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口儿
姑侄两个闲聊，商议着明天上坟的事。
唐家这边，因为拆迁安置，大家都规整的住到一起，现在地少，没得种，年龄又大打工也没人要，一群大老爷们就聚在一起下象棋，打牌。
原前都是一个前、后村，大多都认识的。唐建国正围着人堆看人打牌，过过眼瘾。这些人打牌都带点的，玩的大。家里有个总生病的孙子，唐建国手里哪会有闲钱。
路口有人开个小三轮车过来，停下看人打俩圈。看到唐建国，还疑惑呢，“建国，你咋个还在这里呢，我中午车站都看到唐七了，你怎么还在这看人打牌啊？”
唐家人都好面子，捂着盖着，烂了也不往外说。加上有什么事，唐建侠以唐七的名义，回回没落下。人不来，红白喜事份子钱从没落下过。所以唐家里面的事，大多数都不知情。
唐建国听着一愣，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动动嘴巴，“那个…你…你在哪看到的啊，唐七忙呢，哪有空过来啊。”唐建国不信，唐七多少年都不回来一趟，对这家一点留恋没有。
“你看你，那唐七我多少年没见，变化大的我还真不敢认。可唐建侠夫妻俩我总不会认错的吧，还有小女孩呢。是你外孙女吧？我就看了一眼。那孩子长得真好，一看就是首都来的孩子，精致！”
唐建国一听，建侠两口子去接的，心里就信了。唐七回来了？有些坐不住了，往外头挤。
小跑着往家里走，“后头有狗追你啊，慌什么往家跑。”苗文秀带着老花镜正在缝被面，她身旁坐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破烂的小汽车在地上玩呢。
这孩子个头矮，瘦巴巴的四肢，给人感觉就是脑袋大。脸色也不好，一双眼睛尤其空旷，整个人带着一股病气，一咳嗽就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都能喘过去。
“浩浩，”一听孩子咳嗽，苗文秀慌得赶紧过去搂着孩子替他顺顺。“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唐浩咳嗽的脸色发红，“要不，再去挂两瓶水吧，咳嗽还厉害呢。”苗文秀疼她孙子，那是疼到命里，骨子里。
“奶，我就咳嗽一下。”唐浩的声音细细碎碎，光听着就替他难受的慌。
“你怎么就根木头桩子一样啊，你就不能倒碗水过来。”苗文秀瞅着唐建国就来气，就和个死鱼差不多。
“奶，我自己能倒水。”唐浩小心的看了一眼爷爷，自己站起来，找碗倒水。
唐建国起身给唐浩倒水，这水他要不倒，能被念叨疯。唐浩喝了水，就进屋写作业去了。
苗文秀也不理他，自己忙手里活。
唐建国没忍住，“今天看到唐七回来了，建侠两口子去接人……”
晚上李彩霞下班回家，被她妈拉到屋里，“你小姑姐唐七回来了，你公婆今下午还吵了一架…”
李彩霞觉得累，生活太累了，“
妈，我什么时候能过到头啊，我怎么这么累呢。”她真的后悔结婚，哪怕自己一个人过，都比现在好过许多
“我告诉你别有那念头，你结过婚，生过孩子，离婚了你能去哪？还有浩浩，你要敢把孩子扔下，我也不活了。”李彩霞妈就怕彩霞一根筋要离婚，孩子都是妈的心肝肉，得多毒的人，才能把孩子撇下自己活的，要那样都算不得一个人。
李彩霞现在就被老娘孩子捆的死死的，她离婚，她妈死活不同意。就这么活着，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
第二天上午，姑父开车带上唐七她们去公墓，唐奶唐爷原来的坟地被重新规划，移到现在这块公墓地。
唐七看了周围环境一眼，再看到墓碑上唐奶唐爷的照片，鼻子有些发酸。“唯姐过来！”
唯姐乖巧的走到唐七跟前，“和妈妈一起跪下，给你太姥爷太姥姥磕头。”
唯姐跪唐七旁边，她妈磕一个，她跟着磕一个。磕满三个，唐七摸摸唯姐的脑袋，眼圈有些飘红，“奶，爷，这是我闺女，大名陆唯昭，小名唯姐，今天带她过来看看你们。”
