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敢情柳清音结婴之前,心中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了。
《剑之娇》这本书,一开篇柳清音便已是大剑仙,元婴之下这种低端局根本提都没提过。原来这便是柳清音当初入门前的过往。
这一次比试的结果不必说,柳清音自然是战胜了乌季,进入内门,一跃成为剑君的第七弟子。
原来,柳清音也有过差点做了炉鼎的黑历史啊?
林啾心中一点都不同情,只觉好笑。
如果这便是柳清音结婴时渡的问心劫的话,就凭她那手自欺欺人的好本事,必定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她对乌季做过什么呢?
林啾下了木床,双脚往黑布鞋中一套——什么东西在硌脚?
拎起鞋子一抖,居然抖出一绺黑油油的秀发。
林啾:“……”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柳清音的!
看来乌、柳二人相当不对付啊,在林啾看来,这种小女孩之间的心思算计,无异于……菜鸡互啄。
林啾扔了那头发,揉着脑袋往外走。
要是早知道柳清音这么大方,居然邀请自己到她“家”里玩的话,林啾一点也不介意带上魏凉过来旅游。
此刻林啾的心情非常好,倒是有几分感激柳清音。那些过往自己虽然丝毫不惧,但那道伤口实在过于血肉模糊,若是能选择,林啾永远都不愿意重新撕开它。
柳清音,可真是个好人啊……
思过岭下,一道雪白的身影跪得笔直。
柳清音恍然回神时,一口老血差点儿没直直喷了出去——
方才,她分明已闯进了林啾的问心劫,看到了林啾的过往。她利用密钥改变自己的劫身,将自己化成林啾唯一的那个朋友。
只等林啾入劫,便趁她病要她病,彻底摧毁林啾的心防,叫她知道她是怎样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如何众叛亲离。
就在柳清音美滋滋地盘算着一切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再回神,已跪在了思过岭下。
她愣了半天,呆呆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一道沉沉威压打中膝盖,又跪了下去。
她恍然回神——这,这不就是自己结婴时渡过的问心劫吗?!
只不过结婴那次,自己的劫身是那乌季。对乌季,自己从来问心无愧,乌季落得那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哪怕站在乌季的角度,柳清音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
要不是乌季因妒生恨,心思歹毒,又怎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柳清音的指甲慢慢嵌入掌心。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明明是林啾在渡问心劫,怎么会跑到自己的劫境中来?
莫非是使用玄门密钥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
柳清音慌乱了一阵之后,慢慢定下神。
林啾,林啾,这个来自异界的邪魔,她的劫身,定是乌季了!既然来了,便让她走一遍乌季的老路,让她走火入魔!
柳清音稚嫩的唇角浮起一丝狠厉的笑意。
她对林啾的恨意,要远远胜于徐平儿。柳清音也觉得理所当然——林啾是个邪魔,斩妖除魔,乃是替天行道!
她扬起脸来,自信一笑。
笑容忽然便僵住了。
只见那乌季不知何时已来到了面前,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
柳清音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自己就像在跪她似的!
“柳清音?”乌季顶着个大肿包,声音有点飘忽。
柳清音扯唇:“林啾。”
她知道受规则制约,任何道出自己或旁人身份的话,以及与劫境相关的话,都会被规则抹除。
所以林啾只看见柳清音难看地笑了笑。
无需柳清音道破,林啾与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便知此人正是以密钥强行闯入自己问心劫的那个“柳清音”。
“这么快就见面了。”林啾淡然一笑,“平身吧。”
柳清音:“……”
恰好,一道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外门弟子柳清音,刑罚已毕,起——”
柳清音只能含恨平身。
林啾上下打量她。
十四五岁的柳清音,下巴尖尖,眼睛明亮,已能看出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乌季生得也漂亮,从衣着用度来判断,这个小姑娘大约有点大小姐脾气。她与柳清音是强有力的竞争关系,所以两个人应该是从一开始便气场不合。
乌季骄纵,自然不像柳清音那般得人心。
“听说剑君要从我们两个中,挑一个做亲传弟子呢。”林啾笑吟吟地负起手,微微往前躬着腰,耳语般亲密地对柳清音说道,“我会夺走一切,你将一无所有。”
乌季个子高,足足比柳清音高出半个头。
边上已三三两两聚了好几个外门弟子,指指点点,议论乌季又在仗势欺人。
柳清音见到边上围了人,当即双眼泛红,摆出一副坚强的模样,道:“乌师姐,上次害你跌倒是我不对,但我已被罚跪三日,与你两不相欠了!希望你心中不要有什么芥蒂,下一次比斗,我们便各自拿出真本事来好好打一场,可以么?我不图做剑君弟子,只希望公公平平地与你比试一次,我就只有这小小一个要求了。”
此言一出,周遭议论声更大了。
“柳师姐真是可怜,身世那么惨,历尽千辛万苦才拜入宗门做了外门弟子,勤修苦炼那么久,终于盼到内门招人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乌季——不就是个丹药堆起来的大小姐么,在哪里磕药不是磕啊,非得抢人家的位置!”
