作者:浣若君
韩慎叨了支烟,甥舅之间,最了解对方,就问叶向东:“你说说,他会把金条藏在哪儿?”
就那么屁大一个家,翻遍了都找不到金条,这不打韩慎的脸吗?
“幺舅你觉得呢?”叶向东说。
韩慎于是又问:“小苏,你觉得呢?”
叶向东觉得自己这幺舅简直腆不要脸,但凡苏湘玉在的时候,不论任何事情,他总喜欢往苏湘玉身边凑上那么一凑。
东西会在哪儿?
家就那么大,叶向东进去的时候,公安就跟拆迁队一样,已经把冯明才家整个儿的翻了个底朝天。
地上堆的全是东西,锅碗瓢盆扔的到处都是,内衣内裤满天飞。
“冯明才,你的相机呢,拍照啊,寄到北京,寄到报社去,让大家看看,自治区的公安局是怎么办案子的!”秦桂芳吼的歇斯底里,尖叫着说。
冯明才看楼道里围的满满的全是人,故意回头说:“我可不敢,现在社会这么乱,就是因为韩慎这种不走正常升迁,被破格提拨起来的人,我要往报社举报,他不得弄死我?”
外面围观的人全在叹气,一声又一声,啧啧作响。
虽然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搜不出东西来,没有证据,这么办案子毕竟不对。
叶向东进了屋子,拿脚踢踢这儿,再拿脚踢踢那儿,就在不经意间,看到冯明才的二儿子拿着块肥皂正在往外走。
“那是什么?”叶向东说。
一个公安说:“冯明才这家伙从单位贪了好些个的肥皂,一大箱子呢,我们刚才检查过了,这孩子说要拿块肥皂去洗衣服,我就给他了。”
这时候洗的什么衣服?
叶向东伸手从孩子手里夺过肥皂,一把掰开,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里面赫赫然就是一块金条。
把金条黄色的肥皂里,这可真是个妙办法。
要不是叶向东这伸手一掰,黄金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帮人是找不到的。
不过,就在韩慎想开句玩笑,损一下这帮办案子的公安的时候,就听身后突然吧哒一声。
虽然韩慎这个年纪的人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毕竟工农兵大学里所有的师生,是工是农也是兵,一年得有几个月参加军训的。
这种声音,只可能是一种声音。
那就是,松枪保险,然后扣动掰机的声音。
他旋即往前一扑,直接就把叶向东给扑到满地的垃圾堆里了。
还真是冯明才在背后打冷枪,不过好在一枪没有打到叶向东身上,也只是从韩慎的头皮上擦过去,随即,冯明才持着枪,下了楼,转身就跑。
追他的当然有公安,秦桂芳也是一声尖叫,拖起儿子转身就跑。
韩慎是给苏湘玉拉了一把才能站起来,摸了一把后脑壳,顿时来了一句他妈的。
上任第一天,脑袋差点给犯罪分子开瓢了,你说这公安工作他好不好干?
不过,整整一箱子的黄金,是把肥皂掏空之后填里头,又重新拿肥皂给抹平的。
大纸箱子里,满满的一箱子,这要折合成人民币,还不知道得多少钱呢。
“东子,给你爸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事儿。”韩慎都给扶到车上了,捂着脑袋,那在那儿大叫。
叶向东当然不会给他爸打电话,下了楼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楼下的公安们:“冯明才呢?”
“逮住了,全家一起逮的,马上得送到市公安局去,怎么啦?”公安说。
叶向东后面还缀着俩小子,一起哦了一声,这才顿时松了一口气。
像当初侯勇那样的,是他自己故意放跑的。
但冯明才这种人,原来当过厅级干部,你不知道他的关系网到底有多大,当然是越早逮住越好,那家伙还拿着枪呢,要叫他流窜出去,那可就成悍匪了。
不过,到底市公安局的人还是可靠,把那家伙给逮住了。
接下来就该是释放黄海的事情了。
当然,这事儿只要韩慎打一声招呼,就有市公安局的人帮忙办。
而叶向东和苏湘玉,既然事情办完了,也该要回到额尔县去了。
不过,回到宾馆,叶向东准备收拾东西呢,就见苏湘玉又在玩她那一套,先变了一个大铁饭盒出来,又还变了一个看起来很别致的枕头出来。
然后,她又找了一块红红绿绿的,现在百货商店里是多的被面布出来,裁裁剪剪,裁出一个枕套子来,就把她那个稀奇古怪的枕头给包起来了。
“这东西,你是给我幺舅弄的吧?”叶向东拧起这个花红柳绿的大枕头来,说。
苏湘玉把饭盒一并也提了过来:“一会儿咱们去医院看看韩慎吧,我有些事儿要找他呢。”
叶向东把枕头放到床上试了一下,不软不硬,弹性还特别的好。
“这枕头多少钱一个?”他说。
苏湘玉皱着眉头说:“橡胶枕头,一个1800,可花了我足够多的钱了。”
1800块,在叶向东这儿,要抵半年的工资,好家伙,苏湘玉眉头都不皱的,就给韩慎买了一枕头。
当然,叶向东也就只在心里醋一下。
毕竟要不是韩慎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估计现在他和韩慎俩人中的一个,就在参加对方的葬礼了。
饭盒里,当然是苏湘玉给韩慎从系统那儿买来的饭。
毕竟她这人懒,轻易不下厨房,不过,能得苏湘玉一顿外卖吃,韩慎这家伙的造化也是足够大的。
提上饭,抱上花枕头,再把穆铁和陈铜喊上,今天,叶向东就准备连夜回化工厂了。
平常要有条小尾巴,那都能撅上天的小穆铁,今天份外的伤感,提着饭盒。
陈铜呢,则抱着那只大红色的花配着绿叶子,亮眼无比的枕头,跟在穆铁的身后。
上了车,叶向东和苏湘玉坐前面,而穆铁和陈铜俩,则会在后面。
叶向东这趟回去之后,据说就要出差一段时间了。他得去趟东北,沈阳。
76年这一年,于国家来说是事儿比较多的一年,对于叶向东来说,也是比较忙碌的一年。
他们的秘密工作,在两弹一星被开发之后,逐渐转向了化学武器研究,而他这趟去东北,也是为了这事儿。
叶向东开着车,出了宾馆不远就是医院了。
“下车吧,走,看我幺舅去。”他说。
看苏湘玉也下了车,他转过来好心提醒:“梅君也在呢,你就不准备再把自己打扮一下?”
