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桑
对于很多人口无遮拦地询问这丑丫头是哪儿来的,安柳都只是笑言是花家买回来的婢女,并无半分不满或是怨念,花盼盼便多看了她两眼。
想来这丫头自小便是在嘲笑中长大的吧,难为看着人没长歪。
下午就要把安柳送回村里,章琴和花致远商量,“不如明日摊子上再雇个人吧,生意瞧着一日比一日好,别再把身子累坏了。”
花致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之前他是怕雇了人再动了偷配方的心思,但若只是让人在摊子上帮忙,倒也没这个担心,到时他在灶间帮着章琴,把院门一锁,不让外人进来就是。
下午,收了摊儿,花致远匆匆吃了口饭,带着安柳回了好田村。
花致远推着车,车上装了不少买给花老太太的东西,包括棉花棉布和一些食材,整整装了一车,足够老太太和安柳用上十天半个月。
至于棉花和棉布,听安柳说会针线活,这些都是留着让她闲时给自己和老太太做冬衣的。
安柳默默地跟在花致远身后,与之前同花盼盼同行时小嘴又巧又讨喜不同,这时的安柳沉默的一言不发,偶尔花致远有事问她时才最简练地答上一句,让花致远甚是满意。
不多嘴,知进退,这丫头除了丑些,挑不出别的毛病。
回到村子时,遇到不少同村人,见了花致远带个貌丑的丫头回村,纷纷打听这是家中的亲戚?
花致远便道:“我们在镇上摆了个摊子,忙起来怕是不能日日归家,便买了个丫鬟侍候我娘。”
昨日花老太太在镇上闹时便传开了,村里有人刚好在镇上,听了之后都叹气,这老太太真是放飞了,村子里已经容不下她了,都作到镇上去了。
要不这些年秀才咋不去科举,就这老太太的作法,哪有心思读书?
不过,秀才是真孝顺,都知道他家生意好,可之前才被老太太把家底败光了,这才摆了几天摊,就给老太太买了个人回来侍候,可见其孝心了。
至于这丫鬟长得丑……长得丑咋地?长得好看的那得多少银子才买得来?还不是银子被败光了,只能买个丑的先使唤着了。
目送花致远推车离去的背影,从前那些听闻谁家买了人回来便要‘嘿嘿’两声的人这回都沉默了,毕竟就这副模样,秀才得多想不开才会想要同她‘嘿嘿’?何况秀才这人正直着呢,哪能做下那般下作之事?
花致远一路带着安柳朝家走去,路上遇到村里人,花致远都同人介绍了安柳,往后她都要和安老太太住在村子里,难免要与村中人接触,先熟悉一下总没错。
第096章 后悔
一直来到家门前,花致远却踌躇了,不知门后等着他的会是花老太太的冷眼,还是花老太太的眼泪,又或者是声嘶力竭的咒骂。
花致远心下烦躁,日子过成这般模样,也幸好他当年没继续科举,不然真就是考上了,家宅尚且不宁,又如何做个好官?早晚也要丢官罢职。
这个门真不想进,可又不得不进,最后一咬牙,还是推开了门。
花致远在院中喊了声娘,没得到回应。
但院门未锁,花致远猜着花老太太不会离家太远,或者有可能人就在屋中,只是懒得理他。
又去敲了敲花老太太的屋门,依然没人回应,花致远推门进去,花老太太却不在屋中。
花致远正疑惑花老太太去了哪里,花老太太却从院外走了进来,见花致远站在院中,花老太太先是一怔,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随即看到安柳,吓了一跳,“乖乖,这是哪儿来的丑鬼?”
一句丑鬼,喊的安柳垂下了头,掩去眼中的一抹难堪。
再丑,她也是个姑娘家,也很在意别人的目光。
相比之下,章氏夫人那怜爱的目光倒更让人心暖。
花老太太喊完,也自知失言,想到昨日可算是被儿子赶回村的,自觉没面子,便沉下了脸,“你还回来做甚?”
花致远指着安柳道:“这是给娘买的使唤丫鬟,往后儿子不在家中,便由她来照顾娘,儿子在镇上做生意也能安心一些。”
花老太太交握着的手蓦然紧了下,心里竟有几分激动,虽说这丫头丑是丑了些,却是往后要侍候她的人,村子里有几家的老太太有她这福气?她虽没做上诰命,却也做上老夫人了。
原本花老太太因那句不经大脑就喊出的丑鬼抱歉,但既是自家买来的丫鬟,也就没什么好内疚的。
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几眼安柳,安柳忙过来给花老太太请安,一句‘老夫人’叫得花老太太心花怒放,脸上却又绷着,“嗯,起吧,人虽丑了些,倒是个懂规矩的,几岁了?”
