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reative皎皎
太皇太后闻言一怔,而后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即便是一朵干枯的玫瑰,也自有韵味。
“打从入了这清廷后宫,我再没什么任性自私的资本,当初额祈葛说我是草原上的明珠,纵着我,我已是过了最开心的十几年,”想到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逝去的亲人,哪怕记忆已经模糊,她仍止不住想念,老泪纵横,“有得必有失,如今我能任性一次,心满意足。”
“皇玛麽……”
“照顾好你皇额涅,还有魏丹珠,还有你的姑姑,都托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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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仙逝,康熙大恸,为祖母定下谥号——文,称孝庄文皇后,天下缟素,举国齐哀。
富察舜华听到丧钟响起,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无声无息,随着众人一同行大礼。
灵堂之内,男子摘冠缨,女子卸钗环,身着素衣,行祭礼。
第二年正月里,通嫔纳喇氏诞下一子。
这个孩子,在二十六年的四月被诊出,只是那时一直忙乱,众人便也将他忽略,但此时,这个被忽略的新生命,却给了许多人莫大的慰藉。
而还在永和宫坐着的乌雅贵人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太皇太后仙逝,皇太后伤心不已,棺椁出京后,她便大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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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辗转着,就到了康熙二十九年夏日。
噶尔丹越发放肆无度,哪怕装得再是和蔼有礼,也仍是狼子野心,竟率部逼近京城,康熙大怒,率军御驾亲征,讨伐噶尔丹。
咸福宫中,宣妃正抱着公主,轻轻哄着。
公主是去年正月降生,生母是贵人袁氏。
“噶尔丹果真是心腹大患,当初他当和尚,六根都不清净,时常与西藏那儿的实权人物结交,也是天生有这个命数,原本这位子该是他哥哥的,可没想到,他哥哥一命呜呼,也有了他大显才能的时机。”
“这惠妃啊,真是,混出头了,儿子都跟着出征了,这不就开始积累军功了?”
富察舜华挑眉道:“人家孙女都有了两个了,早都出头了。”
宣妃一拍脑袋,“是啊,这大福晋,听说是又怀上了,都两个月了,”她摇摇头感叹着,“真是吓死个人,当年的荣妃,也不过如此了,一个接一个的生,自己身体不要啦?”
“太子到现在还没成亲呢,嫡福晋的人选都没定下来,着什么急?真是的,多祸害人啊!”
富察舜华点点头,“可不是,这生产多伤身,只有咱们女子最清楚了,最近大福晋进宫,我瞧着,这气色都不大好了。”
“大阿哥一心想要个嫡子,正经的皇长孙,在自己那一方加重筹码,可他妻子的命,也得顾着啊。”
宣妃摇摇头,“你还别说,大阿哥虽然叫大福晋孩子生得频繁了些,但后院是真干净,就两三个格格,大福晋心里熨帖呗,自己乐意!”
“惠妃呢,人家有分寸,也不做这个恶婆婆,当然,也想要嫡孙,可面子功夫到家,从不插手人家后院,哪怕对大福晋生了两个小格格心里不满,也没说出来,只叫她宽心。”
富察舜华叹息,这个时代,以大阿哥如今的作风,都算得上好男人了,真的。
惠妃也真是个好婆婆了,手段也高明。
她不急吗?
当然着急。
现在,就是寻常人家都看重男嗣,何况是以此安身立命的皇族女子,不仅如此,这孩子还决定了日后康熙的偏倚,朝堂的倾轧,惠妃越是叫她放松,大福晋心中反而越不安。
宣妃抱着皇十四女,“可惜了,大福晋连生两个小格格,嫡长孙女有什么用?皇上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大看重,别说是孙女了。”
皇十四女出生,他连看一眼都没有,前头的公主也没有。
看着对着她吐泡泡的女儿,她自然心里不爽。
富察舜华翻个白眼,“你可小点声吧,真是个祖宗!”
以前总骂重男轻女的,家里是不是有皇位继承?土坷垃做的,还是屎做的?可对着康熙,人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真是堵得慌。
宣妃不服气,刚要说什么,就见到富察舜华朝着外头招招手,“袁贵人来了,是来看公主的?快进来吧。”
“你来了?”宣妃将公主抱给她,袁贵人行礼过后,小心接过去,“你瞧瞧,睡的正香呢,是不是又重了?”
袁贵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宣妃就笑道:“你把公主抱到你那儿去先照看着吧,我这儿还有些话要和靖妃说。”
她自是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看她回了屋子,宣妃就道:“你说,当初我千挑万选的,选了个好看的,以为能有个孩子,也能叫这咸福宫热闹些,结果倒不如别人最后胡乱塞给我的。”
“怀孕这事儿,玄得很,有的全靠运气,再就是体质问题,看看荣妃,看看大福晋,她们许就是易孕的体质……而且吧,在咱们这后宫,像她们这样的低位宫妃,有没有孩子,全看命了,后宫年年进新人,宫女,秀女,里里外外多少女子呢,皇上若能想起来,那真是大运气。”
富察舜华不再说这个,“皇上什么时候会御驾回宫,这场仗,得打多久啊?离宫前,他叫我选出适龄的大姓贵女,性子也要稳重……”
“两位主子,刚刚行宫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病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25章
富察舜华猛地站起身, “病了?怎么会?还不快去通知……”她一皱眉,“太子他们知道了吗?”
