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为枝
她讲话时,带着浅浅的花酿香气,散在夜色里。
听上去是无厘头的醉话,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别胡说。”
“没有胡说。”她声音明明轻灵,却显得理直气壮,“阿宓需要爹爹,我也需要夫君,那你介意我以前嫁过人吗?”
她趴在他肩头,偏头去看他。
白子骞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不介意,他怎么会介意呢,那一刻心里几乎欢喜疯了。可他生怕这些都是戏言。
爱有时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喜欢一个人可以掩盖,但是爱无法掩盖。
哪怕彼此都不讲话,那种微妙的情愫却会一直蔓延。
苏苏笑吟吟的,纵然他没有回答,她却并不失望。
他曾经被放弃太多次,早已经遍体鳞伤。
这次她有耐心,等他一同回家。
月色这下一段路,是苏苏千年来内心最安宁的时候。
然而才靠近家门,苏苏却看见漫天火光。
她讶异地看着柳母慌慌张张从自己房屋前跑出去:“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子骞放下苏苏:“阿宓呢?”
苏苏道:“里面。”
白子骞脸色变了变,当即冲进着火的屋子里。
苏苏心中知道女儿没事,眼前的火一看就是障眼法,多半是柳母来找茬,阿宓吓柳母呢。阿宓是神躯,即便着火也不会受伤。
她跟着白子骞进去,他回眸,怒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我会把阿宓带出来!”
她愣了愣,微笑起来:“好。”
白子骞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相信自己,他不再多言,进去抱着阿宓跑了出来。
阿宓一脸懵,看看娘亲,反思自己闯了祸。
苏苏叹息一声,接过女儿,看向白子骞,只好将错就错道:“我们没地方去了。”
阿宓很配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看着一大一小两张脸,白子骞沉默片刻:“若不介意,先去我家休息一晚。”
阿宓险些欢呼出来。
苏苏也弯了弯唇。
白子骞把苏苏和阿宓带到了之前阿宓住的房间。
苏苏阖上门前,他突然抵住门。
苏苏疑惑抬眸去看他。
她手中一沉,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沉甸甸的分量。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当真了。”他深深看她一眼,违背了脑海里那个警告的声音,带着冷嘲般的固执和警告道,“别骗我,否则……”
苏苏打开手中袋子。
――是足足五百多两银子。
第130章 婚期
在偏远小镇能攒到五百多两委实不容易, 苏苏失笑,这约莫是他全部家底了吧,就这样给了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寡妇”, 果然是他的性格。
他没说完的话, 即便不说苏苏也能猜到。
别骗我,否则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澹台烬性格的偏执刻在骨子里, 骗了他银子还好说, 若带着他一腔感情跑路, 恐怕他得先杀了她, 再自戕。
这一晚苏苏抱着小阿宓睡得很安稳。
失去他的一千年来,她第一次这么安心, 因为澹台烬就在隔壁, 她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
白子骞却睡得并不安心。
他自小就有种超于凡人的敏锐直觉,白家夫妇出事那年, 他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想尽办法拦住他们, 可是他们只把他的话当作戏言,安慰着答应他, 在一个暴雨夜依旧出了门。
他枕着自己手臂,辗转着翻了个身。
白子骞心中清楚,苏苏和阿宓的来历不凡。他回忆捡回阿宓那日,小姑娘在树上,那么高的树,她不可能一个人爬上去。
今夜从火里把小粉团抱出来,她明明踩在火上, 可澹台烬注意到,阿宓连衣裳都没有损坏。
小粉团并不怕火。
绝色姿容, 诡异来历,怎么想都不是凡人。
白子骞并不怕精怪和修士,他怕的是她们一旦离开,他无能为力。
又或者,她昨晚醉酒,才会亲昵小声在他耳边说戏言,笑着说她要一两银子聘礼。
酒醒之后,她便后悔了。
天亮以后,白子骞忍不住去隔壁,抬起手,又放下来。
门从里面开了。
苏苏早知道他在外面站了许久,见他一直不敲门,干脆自己打开门问:“怎么了?”
