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桑
气着气着就见章琴从远处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之前的那个木桶,但瞧着轻飘飘的,显然里面的吃食已经没了。
不过走了几步,已有许多村中妇人同她打招呼,有人喊她过去坐,章琴都笑眯眯地以孩子在家不放心为由婉拒了。
但一路行来可以看出章琴的好人缘,和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他相比,真是让人羡慕得狠了,娇滴滴的完全看不出她刚刚怼人时的辛辣。
路过韩孝武身边时,章琴睨了他一眼,背着旁人又朝他翻了个白眼,看得韩孝武心里一阵委屈,他不就是要尝尝她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至于这样吗?
就算之前他口无遮拦得罪了她男人,可打也挨了,衣服也赔了,这女人真是太小心眼儿了。
见章琴走着,还有村中人同她打招呼,韩孝武心生羡慕,听着旁人都唤她秀才娘子,韩孝武愤愤想:不就是读了几天书,又办了个书塾吗?他又不是没读过书,教他的先生还都是当代出名的大儒呢。
若这花致远真是学问好,早就去做官了,谁还在乡下教一群泥娃子?
真论起学问,花致远还未必及得上他呢,他不过是没去考过秀才,不然怎么也不会比花致远差。
第055章 打擂台
一早,韩孝武亲手将昨晚用白纸写的告示贴到了村口的那棵老槐树的树上,引来一群村里人围观。
比起别处,好田村里认字的人多,二十多岁往下的,几乎没有不认字的,对着告示一念,立时就有人欢喜有人皱眉。
不到半日,好田村便传开了,那位姓韩的有钱人家少爷要开书塾和花秀才打擂台。
不但提供书本,还提供孩子们文房四宝,最重要的是不收束脩,读书读得好的还有奖励。
村子的人心思各异,韩家少爷学问如何他们不晓得,但据说是京中有名的大儒的弟子。
而他们让孩子读书也就是想要认几个字,再会算个账,是否是秀才,学问好不好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不收束脩还有奖励,连纸笔墨砚都不需自家来备。
花致远的书塾里,虽也不用买这些,可墨板写字哪有白纸好?韩家少爷虽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却是个大大的好人,之前村里这些孩子们还围殴了他,着实不该!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些年村子里的孩子们一直在同花致远读书,花致远收的束脩也不多,主要是教得也好,突然就因为那边不收束脩就让孩子们去和韩孝武学,有那么点儿没人情味儿。
到底要不要去韩孝武那边学,还是先观望一下,若旁人都去韩孝武那边学,他们就随大流吧。
花睿白天跑出去玩儿,看到韩孝武的告示,读了一遍,撇了撇嘴,“字写的真难看!”
真不是他贬低韩孝武这手字儿,字是真难看,歪歪扭扭的,比刚学写字的他没强上多少,大姐都比他写的好。
跑回家就把这事儿说给花盼盼听,花盼盼闻言眯起了眼,这算不算瞌睡就遇到枕头?
说实话吧,花致远在书塾里赚的那点儿束脩真不多,一家人指着束脩过日子都得喝风,还不如回家多开几亩地了。
就是过几日章琴要去镇上卖米线,花致远不开书塾就能帮把手,但花致远放不下村子里的这些学生,可若是那些学生自个儿不跟他学了,花致远也不会圣父地去劝。
花致远晚上回来和章琴说起此事,想到之前花喜喜说过韩孝武佘字都不认得,严肃道:“那小子就是个半吊子,字儿都认不全,教书不是误人子弟吗?”
章琴睨了他一眼,“你管那个呢,他是学问不成,可他那不要束脩,还给人家纸墨笔砚用,别人家又没想供出个秀才,只要认字他该是教得的。”
花致远点了点头,“这话倒是,只要不误人子弟,他能造福乡邻也是好事。”
“你就不怕都去他那儿读书,书塾里就没人了?”
花致远望着章琴,笑了笑,“若说不舍肯定是有的,可我整日困在书塾里,家中什么都帮不上,过几日你要去镇上卖米线,我心中着实难安,得知他要在村中开书塾时,我竟是松了口气,若明日书塾里没人来了,我便同你一起去镇上。”
章琴皱着眉,内心里,她和花老太太一样,认为一个堂堂秀才去种地可惜了,再去外面卖米线怕是要被人嘲笑。
可花致远真不用在书塾里教书,能帮她一把,凭她的厨艺和花盼盼的脑子,她有信心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第056章 规矩
次日一早,花致远去了书塾,章琴和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翘首以盼,既希望书塾里的孩子们都去韩孝武那里,又怕人都去了,花致远会失落。
至于说那些孩子会继续来书塾,章琴母子几人想都没想过。
都在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对于村子里的人谁还不了解?或许有那么几家想要孩子们好好读书的,会想要继续让孩子们跟着花致远读书,但更多的人都会很乐意省下那丁点儿的束脩。
更不要说韩孝武告示上面明晃晃写的奖励,村人都爱打小算盘,又不指望孩子们因读书出人头地,读书不用束脩自然是好,若再有奖励可拿便更好不过。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花致远慢悠悠地从书塾方向走回来,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跑出去迎接亲爹回来的花睿转了一圈跑回来,“娘,爹让你去做点儿好吃的,中午留狗蛋儿哥在家里吃饭。”
同花致远回来的小尾巴正是唯一想要留在书塾里读书的狗蛋儿陆卓。
小家伙一进院门就恭敬地给章琴见了礼,口中叫了声:“师娘!”