“就是,三日前的比试,她分明就要输了,故意喊认输骗柳师姐放松了防备,趁人家不注意出手偷袭!要不是柳师姐反应快,被推下比斗台的就是柳师姐了!明眼人都知道是那乌季的错,刑堂罚的却是柳师姐……啧啧,难怪柳师姐只想求一个公平。”
“什么剑君收徒,分明就是内定了这个乌大小姐呗!柳师姐是真的可怜,没有家族在背后撑腰,受了欺负也没处诉说。我们知道内情又有什么用,剑君也听不到我们这些底层外门弟子的心声啊!要我说,像乌季这种人,连外门都不配入!”
林啾听着这些故意说给她听的话,心中不禁暗暗一叹——乌季只是个小姑娘,听着这种话,心中自然百般愤懑,更加看柳清音不顺眼。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静得下心,发挥出正常的实力?
此时的乌季,修为只在筑基中期,与林啾刚穿越的时候正好一样。
柳清音大约也是半斤八两。只不过,此刻的柳清音在剑之一道上,造诣可要比多年前深厚太多了。
林啾倒也不怵,在乌氏地下陵的剑灵空间中,她拎着一支骨箭与那些骷髅没日没夜地战斗,招招都是短兵相接的肉搏,生死之间,早已练出了一身似是而非的“剑法”,虽然没有什么招式、姿势也不好看,但出手便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杀招。
而柳清音,后期精修的都是那些需要大量灵气来支撑的华丽剑招,以方便远距离、大面积杀敌。这些现在通通用不上、使不出。
两个人差不多还是半斤八两。
林啾笑了,扬声对众人道:“公平不公平,也不是你们这些菜鸡能说了算的!我与柳清音的比斗,你们看得懂么。”
人群哗然,哗过之后,个个的眼神都有点怂,没有一个敢和林啾对视。
欺软怕硬是本能。他们对乌季,向来也只敢在“背后”议论,不过是仗着人多罢了。倒是那个冲进屋中骂林啾的小姑娘还有几分真性情。
林啾踏前两步,轻蔑地笑道:“兵不厌诈,战场上轻信敌人,那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更是对身后的战友不负责!我骗她,并未违反规则。而她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被罚……呵,你们眼睛白长了吗,连这都看不懂?怎么办,你们就是这么菜,怪我咯?”
其实林啾也不知道柳清音为什么受罚,不过刑堂既然罚了柳清音,那她必定就是错了。
对,林啾就是邢长老的无脑吹。
“谁弱谁有理是吗?”林啾继续咄咄逼人,“不好意思,你们若是永远把自己代入菜鸡的角色,为菜鸡鸣不平,那么,你们也永远只会是菜鸡。”
她下颌扬起,环视四周。
乌季个子高,林啾气场又强,这般看人时,尽是一派睥睨姿态。
没有一个敢和她对视,众人讪讪想走。
林啾道:“今日,我便与柳清音比试,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柳清音视线一凝,断然拒绝:“不行,我绝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情!你头上的伤……”
又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说柳师姐就是太心善,始终惦记着乌季那点小伤。
“嗤,”林啾笑道,“是了是了,你跪了三日 ,现在还软着腿呢!万一在台上一个不敌给我跪了,那可真是折煞我也。你倒是体贴,确实会为他人着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比斗的话,的确是柳清音更吃亏些。所以她拒绝现在比斗,并不是为了照顾乌季。这般一想,不知为何,感觉隐隐有点微妙起来。
柳清音虽然勉强维系着镇定的假面,但眼睛里却已是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银牙紧咬,道:“三日为期。你让人安排吧。”
此言一出,更是坐实了乌季的“内定”身份。
林啾才不会计较这些挠痒都算不上的非议之声。她要做的,便是把柳清音干倒在比斗台上。
林啾不屑地笑了笑:“行了。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受了欺负的弱鸡模样——我最爱欺负的就是弱鸡,那又怎么样,你弱,就得给我受着!停,眼泪留起来,三日之后有得你哭。”
怼完柳清音和她的马仔们,林啾神清气爽,脑袋上的肿包好像也消减了几分。
既然柳清音想让自己做“恶毒女配”,那便好好陪她玩一玩。
林啾悠悠哉哉回到住处,一抬头,便看到屋中木桌上端端正正放了一只白玉瓶,一股淡淡的类似红花油的气味飘荡在屋中。
她随手便把它扔出了窗户。
乌季孤家寡人一个,谁会给她送药,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而柳清音这个三日之期,林啾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罚跪三日,对一个筑基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影响,也是微乎其微。柳清音于剑之一道上,已浸银了几十上百年,不可能连这么一点自信都没有。
她偏要拖三天,什么目的?
于是林啾小心提防着,防了三天,身边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直到三日之后,外面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
林啾挤到人群之中一看,只见八百级石阶之上,端端正正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身影。不必说,定是剑君魏凉。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修带着两名小辈,正拱手与魏凉说话。
“领头那个是王阳焰,后面那两个是王氏这一代的天骄——王寒令和王寒玉。听说咱们万剑归宗在考核入门弟子,便带着两个小辈过来切磋,想要压我们一头呢。”
林啾听到“王阳焰”这个名字,先是眉毛一挑,再听到熟悉的“王寒令”,顿时嘴角一抽。
荒川秘境中,祭渊正是控制了王寒令的躯体。
等等,王寒令是天骄?大几十年后他也就修到金丹期,这也算天骄?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这不就是欺负十七岁化神的王卫之还没出世么。
林啾腹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