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宁
“师耘,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师容凛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宁儿走了,只给我留下施儿。我早晚也要走的,若是只留下施儿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他的施儿那么单纯天真,一个人如何在这充满了豺狼虎豹的世界活下来?施儿是宁儿唯一的骨血,他不能让她受伤害!
妻子逝去的这段日子,国公府最痛苦的便是师容凛。这些日子,他夜夜难眠,每每闭上眼,眼前浮起的便是妻子的脸。
一段时间下来,不到四十岁的人竟苍老了好多岁。
师耘心中叹了口气,回道:“国公爷,您既然担心县主,便更应该养好身体。否则公主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而且……”
他顿了顿,才道:“还有大郎君,如今看来,县主还是很关心大郎君这位兄长的。国公爷,您不如就多让县主与大郎君培养培养兄妹感情?”大郎君虽然出身不好,但再怎么也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国公爷对大郎君未免也太过严苛了。
师容凛沉默了许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他抬头望着头上的圆月和漫天繁星,半晌才道:“回吧。”
***
祠堂里安静得很,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只余蜡烛燃烧的声音。师桓睡得并不安稳,眉心深深拧了起来。
他觉得身体很热,像是有一把火在体内燃烧了起来。
滚滚热浪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一般。
身体又烫又疼,烧得他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就在这时,一股冰凉靠近了他,所过之处,热意尽散。
那似是一个人的手。
娇小、柔腻、滑嫩……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舒适,带着他无法抗拒的凉意,让他想要更多、更多……
他在做梦吗?
若不是做梦,又为什么会有人敢胆大妄为的靠近他、触碰他、抚摸他?
明明该是厌极的,可梦中的他,此刻心中生起的竟是贪欲。
朦胧间,他闻到了一股馨香,到底是什么?
还来不及思考,他突然发现那股冰凉竟然要离开他,他本能地用力伸手握住,狠狠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果然如预想般的舒服。
只是怀里的小东西挣扎得厉害,竟然想要逃出去。师桓紧闭着双眼,眉心紧蹙,越发拢紧了怀里那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间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的,怀中之物自然也属于他。
他用了力,那小东西果然安分了。
怀里传来轻轻地鼾声,他的意识也随着这娇憨的声音缓缓沉入黑暗安睡。
那是数年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黑暗散去,太阳升起。
金黄色的暖阳透过白色的窗纸照了进来,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只微微有些刺眼。
师桓缓缓睁开眼睛,碧绿的眼在阳光下竟多了丝晶莹剔透,如碧玉一般夺人心魄。
满室的牌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一道细软的呻、吟在静谧的室内陡然响起。
师桓垂目。
入眼的是一张眉目带着娇憨的恬静睡颜。
是个女人。
他眸色凌厉,猛地站起身来,抬手便把怀中的人挥开,眉目间带着深深地厌恶和嫌弃。
咚得一声!
师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祠堂里的地板可是大理石铺成,又冷又硬,砸在这地上,便是再沉的睡意此刻也没了。
师施立刻醒了过来,痛得眼泪汪汪,一双猫儿眼含着泪控诉地瞪着旁边的人。
只是还没等她兴师问罪,便听站在一旁的某人用极冷厉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师施:“???”
等等,这个问题似曾相识……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教养良好的长乐县主想要说脏话!她长得难道很大众吗?!论聪慧,她暂时比不过。
但论脸,她可是名副其实的长安第一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送上啦!大家不要养肥我呀,肉嫩点更好吃哦!
恶狼哥哥翻脸不认人啦,啧,睡完就不认账,渣男!
第4章 哥哥
这一点真的不能忍!
“你这是又被烧糊涂了?那我再提醒你一次。”师施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微抬着下巴,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我是你妹妹,也是长安城第一美人。”
她的姿态优美动人,她的嗓音如娇软可人,她的身段婀娜多姿……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精致完美,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也勾了多少男子的心!