章琴又是欢喜又是愁,这小子肯定是不愿去韩孝武那里读书,可就他一个人了花致远还要教吗?
不教良心上过不去,教吧,为了他一个人,别的啥事儿也做不成了。
但花致远让给陆卓做些好吃的,章琴也便笑笑,“狗蛋儿,你中午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饭。”
陆卓向章琴道了谢,章琴便带着花盼盼去了灶间。
昨日熬的骨汤只用了一点儿,剩下的一早章琴就给又热过了,鸡肉猪骨都捞了出来,鸡肉被撕成一条条的肉丝,猪骨上面虽然剔得很干净,但熬得久了上面也能撕下来一些肉,那么一堆猪骨,倒也剔了有一大盘带着筋皮儿的肉。
章琴想着让花喜喜去屋后的那块地里摘几个辣椒和两个萝卜,打算中午炒个拆骨肉,再用骨汤炖萝卜汤,煮点米线泡上萝卜骨头汤,别提多美味儿了。
昨儿她送到书塾那一桶米线,可是把孩子们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原本她还想骨汤不易存放,今儿再多做些送过去,但眼下瞧着倒是不用了,自家吃可是要吃好些日子了。
花家今日的午饭吃得早,别家烟囱上刚冒起袅袅青烟,花家人已经围坐在桌边了。
一大盘辣椒炒拆骨肉,一大盆骨汤炖萝卜,六碟章琴之前泡制的各种泡菜碎,每人盛了一大碗米线,舀些酸酸甜甜的泡菜碎,别提多美味。
陆卓闻着香味口水就在嘴边打转了,但跟着花致远读了两年书,该懂的规矩都懂,一家吃饭自然是要等家中老人先动筷。
花老太太闻着香味也忍不住口水,但还是矜持地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到嘴里,咸鲜香辣,不得不说这个儿媳性子软了些,做吃食的手艺是真的好,再有花盼盼时不时想出的鬼点子,一家人倒是有些口福。
花老太太撇着嘴点了下头,刚想点评一下这辣椒炒的拆骨肉还不错,这道菜往后也做得,花致远已招呼陆卓和孩子们动筷,花家的孩子们的筷子也纷纷落下。
花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愠色,明明她总拿城里员外家的规矩来教家中的孩子,可瞧这一个个猴崽子似的,她都不好意思说是她教出来的了。
从前瞧着狗蛋儿这孩子是懂事儿的,咋见着好吃的也跟头狼似的?
第057章 我不是小气,我是心疼
一顿饭吃得如风卷残云,花睿几次想说还是娘做的饭菜好吃,之前娘做月子时那几只鸡给奶奶做都白瞎了,可看花老太太沉着脸,气哼哼地夹菜扒饭,还是把到嘴边儿的话吞了回去。
毕竟在奶奶没把钱都给了别人之前,对他确实是真心好。虽然现在都变了,他对奶奶不亲了,奶奶对他也爱理不理,他怕哪句话说的不好,奶奶又要为难娘。
爹说多说多错,那他还是不说了吧。
吃过饭,陆卓再次谢过章琴的款待,又赞了章琴的厨艺这才告辞离开。
等陆卓走远了,花致远才和章琴回到房中,商量去镇上摆摊一事。
“我同狗蛋儿刚说过了,书塾里只来了他一个,我琢磨着就他一个怎么着都能教,到时你去镇上摆摊,我与你同去,就让他往后跟在身边帮忙,闲时教教他读书,就不收他束脩了,到时再给他几文钱做工钱。”
章琴‘啊’了声,“你说不收束脩就不收吧,咋还得给工钱?咱们还没赚到钱,倒是先给出去了。”
花致远笑,“瞧把你小气的,总不能让孩子跟着做白工吧?我是他夫子,又不是土匪。再说那孩子能干,做起事可抵得上一个大人了。”
章琴一脸心疼,“我也不是小气,就是心疼钱。你想咱们生意还没做起来,做不做得成都不好说,你就先把工钱支出去了?万一赚不回来呢?你们男人做事就是不会好好想想。”
“哪能赚不回来?我家孩子娘好手艺,昨儿那些米线,可是把书塾里的孩子尝坏了?那些小子都说师娘好呢。”
花致远一副我信得过你的神色让章琴叹了口气,她还能说啥?这男人别的本事没多大,就这张嘴甜,这辈子都败在他这张甜嘴上了。
“唉,嘴上说得好有啥用?旁人不收束脩,还不是就都去了?”
