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桑
冯县令点头,“将人带上来吧。”
师爷一声吩咐,不多时花致远与章茂三兄弟就都被带上堂了,乐彬和花盼盼则与章家其他人一起站在堂下。
在他们身后则站着跟过来看热闹的宿县百姓,这种亲戚反目的案子一向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
见到县令大人,章茂三兄弟立时跪下见礼,眼光热切,态度殷勤,花致远却只是一揖。
章昌见了便好像抓到花致远的把柄,对冯光道:“大人,你看他多狂妄,到了公堂都不下跪,这是藐视王法。”
身后的百姓也跟着嚷嚷起来,毕竟只要上了公堂,哪怕你家里再有钱,见了官也是要下跪的,这时候的官员代表的可就是律法,这人瞧着不像不知礼的,却为何这点规矩都不懂?
不待冯光怒斥章昌,花致远已经笑了,“章昌,早年姑丈就说过让你多读书,你却是不听,难道你不知秀才可见官不跪?”
第372章 不跪就是藐视大人
花致远一句话噎的章昌立时无语,狠狠瞪了花致远一眼,对堂上坐着的冯光道:“大人,你看他这般无理,就算律法如此,他若是敬重大人,也该跪下见礼,他不肯跪下,就是藐视大人。”
冯光将眼一瞪,“刁民,你这是公然怂恿本官违抗律法?”
见县令这是真动了怒,‘刁民’章昌吓的一缩脖子,但显然不知冯光这顶大帽子扣的有多重,嘴里还嘀咕:“秀才好了不起。”
花致远微扬着下巴,那清高的模样似乎在说:就是这么了不起,你能怎样?
章昌愤恨地想要瞪回去,可到底跪在地上侧仰着头太累,花致远却连低头看他一眼都吝啬,倒显得他如跳梁小丑一般。
堂下众人却恍然,“原来是个秀才,难怪不跪呢,不过这秀才也是难啊,咋就遇上这样一家亲戚?瞧着就不懂事,做出诬告之事也不奇怪。”
“看人也不能只看表面,眼下瞧着秀才像个人似的,谁知他私下里如何?读书人脑子活,杀人都不见血。”
“还是先看看吧,这位冯大人虽上任不久,倒是比从前的那位糊涂县令强些,前些日子的那起杀人案,不是就给断的明明白白的?听说还多次亲到案发地去查证。”
“也是,冯大人还是不错的,且看他如何断案吧。”
“咦,那个秀才我瞧着眼熟,是不是前日要买会春楼,与房夫人身边的婆子口角过的?那时冯县令还为他出过头呢,他们不会之前就认得吧?”
“你没看错?”
“应该没错吧,我瞧着这身打扮都没变,当时他身边还有两个孩子……诺,就是前面那两个,这回怕是没错了。”
“原来是冯大人认得的啊,那这回那家人怕是要倒霉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准冯大人就是秉公的好官呢?”
“呵,这话说的你自个儿信吗?”
堂下众人齐齐朝上面看来,议论声不小,站在堂下的章家人听到了,堂上的章昌几人也听到了,侧仰着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花致远,章昌突然急道:“大人,你不能因为认得他就偏袒于他。”
冯光面沉似水,“大胆刁民,竟敢胡言乱语,污本官官声。”
两旁衙役大喊堂威,吓的章昌浑身颤抖,却还嘴硬道:“那大人可敢说与他不认得?”
冯光神色凛然道:“原本此事无需与尔等交待,但此事关乎案情与本官的清誉,本官可为尔等解惑,以免由尔等胡言乱语,倒损了本官官声。”
堂下一片寂静,都在等着冯县令要怎么圆才能圆回他就是个秉公的好官。
“原本在尔等诬告花秀才之前,本官与花秀才确实不认得,但因尔等诬告,本官自是要查明真相,派人去了溪江镇和保禄村查证,并请了花秀才来言明案情,此案早已明了,就是尔等诬告,原本是要将尔等捉拿归案,定个诬告之罪,怎奈花秀才仁厚,又因是尔等长辈,便不予追究,本官也是感其仁厚才会将此案结过,原想今日让人将尔等宣来斥责几句,便就此放过,但尔等不思感恩,竟还动手打了长辈,若不加以严惩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
第373章 人比人气死人
章茂本还想争辩几句,却不想冯光说着说着,就给他们定了罪,刚要喊冤,就听冯光厉声道:“既然本官已将来龙去脉讲明了,来人,将这三人拉下去,每人重责二十大板!”
旁边衙役应声上来,将三人按在地上,不顾三人大喊冤枉,一顿板子噼啪地就落了下来。
衙役也是会看脸色的,升堂之前师爷就都告诫过,那位花秀才是大人的友人,让他们都明白该如何做事。
这时候冯光的令下来了,别看是二十大板,下板却都卯足了力气,每一板都打得瓷实,几板子下去,三个人的声音都变了,从最开始的喊冤,到后来求别打了。
冯光却是理都不理,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便将之前准备好的几卷案宗放到桌案上,待二十大板打过,先是将案情经过讲述一遍,再拿起卷宗念给堂下众人听。
原本这些都是要在打人之前先读的,只是章家人话太多,不先打一顿还不知他们要怎样胡搅蛮缠,打过之后倒是老实了。
师爷每念一个就让人拿着到堂下展示给众人看,从章家祖上几辈都是以种地为生,到章琴幼时家寒,兄妹三人靠村里人接济度日,到后来章家人如何嫌弃花家贫寒与之断了来往,讲的都详详细细,其中几辈章家人都没有一个做菜好吃的,更不可能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食谱方子能被章琴带走。
若真有那样的方子,章家人还会这般贫寒?