眼前女子眸中早已褪去了昨晚醉眼迷蒙之色。
白子骞问:“你还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吗?”
苏苏当然记得,故意逗他道:“我昨晚与白公子说过许多话,不知道公子指的哪一句?”
他漆黑的眸看着苏苏,说道:“若你昨晚说的话是无心之言,可以现在告诉我,我绝不多纠缠。若你现在不后悔,那这辈子都别后悔了。”
苏苏问:“我如果反悔,你就真的放弃啦?”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苏看着他阴戾的表情,知道想必他内心活动十分丰富。明明不是大度的人,偏偏要说违心大度的话。
她晃了晃手中装钱的带子,郑重道:“那些话不是戏言,我不后悔,也没有把你当成别人。聘礼都收了,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我和阿宓,此生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白子骞勉强压下上扬的唇角,应道:“嗯。”
没过多久,苏苏才明白,他不止是说说而已。
他换下昔日的装束,穿上月白色的衣裳,出了门,并未告诉苏苏要去做什么。
可是他的举动自然瞒不过她。
柳冬雁求而不得的东西,在白子骞遇见苏苏以后,轻易给了她。
他去报名了乡试,想给她和阿宓最好的生活。
白子骞回来时,苏苏在院门口等他。
常乐镇的夏日,院子里往年从不开花的蔷薇不知何时开了,大朵大朵,色彩艳丽。
几只雀鸟跳跃在枝头,苏苏坐在树下,眉目可入画。
生灵皆受神之庇佑,眼中看到的景色,全部生动起来。
这样活色生香的画卷,让他有片刻失神,安宁的午后,院中等他归来的人,这一幕似乎已经盼了很久很久。
苏苏走到他身边,踮起脚给他擦额上的汗水,她动作很轻柔:“这是谁家的公子啊,穿白衣真好看。”
他嘴角忍不住带上笑意,握住她的手:“别闹,都是汗水,很脏。”
一纸在二人心中的婚约,让他们顷刻亲近起来。
苏苏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会。”
很久以前,她在千里画卷中说他穿白衣好看,他便褪下玄衣,一穿白色经年。
白色衣衫下,他的伤痛无处隐藏,她却曾以为是他故作清白,即便穿了白衣也无法掩盖他是个魔头的事实。
后来他入魔,再也不染指白色,直到最后在皇陵亲手刻下墓碑的时候,苏苏才知道,他希望在她心里,他是干干净净的。
他的成长从未受过褒奖,从出生就被看作一个错误。她小小一句夸奖,他便能记很多年。
“下午我帮你修院子。”白子骞说。
昨夜柳母去找苏苏的茬,家里只有阿宓,结果她失手打翻蜡烛。有阿宓在,蜡烛根本燃不起来,为了吓唬柳母,阿宓造成失火的假象。
可是小家伙不知道障眼法不能在凡人面前用,苏苏只好将计就计,让院子造成被损毁的假象。
听白子骞这样说,她清凌凌的眸看着他:“那院子修好了,你是不是就要赶我走了?”
他低声道:“不会,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苏苏说:“还好你不赶我走,不然就让院子坏着吧。”
这话直白极了,白子骞耳根有几分发烫,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类似害羞的情绪,此刻却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
即便是妖精,也没有如此大胆的。
她知不知道,凡人没有成亲之前,她住在……夫家的家中不合世俗规矩。
但她不必守任何规矩,白子骞也不希望她离开。
白子骞把她发丝撩到耳后:“我会让柳母给你们一个交代,还有我与柳冬雁曾经的婚约,我也会处理好。”
苏苏摇摇头:“不必,她自己就吓得不轻。至于柳冬雁,你不用去找她,我有别的打算,你相信我吗?”
“什么打算?”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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