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妩梵
对,她的身份就是郡主。
慕娆刚要开口对拓跋虞讲出慕淮交代的话,却见拓跋虞双目微垂,随后用那双发亮的浅棕瞳孔看向了她。
他清朗的少年音稍带着些许的赧然和局促,问她道:“郡主,可识这宫中之路?我…我想出宫。”
第65章 想鲨我?(一更)
出宫?
慕娆不禁一怔。
她印象中的拓跋虞一贯是个性情怪异且行事乖戾的少年, 今日她却在他的面上见到了局促和落魄。
慕娆觉得好笑,适才的紧张和焦虑顿消,亦将慕淮对她下达的指示暂忘在了脑后。
她为人和煦, 便耐心地问拓跋虞:“世子想去何地?若你要去御街,那便从宣华门处出宫。若世子想去大相国寺附近的瓦子游乐,那便从长宁门那儿出去。”
慕娆的嗓音很温柔, 拓跋虞的墨黑的眉宇却蹙了起来。
什么长宁门,宣华门的,只要能让他出去便成。
到底是求人帮他,拓跋虞耐住了平日容易烦躁的性子, 语气平和地对慕娆道:“那便麻烦郡主…亲自引我去趟长宁门处。”
慕娆身侧的女使不悦:“世子当我们郡主是什么身份,怎可亲自屈尊为您引路?若您实在找不到路, 便问问这周遭的宫女太监, 别麻烦我们郡主。”
拓跋虞听罢瞳孔微敛。
这女使言语总是咄咄,甚为讨厌, 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
他本就憎恨厌恶慕淮,自是也没必要去麻烦他的妹妹。
拓跋虞语气淡淡,道:“也罢, 多有叨扰, 我去寻别人带路。”
慕娆却再度唤住了拓跋虞:“世子,还请留步。”
拓跋虞已然走离了慕娆数步,听她又唤他,不禁面露疑惑的转首,又问:“郡主可还有事?”
这时辰旭阳打头,慕娆迎着极盛的日光, 不禁微觑了美目。
少年的瞳孔在烈日下却呈现着淡淡的琥珀色。
慕娆没有忘记慕淮交代她的事。
待走近拓跋虞后, 她温声又道:“这雍熙禁城偌大, 世子应是对这里不熟悉,才找不到路的。世子想出宫,想必也是觉得待在这宫里烦闷。我知道这宫里有处好地方,可赏荷花,亦有游船可乘,那儿相对偏僻,还可乘凉。若世子实在无趣,不知是否可赏脸,与我共乘一辆游船,赏赏荷花?”
拓跋虞听罢,心中顿时生出了戒备。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身量高挑,气质温婉又清冷的少女,觉得慕娆同她说的这番话,怪异的很。
鹘国少女都是性情奔放且热烈的,若对一个男子心生好感,往往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倾慕,亦会主动邀男子赛马。
可他在汴京生存过一段时日,自是知道这里的女子都很保守,尤其慕娆还是个郡主,断不会主动邀请一个异国世子共乘一舟。
慕娆察觉出拓跋虞的眼神带着审视和狐疑,她又靠近了他几分,随后压低了声音,在他耳侧道:“……是太子妃想见你。”
拓跋虞看向了慕娆精致的侧脸。
她生得温良又无害,见他看她,又冲他点了点头。
与慕淮凉薄凌厉的眼睛不同,慕娆的眼睛很清澈,不像是个会骗人的。
拓跋虞又想起上次,便是这位大齐郡主替姐姐传的信。
那她应该是姐姐信任的人。
慕淮对他提防得很,自是也不肯让他靠近姐姐。
姐姐自然也是想见他的,虽说上次在宴上,为了避嫌,姐姐都没有看他。
但拓跋虞后来想通,姐姐是没有办法。
姐姐还是惦记他的,不然也不可能让慕娆悄悄递他信件。
一想到即将便能见到容晞,拓跋虞心中有些兴奋。
他唇畔难得有了丝缕的笑意,对慕娆道:“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拂了郡主的面子,那便同郡主去赏荷,不出宫了。”
慕娆听罢,却没有达成目的的释然。
慕淮派人说过,待她引着拓跋虞去了宫中那荷池后,只消见到他亲自乘上了荷池旁的那艘船,便可出宫归府。
且,她要对此事守口如瓶。
不可同外人说,她见过拓跋虞。
慕淮的细作并没有威胁她,也没有讲过她泄密后的惩罚,但慕娆清楚,如果这事她办不成,慕淮是不会放过她的。
虽说二人有着不远的血缘关系,但慕娆心中有数,慕淮只是将她这个堂妹当成一颗有用的棋子罢了。
她的人是棋子,她的婚事更是。
若她这颗棋子无用,那慕淮肯定要将其弃掉。
连带着,她母亲王氏的家族也要受影响。
虽说她是大齐郡主,看着身份尊贵,可却有太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
慕娆不想为慕淮做这种恶事,她不清楚慕淮究竟要怎么教训拓跋虞,不过她想,好歹拓跋虞也是鹘国皇戚,是罗鹭可汗的世子,慕淮顾及他的身份,也不会索了他的性命。
那拓跋虞看着年纪尚小,但愿这番不会被教训的太惨。