宣妃便上前道:“别的不说,这事儿啊, 太子肯定比咱们先知道,不用咱们通知。”
外面的宫人笑道:“梁总管先给毓庆宫传了信儿,才命人将消息传给各位娘娘的, 如果奴才所料不错, 此时太子殿下与三阿哥应当已经快马加鞭前去行宫了。”
富察舜华微微颔首,“那就好, 皇上素日最疼爱孩子,他们匆匆就去行宫, 实在孝心可嘉, 皇上心中也会欣慰。”
可没等到康熙痊愈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太子被斥责无忠孝之意的信儿, 姑且不说惠妃荣妃如何高兴,富察舜华却是一叹。
彼时她正修剪着花枝, “太子打小就情绪不外漏, 对谁都是温和的,也才十六岁啊……”
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可惜啊, 时也, 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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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富察舜华刚从新落成没多久的宁寿宫出来, 就遇见了精神有些萎靡的太子。
太子行礼,“见过靖妃妃母。”
一朝太子,她一介嫔妃,哪敢受全礼, 因此闪了开,回礼道:“太子有礼了,您是来看皇太后的?”
“却是不巧了,她老人家今日偶感风寒,清醒时候不多,刚刚又睡下了。”
太子一愣,“那孤只在宫门口行礼即可。”
“太子还为着行宫之事迷惘伤心?看起来精神不济。”
“妃母也瞧出来了?只是孤至今还未想明白。”
富察舜华看着他行了礼,回头,轻轻摇头道:“太子殿下,人生病了,是会变得脆弱的,有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可能就会情绪崩溃,皇上也是人,也不例外,他有的时候,也只是个爱孩子也希望孩子有所回应的父亲而已。”
她抬眼看着太子,“你对他的病情毫无反应,他自然也会伤心难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多年储君的习惯,叫你不善表达。”
太子心中大为震动,微微垂首,“多谢妃母提点。”
他原以为,这位也是来看他笑话的。
“不必如此,不过几句话而已,是你的悟性好。”
富察舜华摇摇头,叹息道:“他既是帝王,也是父亲,你既是儿子,也是臣子,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太子殿下啊,这中间的度,你要把握好啊。”
她知道,就算自己提点了他,他被废的命运也是必然,皇帝与储君,其实代表着权利的对立,权利就那些,此消彼长,日后发生冲突,是可预见的必然之事。
康熙越发老迈,便会越加疑心太子,猜忌、打压,捧起一个又一个的皇子与太子打擂台。
饶是知道最后的结局,可她还是想帮帮那个几年前记忆中温温软软的孩子,哪怕微不足道,杯水车薪。
他注定被废,但她只希望他那段日子能好过些,不至于到人格分裂的地步。
太子惊愕不已,细细思忖,良久后,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
他身为元后嫡子,霸着储君之位,后宫里,有儿子的宫妃没几个看他顺眼,巴不得他太子之位不稳,她们好扶持自己的孩子上去。
后宫的倾轧,丝毫不比前朝逊色,因此,他心中摇摆不定,实在不确定她是好心还是装作好心,引他下套。
久久得不到回答,他抬头,却发现人已经在他前面了。
回了毓庆宫,太子沉思许久,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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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尔丹兵败于乌兰,但裕亲王福全因佟国纲阵亡一事,未免缩手缩脚,令其遁逃,回京后,康熙一怒之下,撤其职位,罚俸三年。
康熙回宫,因舅舅去世,着实悲痛,举行完毕佟国纲丧礼后,仍是心情低落。
二十七年时,正好是小佟妃入宫那一年,佟国纲上奏折要归入满军镶黄旗,他因着厌恶外家作为,将折子压了下来,留中不发。
如今,舅舅为国捐躯,军功赫赫,理应将其抬旗了。
想到这儿,便立刻命人拟旨,下发圣旨。
太子惴惴不安多日,见他忙完,便匆匆去了御前,悉数陈述自己的罪过,说到动情处,父子二人皆是感慨颇多,眼眶通红。
康熙本就愧疚于自己朝着最疼爱的儿子发泄怒气,见他先服软了,有了台阶下,自然和好如初,外人看来,父子关系更亲密了些。
只是,看起来牢不可破的父子关系,终究有了裂痕。
可就算是表面这一层关系,也叫旁人恨意不止。
又过了几日,梁九功禀报完了宫内的事情,躬身侍立在康熙身边,心中直打鼓。
“她真是这般说的?”
“皇上,千真万确,一个紫儿奴才都不敢漏了,就是原话。”
又是沉默。
少顷,康熙才叹道:“她也当真是宫中少有的纯善之人了,换了旁人,哪怕知道这些,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也不会多嘴。”
他内心自是对富察舜华极其满意,毕竟,他们父子关系能够修复,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朕有多久没有大封后宫了?”
他的话一出,梁九功心中一凛,忙笑着答道:“自打二十年,已经要九年了,奴才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热闹呢。”
室内炭火燃得足,康熙有些热,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正好又快到年底了,也就再大封一次吧。”
“永寿宫妃钮祜禄氏,加封号温,景阳宫妃富察氏,晋位贵妃,封号不变,储秀宫赫舍里氏加封号,平,承乾宫佟妃,加封号悫,启祥宫嫔位李氏,复位安嫔,永和宫……贵人乌雅氏,晋位嫔,封号……德,启祥宫中贵人纳喇氏,晋位嫔,封号通,翊坤宫郭络罗庶妃,封为贵人,延禧宫齐佳氏晋答应,封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