“你脸上有口水。”
然而,这般貌美迤逦的风姿,有人偏偏不会欣赏。师桓瞧了她一眼,一点面子也没给。
“擦擦脸吧,长安第一美人。”
师施昂着的脖子差点没扭了,憋得脸都红了。
她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果然发现上面湿湿的,顿时臊得头顶似要冒烟。
“咳咳……”她轻咳一声,仿佛没发现这糗事,力持镇定地道,“反正我是你妹妹,你现在清醒了吧?”
师桓眼底深处的一丝茫然早就消失了。
他不动神色地看了师施一眼道:“我知道,你是师施。”他那位早死了的草包妹妹。
她死得太早了,时隔多年,师桓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
所以才没有立刻认出她。
不过这也没甚关系,反正在师桓的眼中,草包妹妹已经相当于是个死人了。
师桓暗暗握紧了拳头,微尖的指甲刺痛了掌心。
所以,这不是梦。
他回到了少年时期——他最屈辱最艰难的日子。回溯时光,这等事情实在匪夷所思。然对于师桓来说,无所谓。哪怕他从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重新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奴隶之子。
他对这个世界从无期待,自然也没有失望。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祠堂,还拥着师施睡觉?上辈子似乎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他打量了一眼对面正忙着擦脸、整理头发的少女,目光在她还稍带着青紫的脖颈上顿了顿。
碧绿的眼睛越发的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渊。
师施只觉得脖子一凉,本能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警惕地瞪着师桓,有点怕怕地道:“你……你看什么?”
那目光,尖锐的仿佛要把她脖子折断了一般。
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师施更是心有余悸地退了两步,加重声音道:“我可是你妹妹,你……你不能伤害我了知道吗?”
依然与记忆中一样蠢,鉴定完毕,师桓毫无兴趣的移开了目光。
见他眼神清明,没了昨夜的血腥暴戾,师施稍稍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在这里?”师桓突然开口问道。
师施眼睛一亮,她等得就是他这一问。因为兴奋,她暂时忘记了害怕,朝师桓走近,无比诚恳地道:“当然是因为我关心你啊。”
她眨着一双大大的猫儿眼,用真诚无比的目光望着师桓。
“爹爹罚了你鞭子,让你跪祠堂。我担心你,所以就悄悄来找你了。你看,我带着吃食和药呢。你的伤还是我包扎的呢,你不知道,你昨晚都烧迷糊了,我废了好大劲儿给你擦身子,好累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伺候人!”
所以,你必须得谢我!
当然,师施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这最后一句明智的咽了回去。书上说,不能狭恩图报。这意思就是,做了好事要让人知道,但却不能主动要求报酬,否则这恩便会打了折扣。
夫子上课时,她可是认真学了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故意表功的哦,我昨晚本来要回去了。但是你抓着我不让我走,我没办法,就只能留下来了。”
说到这儿,她感慨般的强调道:“你力气太大了,我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师桓的眉头微微扬了扬。
瞅着那嘴上诚恳说不邀功,但眼中写满了快表扬我、快感谢我的人,难得的微微顿了顿。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昨晚那股冰凉柔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少女的手上。
那手纤细娇小,小小一团,他一只手便能包住那两个。肤白若凝脂,手背上还带着点点软肉,嘟嘟弹弹,手感似乎甚好。但却不显得笨重,手指修长,指头圆润,指甲晶莹,透着如玉一般的清透诱人。
喉咙里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股子干渴陡然升起。、
师桓喉头动了动,微微垂眸,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昨晚,那是他记忆中与人最亲近的一次。
无人得知,新朝那被人人敬仰又畏惧的开国皇帝其实身患怪病。他厌恶与任何人接触,每每与人肌肤相触,便从内心深处生出厌恶。
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女人游走在各种男人之间的糜烂。
放荡、无耻、令人恶心。
十七岁之前,他只是奴隶营中的一个微不足道、被人人践踏的小奴隶。他在那黑暗里生活了整整十七年,能为了一口水被人踩在脚底,为了一点吃食拼了命。
他命如草荠,活得甚至不如一个畜生。
在那里,他看见了这世上所有的黑暗和龌鹾。
后来,他被接回了国公府,成了国公之子。
然而,一个女奴生下的孩子,注定生来卑贱,他身上流着的是奴隶的血。他看见了他的生父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嫡母眼中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