花致远惊讶地发现,不过短短两句话,老娘竟就摆起了老夫人的谱,难怪是随时准备着要做诰命的人。
花老太太站在灶间门口,看着安柳在灶台前忙碌。
早饭花老太太对付了一口,午饭还没来得及吃,眼看就要到吃晚饭时候了,肚子都咕咕叫了。
好在安柳手脚麻利,不多时便炒了四菜一汤,端上来真是色香味俱全,瞧着和馆子里的吃食似的。
安柳站在花老太太身后侍候着,手中拿了一双筷子给花老太太布菜,每布一道菜,便给花老太太讲解一二。
口齿清晰,说话讨巧,花老太太很是满意,只瞧着她那张被胎记盖了一半的脸,不住摇头:咋就挑了个这般丑的?不然给儿子收了房,往后还怕拿捏不住章氏?
尝了一口菜,味道也不错,不比馆子里的差,可比起章氏做的却还是差了些味道,凭良心说,章氏做的菜许是没这般花哨,但味道着实无话可说,莫说是这些肉了,就是青菜豆腐都能做出不同的味道来。
好些日子没正经吃过儿媳做的菜的花老太太,突然就想念起章琴的厨艺,竟对之前的冲动生出丝丝后悔来。
第097章 卖米
花致远要赶回镇上同妻儿一同吃晚饭,见花老太太也没有要留他吃饭的意思,便想着去取些米拉到镇上,之前拉去的米用得太快,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看来这回更要多拉去些才成,怎么也要够用十天半个月才行。
结果到了仓里一瞧,花致远傻了眼,原本满满登登的粮仓里,竟只剩下那么几袋米,瞧着也就够老太太自个儿用一年的量。
花致远回到院子里,朝花老太太问:“娘,仓里的粮呢?”
花老太太在花致远去后面粮仓时,就已经后悔了,听花致远问的还算温和,不像是质问她,便也不那么心虚了,“粮被我卖了,今日村里来了一个米铺收粮的,我瞧着价虽不高,倒也还成,一石粮卖二百五十文钱,还不用送到镇上去,我便都给卖了。”
花致远深吸几口气,心里默念着:这是亲娘!这是亲娘!
最后还是没忍住,“娘,你可知往年粮价是多少?”
花老太太笑,“那也得看今年的粮价如何啊,往年一石粮六百文,那也得今年能卖得上那个价才成,不然总不能让粮放在仓里发霉吧?”
“娘,别家的粮放久了或许会发霉,可如今我们在镇上摆摊,那些粮还不定够用,又岂会等到发霉?难道你把粮卖了,回头我们做生意用时,还要花重金去买?”
花老太太却只道:“我也是怕粮发霉了,原本是好心,倒是被当成了驴肝肺,这好人真是做不得。”
说着,花老太太放下筷子回了屋,‘嘭’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花致远听着关门声,身子猛地一震,却是咬着牙道了句:“你还真是我亲娘!”
花老太太在屋内大吼:“我含辛茹苦把你这不孝子养大,如今有了媳妇闺女就不记得娘的好,让娘自个儿留在乡下,钱也不给,难不成让娘去喝西北方?卖些粮怎么了?这也是你们该孝顺的。”
花致远原还想管老太太把卖粮的银子要回来再去买些米,总不能他们在镇上辛苦做事,赚来的钱最后都填花老太太这个大窟窿了。
谁想花老太太这一句该孝顺的,便是表明银子绝不会给他的事实。
花致远愤愤地将目光从花老太太的房门上离开,看了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的安柳一眼,道了句:“侍候好老太太!”
