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桑
花致远笑呵呵的,完全看不出昨晚是带着怒气冲出家门。
回到家时已是晌午,离着家里还远就闻到一股甜甜的焦香味儿,平常家中吃食都是章琴在做,章琴有个好手艺,再有花盼盼这个好琢磨的,就算是很少吃肉,家中吃的一向都比旁人家香。
但如今章琴坐月子,家中饭菜都是花老太太烧,在吃食上花老太太向来不大讲究,炖个鸡都能把自己香到感动。
这甜香味儿可就不像是从自家飘来的。
但这一片住的人家不多,也就是刚被卖掉的刘宅还有花家,不会是从花家飘出来的香味儿,那就只能是住以刘家的韩家。
想到昨日被韩惜月送到家里的糕点,虽味道一般,但舍得放糖,倒也中规中矩,该是舍得吃的,至少在花老太太的管控下,花家可舍不得那么放糖,更不要说是送给旁人吃的。
若往后总有香味从韩家飘出来,不得把人馋坏了?
花致远也提鼻子闻了闻,他就好甜,这味儿真是馋人啊。
回到家时,花老太太没在,本该在屋中好好坐月子的章琴却裹着衣服在灶间忙,问了花喜喜,才知老太太一早就出了门,也不知去做什么。
花致远虽气老娘拎不清,可到底是亲娘,便让花睿出去在村子里找找,再把一脸委屈的章琴劝回屋中,接过做饭的活计。
花致远虽不大会做饭,但煮个粥还不算难。这边刚把粥煮好,花睿就被满面怒容的花老太太牵着进门了。
与花老太太的愤怒不同,花睿手里倒是攥着一把小糖粒。
琥珀色的糖粒松子大小,外面还沾了些芝麻,花睿的手又胖又小,也就捧了七八颗,却吃得他不住点头,还不时小心地去舔沾在手上的芝麻。
见到花致远在灶间忙碌,花老太太也未言语,直接回了屋。
花致远皱了下眉,问花睿:“糖哪儿来的?”
花睿笑得一脸憨厚:“隔壁新搬来的姐姐给的,她说做了好多,还让睿睿想吃了就去管她拿呢。”
说着,花睿又扔嘴里一颗,嚼的嘎巴嘎巴响,馋的花致远咽了下口水,难怪回来时闻着又甜又香,却是做了糖,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花致远馋的口水直流,为了顾全颜面,板着脸问:“你在哪里找到奶奶的?”
花睿一边嚼着小糖粒一边道:“就在村口,奶奶从外面回来,就找到了。”
花致远心下疑惑,花老太太一早出村做什么?随即又有些明白,瞧她回来时一脸怒色,许是去刘家要银子没要来,又惹了气吧。
如此一想,对花老太太的怨气也小了些。
毕竟银子没了能再赚,娘就这一个,最多往后再赚了银子都自个儿收着。
第020章 敲闷棍
粥煮好后,花致远让花睿端了碗进去给花老太太,花老太太气儿不顺时更不能让两个闺女去触这个霉头,她最疼孙儿,也就花睿能让她消气,哪怕不消气,也不会指着花睿的鼻子骂。
许是见花老太太不痛快,花盼盼的心情倒是不错,平日里喝粥都喝成怨念的人,就着切好的小咸菜竟也吃得痛快。
花致远吃过饭,花盼盼带着花喜喜把碗盘收了去洗,花致远便回房去歇着,顺便宽慰一下章琴,这个媳妇儿哪都好,就是爱使小性子,平日里在娘面前不显,私下里只会和自个儿生闷气,瞧今日在灶间忙碌时都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想来也是一早和娘有了口角。
如今她又在月子里,惹了闲气奶水没了饿着小儿,再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
章琴正在屋中等着花致远回来,原想着把委屈说一说,可刚张了嘴就听外面有拍门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花老太太应声,章琴轻叹一声,推了推花致远,娇娇地道:“你去瞧瞧吧,我听着拍门声怪急的。娘也不吭声,不是有啥事儿吧?”
花致远披了外衣下地,刚到院子里就见两个闺女躲在一旁嘀嘀咕咕,花致远刚要开口问,花盼盼忙朝他摆了摆手,指着大门小声道:“刘家人,抬了个破木板子,上面还躺了个人,瞧着是德安表叔。”
花致远正疑惑着,就听外面有妇人不耐烦地嚷了起来,“大姐,你别躲着不说话,我知道你在家了,今儿这事你不好好说说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家德安头伤了,就是被你们家致远打的,你也别嘴硬着不承认,来之前我就满村子打听过了,致远昨晚就没在家,你们家盼盼一早到处寻她爹。我家德安再怎么说也是要去考秀才的人,如今被他在夜里敲了闷棍伤了头,若是耽误了考秀才,别说你的诰命没了,前程没了你们赔得起吗?”