一句话说得花致远心里突然就有那么点儿沉甸甸的了,原本还挺开心放下一副重担的呢。
下午,花致远去村长家一趟,同栾福兴说了书塾往后就不开了,书塾就还给村里,韩孝武若开书塾,就直接拿去用好了。
栾福兴叹着气,“致远啊,你在村子里教书这些年,那点儿束脩还不如你种地赚的银子多。若非你心善,这个书塾早就开不下去了,这件事儿到底是村子里的人对不住你,我替大家给你赔不是了。”
栾福兴心里也过意不去,他家有两个孙儿在花致远的书塾里读书,可两个儿媳一听韩孝武那边不用束脩,还给纸笔墨砚,立马就让孙儿去跟着韩孝武读书。
他身为公公也不好多说,毕竟韩孝武听说是跟着大儒读过书的,虽年轻,但瞧着一身富贵,总比乡下出身的花致远有学问。
而最让他心动的自然也是不用束脩和免费的纸笔墨砚,这时候再说别的都虚伪。
花致远同栾福兴客套几句告辞回家,书塾不开了,花致远如同放下所有心事,一心开始准备卖米线,首先就是去肉铺商量买猪骨这件事儿,虽然还不知道生意会咋样,但正如他所言,他信得过章琴的手艺,生意肯定差不了,猪骨就先要准备起来。
还有就是摊子摆在哪里?
第058章 实话伤自尊
翌日,花致远起了个大早,打算去溪江镇瞧瞧摊位,如果成了就顺道把摆摊要用的东西买一买。
花致远走到门前时,章琴赶出来拦人,对着屋子里喊:“盼盼,起没?和你爹去趟镇里。”
“来了来了。”
花盼盼从屋里跑出来,边跑边提着脚上的鞋子,听章琴说让她跟着去镇里,买什么东西时让她给当爹的拿拿主意,花盼盼问:“爹要去镇里找摊位吗?咱们的摊子就要摆上了吧?”
“对对,摊子就要摆上了。”花致远一阵无语后道:“到底谁才是孩子?我这么大人还不认得路咋地?”
章琴娇声道:“哪个说你不认得路了?我是怕你不懂做生意,让人几句好话诳了,再说买东西,没个人跟着我真不放心,要不让闺女留家里,我同你去?”
“别别,我还是在家歇歇吧,过几日摆摊有得你累的,也不知你不放心啥,闺女和我一起去你就不怕了?”
章琴认真点头,“咱闺女脑子灵,还有做吃食上她也比你懂得多,至少买东西还能给你拿个主意,再说摆摊要用的啥你还真不定能买好。”
花致远摆了摆手,不得不说章琴所言甚有道理。
可说实话,很伤自尊。
花致远推上家里的板车,怕闺女坐的不舒服,又在卷了几个麻袋,让花盼盼靠着。还别说,真怪舒服的!
出门不远,路过书塾时,就见韩孝武正指挥着人把书塾里的旧桌子往外搬,都是用了十多年的旧桌子,很多都散架了,花致远闲时修修接着用的。
显然韩孝武看来这些破桌子衬不上他的身份,都要换新的了。
旁边的空地上已经摆了不少赶制出来的新桌子和敞开着的几大箱子纸笔墨砚。
见花致远推车过来,车上坐着花盼盼,韩孝武略得意地朝花盼盼扬了扬下巴,对身旁神色各异的新生及送他们过来的爹娘道:“学堂明儿就正式开课了,往后你们也不用交束脩,至于从前交过的束脩,不过是仨瓜俩枣的,也不必找人退了。我为了村中学子好,不收你们束脩,可到底是抢了别人的饭碗,于情于理都不大说得过去,若你们真觉得之前束脩给得冤,就来找我要吧。”
村民们见花致远推车过来时都羞愧地低头,听韩孝武如此一说头垂得更低了,竟是一个开口应和的都没有。
至于说讨要束脩这回事儿,条件好的人家一个月才几文钱,穷人家也就几个鸡蛋,章琴时不时再给做些吃食送去书塾,韩孝武不说,他们也没那个脸去要。
花致远面无表情地从村民眼前推车走过,走出很远,花盼盼道:“爹,你心里要不痛快就说出来吧,盼盼不会说出去。”
花致远神色古怪地看着闺女,良久后叹了口气,问:“盼盼也觉着我心里定是不会痛快?”
花盼盼迟疑地点头,又坚定地摇头,花致远这模样可不像是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