转身推门而去。
听他那夯实的脚步声,安柳觉得花致远的脾气真好,竟没被气得摔东西,太难得了。
今日摆摊时,她就听了不少闲话,都是说昨日花老太太大闹一事,也有人说起从好田村那边传出来的一些话,大多都是同情花秀才两口子。
她心里就暗叫倒霉,好好的她就要去侍候这么一尊佛,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呢。
原本还想着未必会第一天就能见识到老太太的奇葩,谁想还真是心想事成了。
安柳想:也不知此时再去找夫人说想换个主子来不来得及?哪怕让她去做脏活累活她也乐意啊。
第098章 不会夸人的花秀才
推着车一路回到镇上,花致远心里那口气也没有消下去。
粮被花老太太卖了,银子自是被她捏在手上,要是要不来。
他们摊子却要用大量的米,若是去米粮铺买米,想来价便要高上许多,如此算下来,他们这些日子摆摊赚的银子,竟是抵不过这部分亏空。
更何况,银子在花老太太手上,谁知能放上几日?有了前车之鉴,他对这个亲娘已没了半分信任。
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米没了就得买,花致远推着空车回到家中,章琴见了心中便是一颤,“粮呢?该不会被娘卖了吧?”
花致远没想到章琴竟如此聪慧,原本还想替花老太太遮掩一二,如此便也点了点头,刚要劝章琴想开些,银子没了他还能赚,更何况银子被花老太太握在手中,至少也还是在的,最多就是损失一些差价罢了。
章琴却先开了口,“虽是早就料到了,可娘这回也真是……算了,卖就卖了吧,银子想来是要不回了吧?”
见花致远点头,章琴瞪了他一眼,“不过我同你讲,娘手里捏了那许多银子,仅她带着安柳二人度日,一两年怕是花用不尽,往后安柳的月钱我给,但他们日常吃用,我一文都不拿,别和我说孝敬不孝敬的,过年时孝敬一二两银子尚可,若是银子给多了,难保不会又送了人。”
花致远忙不迭点头,“正该如此。”
一路上他便想着,银子要不回来了,又怕花老太太给挥霍,那就不如让她自给自足,反正那些粮再不值钱,卖个十几两银子总还是有的,平常一家五口都能用上一两年,只一个老太太带着个丫鬟还能不够用?
大不了平常回去时再买些东西吧,左右老太太名声在外了,也不怕旁人说他们不孝。
唉,早知如此,他前些日子就该将粮都运到镇上来,只是镇上这处院子虽尚可,到底不够大,都运来了也放不下。
晚上,花致远躺在床上睡不着,旁边的章琴也翻来覆去烙煎饼,可见是气着了。
花致远轻轻推了推章琴肩头,章琴甩了下肩,想来是不愿与他多言。
花致远叹了一声劝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出摊。”
章琴却冷哼一声,倒是没再翻腾,但早起时,看到彼此眼下的黑眼圈,想来都是一夜未眠。
花致远一早推着车出去采买,花盼盼看看还黑着脸的章琴,跟着花致远就出了门,花致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在车上坐好。
昨日与人说好将菜送到家中,今日只买了几只鸡,剩下的便是买了一车米。
摊子上米的用量很大,这些米倒也能用上半月左右。
因天儿还早,花盼盼道:“爹,娘生气了。”
花致远斜了她一眼,心说:这还用你说?谁还看不出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想说是他惹的?
见花致远没能理解自己的意图,花盼盼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些年娘为了家中操持,平常买块布做新衣都舍不得,更别说是胭脂水粉了,可千辛万苦攒下的银子连个水漂儿都没看到,娘难道不该生气?”
花致远便心领神会,赞许道:“盼盼,你真是爹的亲闺女。”
花盼盼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她是章琴生的,若不是花致远的亲闺女,那不是在说章琴不守妇道?这个爹平常瞧着鬼主意不少,可咋夸人都不会夸。
第099章 吵架
回来途中,花致远拐了个弯儿,到了临街的一家胭脂铺,打算给章琴买些滋润的香膏。
近来天气转凉,章琴的手每日都要浸在水中,若不好好涂些香膏,怕是要伤到手了。
还有两个闺女也不小了,也要跟着保养一下,之前他见村子里的丫头每到秋冬过后,小手就皴裂的像老树皮,他的闺女可不能养的那么糙。
让花盼盼在车上坐着别动,花致远便直接进了胭脂铺,可面对满柜台各式各样的香膏,花致远就犯难了,若是只让他买一样东西,他并不觉得难,可这么多都是香膏,却要从中选上一瓶,他选择困难了。
闻着哪个味道都好,看着又都精致可爱,到底买哪个就是下不定决心,有心喊章琴来瞧瞧,可想着章琴来了要么不买,要么就是买那最便宜的,他便息了心思。
他的娘子,跟着他多年,受了多少苦,难道香膏都不能用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