每一份证词下面都落着名款按着手印,有保禄村老村长的,有章家族中长辈的,还有同村不同宗的村民的,看起来就很真实。
师爷念完,冯光道:“章家人,对此证词可还有异议?”
章茂几人这才明白,上堂来大人一言不和真是会把人往死里打,而且那些证词显然都是真的,这时候他们敢说有异议,没准还要挨打。
最后悔的就是来之前没打听清楚,花致远竟是与县令认得。
章茂摇头,“草民无异议!”
章盛和章昌也忙道:“草民无异议!”
冯光面色稍霁,“既是如此,便是认了诬告之罪,本官也就不必再将证人宣上堂来,此案到些便可结案了。”
被打的脸上都没了血色的章茂几人听说结案,想来就不会一言不和就打板子了,刚要松口气,听冯光又道:“既然认了诬告之罪,便说说尔等当街殴打长辈之罪了……”
花致远从县衙出来,手里拿了五两银子欠条,银子不多,却有可能是章家全部家当了,让花致远心情大好。
他不在乎这五两银子,但能让章茂一家知道他的厉害他也乐得拿这银子,若真拿不出银子就该摆出态度,经此一事,往后再想招惹于他,就该好好想想了。
章茂兄弟三人由自家媳妇扶着也从衙役里一瘸一拐地出来,看到门外站着的花致远及身边的两个孩子,在他们身后是他们家的那辆马车。
明明原来穷的饭都要吃不上的穷鬼,为何如今变得那么有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374章 连个说亲的媒人都没有
路过的百姓对着章家人指指点点,却没让他们觉得羞愤,甚至就是章家的几个孩子也是对花致远几人怒目而视,那仇恨的眼神让花致远不由皱了皱眉,虽章茂三人各挨了二十大板,又不得不在欠条上按下手印,可这也是因他们家诬告自己在先,此时他们却好像受害人一样,这种人脑子都是有坑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跑到花致远面前,愤恨地看着花致远,花致远与章家好些年没有来往了,认不出这女娃是哪个,只听女娃对着花致远啐了一口,“你们住着大的宅子,开着大的铺子,吃的都是鸡鸭鱼肉,我们呢?我们家一家十几口却只能挤在五间屋子里,每天喝稀粥吃咸菜都不饱,我都十四岁了,却长得又瘦又小,哪像你家的孩子白白净净的?穿的也好,将来也会嫁个好婆家。我十四了,却连上门说亲的媒人都没了,你家那么有钱,为啥就不能帮帮我们这些穷亲戚?”
花致远本不欲与这丫头片子争辩这些,可见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虽感叹这娃是废了,但教书多年,遇到这样不明事理的孩子,就想要教训一二。
“你问我为何不帮你们这些穷亲戚,你可知当年我们家也穷过,比你们家还穷,那时你祖父祖母和爹娘又是如何避我们如瘟疫的?若真不想与穷亲戚来往,今年初二我们为何会登门拜年?可你们家一听是来借钱的,你们又是如何躲出去的?如今却来怪我不帮穷亲戚,却不想想你们家又是如何对穷亲戚的?妒人有、笑人穷,你的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至于你十四岁了还没有媒人上门说亲,你应该问问你的爹娘,而不是来问我为何。”
女娃被花致远说的无言以对,嘴里却只反复嘟囔着一句:“你们家有钱,就该分给穷亲戚,只要有钱了,就会有人来给我保媒。”
“娶妻娶贤,除了家世最重要的却是家中人的德行,你爹娘能做出诬告及当街殴打长辈之事,这样人家的闺女谁敢娶?我也不怕说句更戳心窝子的话,发生了今日之事,你往后更难嫁个好人家了。”
“不会,只要你肯给我们家银子,肯帮我们家,有了钱就会有人来娶我了。”
面对女娃乞求的目光,花致远知道这娃跟着那样的爹娘,是没得救了,再看站在章茂几人身旁的几个孩子,也都是既期盼又不平地看过来,也就懒得再与他们多费唇舌,只拉着孩子们离开。
刚上到马车上,就听车外有人低声道:“花老爷,我家大人让小的给你送封信。”
花致远忙掀开车帘,就见外面站了个一身青衣的仆从,见到花致远先是见了个礼,后将一封书信递来,花致远接过,仆从又行了个礼后退下。
花致远将冯光让人送来的信打开,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两张银票,若是之前花致远或许还会怀疑冯光有更大的图谋,但此时他已明了冯光的示好之心。
将银票对着乐彬扬了扬,笑道:“冯大人倒是个好官。”
第375章 常来常往
听花致远夸冯光,乐彬也笑了,如此识趣,往后培养培养倒是可以当作助力呢。