拓跋虞神态难得有些放松,他穿着鹘国的服饰,人又生得妖冶俊美,如此风采的少年郎,自是引得路过的宫女纷纷侧目。
容晞未对慕娆说过她与拓跋虞的关系。
但慕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知道拓跋虞不是罗鹭可汗的亲生儿子,也知道拓跋虞得五官虽生的立体精致,但却仍是副中原人的长相。
他和容晞的眼睛又那么像。
慕娆便觉,二人很可能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
拓跋虞与慕娆这一路没怎么讲过话。
这头慕娆忖着心事,拓跋虞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拓跋虞知道慕淮一直想寻机将他杀死,但因着他身份特殊,他又轻易杀不得他。
他知道,姐姐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且看月份,马上就要生产了。
他不喜欢慕淮,自是也不喜欢慕淮的孩子。
纵是那孩子有了和他相连的血脉,他也不喜欢。
鹘国有一种价格高昂的奇药,人若饮下,便可不吃不喝长达三四日,呈现一种假死的状态。
他想说服容晞,让她跟他走,不要再待在慕淮的身侧。
但拓跋虞清楚,容晞如今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地位极高的身份。
若要旁人看来,既然她已经做了大齐的太子妃,还怀了龙嗣,那日后的富贵荣华定是无尽。
谁会放着这好日子不过?
可拓跋虞却比所有人都要了解自己的姐姐。
拓跋虞犹记得,小时侯他曾问过容晞,若她的夫君未来就是要纳妾,那她该怎么办?
容晞那时还是被娇养的闺秀,又是容家长女,说话难免恣意些,便回道:“若他真要纳妾,那你姐姐我便同他和离,让他同妾室过去。他若敢负我,那我瞧见些苗头,就先把他给休了。”
祖母那时还在世,听到后,斥责容晞道:“混说些什么话?自古至今,但凡是有些身份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看就是你爹将你惯坏了,什么话都敢乱说,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他那时还是太常寺卿的庶子容晖,见姐姐这样说,还傻乎乎的乐了。
他的亲生娘亲却面色不虞,因为她便是容炳的妾。
容晞那时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便及时噤声,同祖母认错,又同姨娘认了错。
拓跋虞深知,她姐姐但凡对慕淮有些好感,那既嫁予了他,定是受不了他有其它女人的。
可慕淮会是未来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没有其它女人?
拓跋虞知道,这是他姐姐心中过不去的坎。
而他,便要利用姐姐的心结,来诛其心。
只要姐姐松口,那么逃出慕淮掌心这件事便很好办了。
时间紧迫,齐鹘上次约好的第二次茶马互市的时限将至,鹘国使臣和严居胥近日也是就茶马比价的事不停休地在谈判。
齐国虽乘上风,可却还是未有结果。
不经时,慕娆和拓跋虞终于走到了雍熙禁城那一偏僻的荷池处,池中央停着一辆舫式游船,楞格窗微敞着,里面隐约能瞧见穿着华贵宫装的女人和宫女的身影。
荷池旁还停着一小舟,若想去湖中央的舫式游船,便可乘舟前往。
拓跋虞和慕娆走至岸边后,慕娆眼神微有闪躲,她强自镇定着,轻声问向拓跋虞:“世子,可会驰舟划桨?”
拓跋虞颔首,正要跳进小舟内。
慕娆心绪不宁,又多问了一嘴:“那世子水性可好?驰舟时,还是要小心些。”
拓跋虞已然在舟内坐定,结实的双臂已然各持一桨,要往那游船划去。
慕娆身侧的女使是她的心腹,主子在做什么,她都是清楚的。
女使见拓跋虞乘的小舟渐渐划向了游船的方向,便对慕娆道:“郡主,我们该回去了。”
慕娆抿着唇,清丽的眸子却仍存着忧虑。
见这荷池旁生着一片茂密的紫竹林,慕娆便对女使道:“且先不离开这处,你先随我悄悄地躲到那竹林中。”
女使犹豫了一下,但毕竟是主子的命令,她只得按照指示,随慕娆进了那紫竹林中,藏匿好了身形。
慕娆眼看着拓跋虞进了那间舫式游船,却觉他刚一进去,里面便传出了扭打的动静。
她倏地瞪大了双眸。
只听见“扑通——”一声。
拓跋虞和两个穿着宫装的高大侍从一同跃进了荷花池中,池面登时形成了巨大的水圈,荡起了涟漪阵阵。
慕娆和女使皆都用手掩住了唇。
这两个男扮女装的侍从,是要淹死拓跋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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