花盼盼惊得张大小嘴巴,看着爹又指了指外面,虽然花致远一脸镇定,她却是相信外面人的话,这事儿她爹还真做得出来。
其实刘家‘借’出去的银子想也知道要不回来了,敲闷棍这种事儿,做起来还是很爽的,但以花致远的心机,绝不可能敲了人闷棍再大张旗鼓地让人记清他是谁,报仇别找错的仇家。
敲之前至少也会给人套个麻袋,刘德安绝无可能会看到花致远的脸。
刘家人更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打得刘德安,不然也不会到了好田村后还去打听花致远昨晚在不在家,但之前花老太太一早就出门去了哪里?想也知道会是去刘家讨要银子。
刘家人这是怕银子不保,找个借口就不想还钱了?
如今打听到了花致远昨晚不在家,就是赖也要赖上,能不还银子很好,能再讹上一些就更好了。
花盼盼想得明白,花致远想得更明白,但这个门他还真得开。
他是读书人,但做了多年农活,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今日被刘家人砸上门躲着不出,往后刘家人不是更要骑到他头上拉屎?
说白了,银子没了他并不很在乎,但刘家人扬言要卖了他的闺女这个仇不能不报,银子没了再赚,这口恶气不出来可是要憋闷坏了。
第021章 讹人
花致远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好田村上百年也没出过几个读书人,而花致远做了秀才后又在村里开了书塾,平日里虽家家都不指望养出个秀才,但同他学了总能识些字,会算些账,也免得在外被人糊弄了。
所以不论花致远是不是考了多年也没考中举人,或是说如今也弃文种田了,花致远身为读书人,在村子里还是有些威望。
刘家带着人抬着刘德安进村时就已经有人瞧见了,飞奔着去了村长家报信。
“啥?跑到咱们好田村欺负人?还欺负的秀才家?真是给他们脸了!走!打架去!”
好田村穷,正因为穷,光脚不怕穿鞋的,村子里民风彪悍,村长栾福兴更是长得五大三粗,年轻时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如今岁数大了,脾气也没见收敛,倒是从前敢惹他的年纪也大了,掂量掂量打不过,见了他都绕着走。
一听村里唯一的秀才家被外面的人欺负上门,这不是打他这个当村长的脸吗?
于是便带着儿子孙子们赶过来,路上又招呼了不少人,半个好田村的人声势浩大地赶过来给花家撑腰,至于讲理不讲理,先把人吓怕了再说。
刘家人原本还在门外大声嚷嚷着让花老太太出去给个说法,可突然瞧着一群人吆喝着朝这边过来,手里还都各拿家伙,有锹有镐有棍棒,当时刘家人便怂了。
他们敢来花家耀武扬威,也无非是欺花家就花致远这么一个顶梁柱,他们一家人就是吓,也要把人吓唬住了。
可谁能想到他们还没把门喊开,好田村的人就赶过来,看这架式,今儿他们不好好说话,一顿打是少不了。
而他们是到别人的村子惹事,就是挨了打,只要不出人命,打也是白挨。
其实刘家人硬说刘德安是花致远打的,也无非是见今日花老太太登门讨要银子,他们凭本事借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还回去?
刚好花老太太又无意中说起花致远因银子一事与她怄气一宿未归,刘德安头天晚上又被人在外面打伤。
当时夜黑风高,刘德安又喝了酒,被人堵在巷子里蒙着脑袋打了一顿,最后也没看到打他的是谁。
但既然花老太太来讨银子,多半是合计过味儿,往后想从她手里抠一文钱怕都难,虽然可惜了这门无本的好买卖,刘家倒也不怕撕破脸。
若花致远说不清楚他昨晚去了哪儿,再把刘德安挨打这件事赖在他头上,没准还能讹上一些。
花老太太被刘家人一通挤兑,她不相信自家儿子会打人,可花致远一宿未归,刘德安就挨了打,这件事怎么看花致远都说不清楚。
听刘家人口口声声说要去县里的衙门告花致远,最好让大老爷把他秀才的功名给革了,花老太太便怕了。
她年轻时就泼辣,自然也是在娘家多年熏陶出来的,但比起不要脸,她比起刘家人还差些,毕竟她的顾虑多,儿子虽考上秀才后就没再出息一步,可秀才是那么好考的?
那也是功名!不能因为一个泼辣娘就坏了名声。
觉得是自己登门才给花致远惹来的麻烦,又有这样一家亲戚,让她很丢人,而她却相信这家亲戚,更觉着没脸。
花老太太前脚出了刘家门,刘家人就把被打得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刘德安用木板抬上,今日若不能借机讹花家点银子,不但从前的银子不好赖掉,还要自家出刘德安的医药钱,怎么想不占到便宜都是亏。
进村后一路打听着花致远昨晚确实没在家,花盼盼起早就寻了一圈,刘家人更是认定打刘德安的人就是花致远,哪怕不是,他们也要给做实了才行。
第022章 胆小听不得那些!
“给我打的这帮孙子爹娘都认不出来!”
栾福兴一声怒吼,刘家人当时就懵了,不是应该先问他们为啥来?再讲讲道理?咋上来就打?这好田村人都如此不讲道理?
