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为枝
羊暨闻言,嘿嘿笑道:“殿下,小人一直没问,那姑娘是哪家女子?”
羊暨心想,他完全摸不准苏苏的身份。
关在笼子里,脏兮兮的,又一副没精神的模样,看上去殿下十分讨厌她。
他让她吃饭,却不让她疗伤。
说讨厌吧,哪有把讨厌的人放在身边关着的道理?难不成看她日日受苦,心中才舒坦。
澹台烬没理羊暨,问侍女说:“病了?”
侍女说:“是。”
羊暨道:“殿下,要请巫医来看看吗?”
澹台烬冷淡说:“不必,她并非什么贵客。”
羊暨脑子转得快,说:“这女子可是之前做了什么让殿下不快的事,开罪了殿下?”
澹台烬说:“差不多。”
今日依旧叫了歌舞,边境气候转暖,院子里竟开出三两朵花儿。澹台烬一言不发喝着酒,视线落在舞姬们身上,突然说:“去问她,愿不愿意过来给我跳舞助兴,跳得好,给她治病。”
他虽然没说这个“她”指的谁,但大家心中明了。
羊暨忖度,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个万事通,一时也猜不到澹台殿下的心思。
没一会儿,侍女回禀说:“那位姑娘同意了,只不过……”
“什么?”
“那位姑娘需要换一身衣裳。”
澹台烬弯了弯唇,他把钥匙扔给婢女,说:“找人看住她,不许跑了,她要是跑了,便用你们点天灯。”
他说“点天灯”三个字时,语调十分温柔,婢女身子一颤,领命离开。
*
苏苏洗澡换好衣服,脸颊潮红,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
她揉揉脸,让自己状态清醒一些。脑子里混混沌沌,她本体不会生病,叶夕雾的身体也不错,这还是她难得生病的时候。
大夏贵族女子,诗词歌赋,音律舞蹈,样样都有涉猎。但叶夕雾会跳舞,苏苏却不会,那点儿记忆,根本不顶用。
她穿好夷月族舞姬的衣裳,心中隐约能猜到几分澹台烬的心思。
他在归还之前原主和自己给的折辱。舞姬身份低贱,澹台烬要她给他跳舞,想看她低头,和叶储风一样,向他臣服。
他想看她讨好他。
澹台烬先前的地位极度卑微,不管在冷宫,还是在叶府,都没人给他好脸色看。一旦翻身,他用这种方式,才能纾解心中郁气。
非要解释这种心态的话,苏苏觉得,大抵是扭曲到变态了。
毕竟澹台烬骨子里专横,暴虐,猜疑谨慎。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别人不痛苦,他就制造几分痛苦。
苏苏系上腰带,把传送黄符塞进胸部,心里松了口气。
不会有人检查这个地方。
她笑眼弯弯,走之前,就成全一下那个可恨又卑懦的少年吧。
胡乱给他跳一下,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她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逃跑,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第33章 逃离
出门前, 苏苏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把黄符拿了出来, 她盯着黄符看了一会儿,小变态脾气怪,还多疑,她不能轻敌。
传送符是她的底牌,一定要保护好。
苏苏在里面磨蹭良久,走出去被人拦住。
侍女冷冰冰说:“姑娘留步,请让我等先行检查。”
她并没有征求苏苏同意的意思,苏苏格挡住她的手腕:“澹台烬让你检查的?”
侍女面无表情道:“殿下说姑娘诡计多端, 磨平了爪牙再送过去。”
她检查得很仔细,从苏苏腰间搜出一包药粉。
侍女嗅了嗅,诧异地看一眼苏苏,说道:“我族的迷香。”
苏苏冲她尴尬一笑。
侍女的手再往下, 零零碎碎搜罗出一些小玩意, 最后连苏苏的头发都不放过, 取下苏苏头上的簪子,说:“这些都是利器, 姑娘跳舞, 绑丝带就够了。”
说着, 她招了招手, 另一个侍女给苏苏发上简单绑了条白色丝带。
看到苏苏手中勾玉化作的手镯时, 婢女要取下镯子。
可勾玉化形, 刚好贴合苏苏手腕。
苏苏说:“这个是小时候带上去的, 取不下来, 你总不能让我砍掉手吧, 没有手怎么跳舞。”
侍女试了一会儿, 发现确实如苏苏所说,又见镯子光滑,应该没有任何机关,只好放弃。
苏苏捂着自己被弄疼的手腕,忍不住说:“你们殿下那么怕死,就不该把我放出来!”