穆铁和陈铜一听还要打扮,吓的两条腿都发软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前两天还不打扮就不肯出门的苏湘玉,今天可没打扮自己,当然,她向来穿的都并不朴素,身为一个农场的场长,她对于自己的定位,向来都是朴素大方,但又能叫人过目不望。
就比如说,虽然别人也涂口红,但是,不论谁的嘴唇,也不会像她的一样,永远那么的滋润,粉嫩,再看她的皮肤,简直就跟才出生的小婴儿一样白嫩。
“梅君从早晨到现在,应该一直在照顾韩慎吧,估计这会儿她也蔫儿了,我还打扮啥?”苏湘玉说。
趁着别人疲惫的时候,累的时候打扮自己,胜之不武,苏湘玉才不屑呢。
叶向东把车停好了,看陈铜提着只饭缸子,一路上滴溜溜的在往外洒汤,于是接了过来,自己把饭缸子给提上了。
医院的住院大楼虽然只有五层,但是装着电梯,就是这电梯有点老旧了,进去之后,灯呲啦呲啦的闪着,电梯门关的时候磕磕绊绊,简直就跟拍鬼片似。
“哎哎,同志,等一下!”就在电梯门要关的时候,随着一群姑娘们的笑声,一个男人的手伸进来了:“还有人,快等一下。”
苏湘玉抬头一看,这不昨天还一起吃过饭的那个王福生嘛,他居然带了五六个穿着绿军装,清一色的大辫子,而且还戴着绿军帽的女孩子,就涌进电梯里了。
这帮姑娘看起来跟苏湘玉的年龄差不多,但是,这是边城极其少见的那种,腰肢纤细,皮肤白皙,整个人都活泼到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姑娘们。
她们不是文工团的,也不是什么舞蹈团的,她们,是西影厂的女演员。
专门拍电影,拍电视剧,人们一般情况下,只能在大荧幕上欣赏的那种。
一个小电梯,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的人。
王福生就站在一帮漂亮姑娘的中间,正在跟她们聊天,说笑话。
而叶向东呢,一直在往苏湘玉的身边挤,穆铁和陈铜,也在往她身边挤。
于是,那个红配绿的大花枕头,就把苏湘玉的头给挡住了,她整个人被挤在角落里,动都动不得。
偏偏这个电梯吧,它还一层楼停一次,不停的开了又关了,上到五楼,就得五次啊。
“你们听说没,那个韩慎韩厅长是叶清河的小舅子,唉,你们看报纸的吧,知道叶清河是谁吧?”一个姑娘悄声对身边的另一 个姑娘说。
另一个姑娘说:“我听说叶清河的儿子长的才帅气,也在边城,就不知道有没有谈对象,结婚了没。”
这俩姑娘离苏湘玉全家最近,所以,她俩的悄悄话,苏湘玉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耳朵里。
而叶向东为了躲这俩姑娘,头都要贴到苏湘玉的脑袋上了。
“听见没,她们在说你。”苏湘玉掐了叶向东一把,说。
叶向东哎了一声:“轻点,我混身都疼。”
“爹,你为啥混身疼啊?”陈铜扬起头,好奇的问。
苏湘玉也颇为嫌弃的戳了他一指头:“看看,白长了一身肌肉,这种放在原来,就是东亚病夫。”
这要孩子们笑话一下也就算了,苏湘玉凭什么笑话他?
既然苏湘玉笑话,那叶向东也得发挥他的贫嘴,来揶掖苏湘玉一顿:“就这个东亚病夫,昨天晚上用碘伏排查了将近1000张的汽车票,从中找到了冯明才犯罪的证据,对了,半夜的时候……”
苏湘玉听他还想说下去,立刻就掐了叶向东一把:“闭嘴。”
“对了,昨天晚上没那个了,你不是说你自己会买药吃吗,你的药吃了吗?”叶向东收了嬉皮笑脸,突然问说。
说起药来,苏湘玉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没套子,她好像缠着叶向东要,昨后确实是发生了比较危险的关系。
“要不是你提及我还真给忘了,我现在就吃药。”苏湘玉说。
正好电梯门开了,一群小姑娘们挤出电梯,跟着王福生,说说笑笑的,去往韩慎的病房了。
苏湘玉走在最后面,看着叶向东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心头就是一酸。
他所有过的第一世,且不论他是怎么死的,苏湘玉敢肯定,他没有过子嗣后代。
而这辈子,虽然他自己心心念念,一直想要个孩子。
但是他从来没有强求过她,也没有使过戳避孕套之类的,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今天她忘了吃药,他还记提醒她。
死过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而且都是死的极其惨烈的英雄。作为一个社会责任心那么重的人,叶向东本身就天真,质朴,是个大男孩的性格,而且,从他对穆铁,对陈铜的一言一行中,你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极其爱孩子的人。
这样一个男人,苏湘玉身为妻子,要真的不给他留个孩子,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