许是怕写得多了花致远就已经乘着马车离开,信上只简单地写了几句话,虽只是含蓄地夸了章琴的好手艺,目的却很明显,若今后方便,点心也可再送些过来。
这是打算常来常往了。
花致远将信收好,银票也收好。
脸上还有伤,虽不十分严重,看起来却极吓人,花致远叹了声:“我若是就这样回去,你娘见了还不知要怎样哭呢。”
“那就不回去呗,反正铺子里要忙的事儿还很多,爹就留在县城里请人把铺子收拾一下,回头买些药膏,何时伤好了,何时再回呗。”
花致远觉得此言有理,可看向花盼盼时却有些怀疑,“你莫不是不想去书塾,才怂恿你爹不回去?你想都别想,我留下,让你齐五叔送你们回去。”
花盼盼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那可不成,你一个人留在县城,娘怕是更不放心了。”
花致远刚要说他一个大人,在县城里有啥可不放心的?随即明白花盼盼言下之意,立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怪的很啊。
一般人家的小丫头会担心这个?他都要怀疑来之前章琴是不是同她说了些什么。
可见花盼盼那副打定主意只要花致远留下,她也就要留下的模样,花致远又不想这样回去让章琴担心,便让齐五自己赶着车回溪江镇报信,并画了张铺子的简图给齐五带回去,哪里需要加些什么,让章琴都给标上带回来,到时他就可以按着图上面准备。
齐五赶着车回溪江镇了,花致远这模样在大街上逛,见着的人都朝他注目,最后只能去药铺买了些药膏带回到铺子里。
今日在木匠铺里定了些桌椅,但这几日都要留在宿县这边,庄子虽不算远,每日来回也不方便,铺子这边虽没有住处,也有几间屋子,往后开了铺子夜里也要留人打更,花致远就又去木匠铺里,挑着现成的木床买了两张。
又去布庄买了两床现成的被褥,过几日他就打算住在铺子里了,至于花盼盼和乐彬就让他们在庄子里住。
可花盼盼却一心要跟在花致远身边,让花致远很没办法,好像一眼看不到,他就要对不住她娘似的,他就那么让人不放心?
到底是铺子里条件不好,忙完后,还是在城门处雇了辆马车,带着孩子们回了庄子。
第二日齐五就带了章琴添过的图纸回来,正如花致远之前想的那样,在中间的那间铺子后院加了两间灶房,又在外面加了两个棚子,也砌上几个炉子。
还有就是给花致远画了两张图,一张是中间有个大洞的桌子,一张是一口模样奇怪的锅,其余的就让花致远看着弄就是。
花致远开始还看不大清楚章琴画的是什么,桌子他虽不知是怎么用的,大致却看的明白,但那口锅却很奇怪,最后还是花盼盼给解释了一遍他才明白,锅是要放到桌子上的那个洞里的,只是这样的锅他还真没见过,也不知章琴这又是要弄什么。
第376章 忙碌
花致远不明白章琴画的什么,花盼盼却明白,这些还是之前她和章琴提起过的,很多人都爱吃锅子,但锅子做好了端上来很快就会凉了,再端下去热过也麻烦,不如就弄成可以加炭的铜火锅。
只是花盼盼说的是铜火锅,章琴理解过画的却是上面是锅,下面可以加炭的夹层锅,而桌子有洞也不是好好的桌面开个洞就不管了,却是要有夹层的。
只是这样的锅很麻烦,桌子也很麻烦,花致远想要看能不能改良一下,花盼盼就跟着提了些意见,花致远大概就了想法。
得了章琴的准话,花致远开始张罗起来,时不时花盼盼给出个主意,乐彬给些建议,一大二小忙的也有模有样。
从安五壮学徒的那间铁匠铺子订了几口大铁锅,又按着被花盼盼解读过的图样给安五壮说了几遍,安五壮真就给打出一个中间可以加炭的铜火锅,花盼盼看过后很满意,就让花致远和安五壮多定一些,怎么也得有几十只留着开店时用。
花致远觉得太多了,花盼盼却道:“不多啊,爹忘了咱们家的米线,那也有好多人买回去吃呢,若是咱们家的锅子卖的好,有人也想要买回去吃,不是得要跟咱们租锅子?到时不多备些哪够用呢?”
花致远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便让安五壮尽量给打,先按一百只打。
安五壮想到每次回去他哥他娘都同他说花家如何会做生意,便问道:“那若是往后有人也想来我这里打这样的锅该如何是好?”
花致远一愣,也就想明白了,米线都有人跟风做,更不要说是这样新奇的锅子了,只要是他家的生意推出,就得有人要照着来打,就算安五壮不给那些人打,那些人也会去找别的铁匠铺子。
拦是拦不住,这个钱当然是自己认得的人来赚更好。
花致远道:“那你就多打一些,有人来找你打锅,你就卖给他,趁着还新鲜,还能卖个高价,要不你在锅的上面留下你们家铺子的印记,也好让人能按着印记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