侍女不为所动,说:“你随我去前院。”
苏苏拎着自己的白色水袖,跟上她。
趁侍女没注意,苏苏在侍女腰侧凌空一抓,一张符纸悄无声息滑进苏苏袖中。
苏苏唇角一弯,藏好符纸。
以前父亲游历天下,见过人间的戏法。
山中岁月无聊,他便拿这些新奇的东西哄苏苏。
苏苏看得津津有味,凡人聪明,没有灵力,却有一颗智慧的脑袋。
侍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苏故意格挡那一下,把东西藏到了她身上。
快到庭院前,侍女问苏苏:“你要什么样的乐曲?”
苏苏不在意地说:“随意。”
侍女皱眉,心道这人真狂妄,难道任何调子,她都能跟上节拍吗?
来到一个庭院前,侍女说:“殿下,人带来了。”
*
羊暨给澹台烬倒酒。
他是个圆滑的人,看出澹台烬喜欢听他讲夷月的蛊毒,便挑着这些说给澹台烬听。
羊暨清楚,澹台烬在边境待不了多久,部署好就会动身回周国。
外面已经开始打仗,澹台烬野心勃勃,势必要争这天下。
羊暨讨好他有好处,若澹台烬胜了,他便是皇帝的亲信,若败了,夷月族也可以藏起来,另谋出路。
夷月族本就惯会隐藏,多少年来,朝代更迭,山川变幻,只有夷月族顽强地延续着。
等澹台烬带着军队离开,羊暨便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普通的奸猾富商。
澹台烬拿起酒杯,听见侍女通报,他动作一顿,朝门口看去。
羊暨也朝门口看去。
夷月的舞姬风姿容貌均是上等,殿下为何执着让一个阶下囚来献舞?
很快,羊暨看见了那个“阶下囚”。
少女穿着夷月族白色舞衣,不知道谁给她找的衣裳,偏大。
束腰将她纤细腰肢勾勒出来,领口松散。
比起那些成熟妩媚,身段勾魂的舞姬,这就是个略青涩的小姑娘。
白色丝带垂在她脑后,缀着几颗简单的珍珠。
羊暨第一眼的感觉,便是这少女很干净,干净到带着几分清冷纯洁。
羊暨没看出苏苏有多特别,要说美人,澹台烬自己的容貌便数一数二,堪称惊艳。
眼前的少女脸蛋虽长得不错,皮肤也比其他人白,然而到底不是多么惊艳的相貌。
可羊暨发现,她一走进来,澹台烬的身体崩直了些,黑黢黢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她。
殿下的手指握成拳,不自觉抵住唇,看着那少女。
是一个代表着厌恶和嘲弄的动作,但羊暨竟生生看出几丝期待。
羊暨受他感染,情不自禁变得期待起来,心道,难道这少女舞跳得特别好?
除了他们,院中几个侍奉的仆人,也悄悄打量苏苏。
大家都在期待着少女来一场“惊世一舞”。
苏苏走进来,好险没被自己长长的水袖绊倒摔跤。
因为不会跳舞,她勉强绷住了脸,作出高贵冷艳的表情,眸光对上手背抵着唇的澹台烬。
四目相对,澹台烬死死盯着她,指着一旁的舞姬说:“没她们跳得好的话,就拉出去砍了。”
“没得商量吗?”苏苏问。
澹台烬翘起唇:“一无是处的人,没有资格活着。”
苏苏觉得他就差把狞笑摆在脸上。
刻意拿她和舞姬做比较,他心思昭然若揭。很好,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乐师开始奏乐,是一首轻快的乐曲。苏苏在仙山之上,偶尔听人抚琴,倒是通晓乐律。
她依着原主的记忆,抖开水袖。
澹台烬靠坐在椅子上,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她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