没等刘家人想明白,好田村的村民如狼似虎地一拥而上,都记着不能把人打死,虽然手上都拿着家伙,但按着人却都用拳头招呼。
刘家的男人一向四肢不勤,哪是这些平常做惯了农活的人的对手?看男人被围在当中打,被挤到人群外的刘家女人急的直喊,却无人敢上前来拉,生怕好田村的人打红了眼,到时连她们也拉进去一并打了。
好田村的人看刘家人早就不顺眼,边打还有人嘴里嘟囔,“这刘家人就不是好东西,平日就在镇上坑蒙拐骗,上次我去镇上的集卖鸭蛋,他们家的刘德兴不晓得他从哪儿弄来的臭蛋,非说是我卖的,天地良心,我刚到集上还没开张,哪卖的臭蛋?不赔钱他就大声嚷嚷我卖臭蛋,好好的生意都被他搅了。今儿又登门来讹秀才家银子?别说秀才那文文弱弱的模样会打人?就是打了也是他们家小子活该!”
“就是,他们老刘家没一个好的,心都是黑的,上次刘德旺还骗走我一捆家织布,说是回去取钱,转个身人就没影了。”
“还有……”
听外面打成一团,推门出来看情况的文文弱弱的花致远……真想不到舅舅一家竟如此罪恶滔天,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呀。
好田村来的人太多,一些青壮汉子挤到人群里你一拳我一脚,更多的人则被挤在外面进不去。
进不去的人也不急,顺着露出来的空隙往里面递锹把、镐把、棒子,能捅一下刘家人算一下,边捅边控诉刘家的罪行。
刚刚还气势汹汹来讨说法的刘家人被打得哭爹喊娘,偏又被围得水泄不通,偶尔有逃出人群的也会被很快地塞回去继续挨打。
这边乱成一团,旁边韩家的大门被打开,听到声音出来瞧情况的韩惜月站在门前傻了眼。
她今年也六岁了,平常见到的人虽不都是和和气气的,但至少都讲道理,见了人也极少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还是这样群殴的,啥时候见过这场面?
这什么仇?什么怨?活生生的要把人往死里打吗?
小眉头皱了又皱,总觉得来之前娘说的乡下人和气的话是在哄人,这哪里和气了?都凶神恶煞似的,尤其是村长带头打人,往后他们在村子里可是要当心着些。
表哥更要看紧了!
韩孝武也从院子里出来,倒是瞧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摇头,“这乡下人打架就是没个章法,哪有这般大乱斗的?若是在战场上,一个个还不得被串成串儿了?”
韩惜月不赞同道:“表哥,你也别整日都说些打打杀杀的话,惜月胆小听不得那些。”
韩孝武‘嗤’了声,显然是不以为然,倒也没再继续说,只是在韩惜月进门后,又在门前站了会儿,直到瞧着刘家的女人在外面跪成一排,求着里面的人别打了,好田村的村民才在村长栾福兴的示意下停了手。
刘家人挨了打,伤得倒是不重,不过是些皮肉伤,就是昨晚挨了闷棍的刘德安也跟着家里人灰溜溜地跑远了,生怕跑得慢了,再被人扯回去再打一顿。
瞧着刘家人跑远的背影,花致远朝村民们抱拳,平日里倒是瞧不出来,真出了事儿还得是自己村子里的人,不然今儿他们一家怕是就要吃亏。
第023章 媳妇臭臭的也好闻
花致远道了谢请村里人进院喝碗水,村里人却都摆手说地里活忙便都走了。
这几日村子里正是忙时,稻田种的早的一些人家已经开始收割,种得晚的还要再过几日,陆陆续续十天也收割完了。
花家除了种几亩稻田,还有一些旁的菜地,昨日刚把菜地里的活都忙完了,再过两日也要收稻田,原本想要买头牛拉稻子的话也不全是为了试探花老太太。
如今他虽敲了刘德安的闷棍,到底银子要不回来,再想到要一担担把稻子收回来,心就有些累。
回到屋中,章琴问起外面的动静,花致远简单地说了两句,章琴便蹙起眉,嘴没说什么,但显然也是对婆婆不满。
花致远叹了声,“这次是娘做的不对,但她毕竟是娘,有些话做儿子的不好说,我往后便长了心眼,再赚了银钱,除了孝敬和花用,都不交给娘了,就都给你收着,咱们终归是齐心协力为了儿女好。你也不必太心疼银子,这次没了,我和你保证会加倍地挣回来。”
章琴摇头,“我倒不全是心疼银子,只是一想到你辛苦几年赚的那些银子,却被人三言两语就哄走了,想买头牛拉车都没有,我心疼你。”
花致远一把将人搂过来,下巴轻蹭着章琴的头顶:“你男人不怕累,只要你和孩子们能吃得饱,穿得暖,再累心里也甜,等忙完秋收,把稻子一卖,明年春上怎么也能买头牛了,也不差在这几个月,大不了我到时雇几个人帮着收田就是,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章琴点头,又一把将花致远推开,“你离我远些,也不嫌脏。”
花致远却又凑过来,“我媳妇不脏,臭臭的也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