唯姐伸手攥住唐七的两根手指，“妈妈，”唯姐转头看看姑奶奶，有些不知所措。
说了些话，买来的东西，全都放火盆里烧掉，唐七一边烧，一边说，把这些年的事情絮絮叨叨说了一遍，接下来又说到，陆今夕这回没来，他工作请假太麻烦，下次有机会再来。
唐七给唯姐说了不少她小时候事，多是和唐奶有关的事情，听到唐奶动手打人，唯姐自己瞪大一双眼睛吓的不行。
收拾东西回去，到家门口看到有人。
唐建侠下车脸色就不好了，“你到我家来做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小姑，我听说小姑姐回来了？我来看看。”李彩霞拉着唐浩的手推开唐建侠，“七姐，我是李彩霞，我领唐浩过来给你看看，这孩子命苦，你救救他吧。”
唐建侠一听李彩霞张口胡说，脑袋都要炸晕了。“你胡说什么，你自己的孩子，跑到我家门口来干什么。”
唐七把唯姐抱下车，眼神轻轻扫了一眼李彩霞，视线就停在她旁边拉着的小男孩身上。
唐浩也悄悄抬头看唐七，早上的时候，姥姥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说今天要带他去看小姑姑。
李彩霞立马把唐浩拉到身前来，眼睛里闪着精光，“浩浩，这是你小姑姑，你爸爸的七姐。住在首都，开公司那个，你叫小姑姑，快叫啊。”
“唐七你先进去，这事你不要管。”唐建侠就怕生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唐七回来的。伸手推了唐七一把，拦住李彩霞。“苗文秀知道你过来吗，她要知道你今天过来，生啃你的心都有。”遇到这些事，想不生气都难。
唯姐拉着唐七的手，回头看看那个小男孩，眼里一片疑惑。“妈妈？”
“没事，”唐七拉着唯姐进去，“七姐，这是你侄子，你亲侄子，你就这么一个侄子，求你可怜可怜他吧。”李彩霞看到唐七进门，脸上一片焦急，拽着唐浩跑到门口，不让走。
“李彩霞，你到底想干什么？”唐建侠脑子里有个地方突突的跳。她想弄死李彩霞的心都有了。
“小姑，我求你了，我真活不下去了，求你帮帮我吧，”李彩霞扒着门，嘤嘤呜呜开始掉眼泪。
唐浩一看李彩霞哭，“妈，妈，咳咳，咳咳…”一激动，气息没上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完就喘，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涨红，眼看下一秒就要噎死过去。
唯姐吓得手脚冰凉，拉着唐七手躲在身后，偷偷打量那个一脸难受的小孩，觉得他好可怜。
“浩浩，浩浩，小姑有开水吗，给他喝点水就好。”李彩霞蹲下拍着孩子后背。
唐建侠气的没法子，进屋给倒水。
唐浩坐着呼噜几口喝下一杯水，缓了缓，怯生生的抬眼看了看其他人，看到唐七正在看他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赶紧低下头。
“李彩霞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没有用。我给苗文秀打过电话来接你。”唐建侠也心疼孩子，可论关系，她和唐七更亲。
“浩浩，来给你小姑姑跪下。你爹妈没用对不起你，给你生个破烂身子，活着让你遭罪。”李彩霞觉得日子没盼头，每天睁开眼日子都是苦涩的，她想走，她想离婚。她妈逼她，她走不掉就得这么受着。
唐浩傻愣着就被李彩霞一把拽下来，“七姐，这孩子求你帮帮他，”李彩霞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唐七有些烦，她讨厌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哭的人。
眉头紧紧皱着，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开口闭口求我，你求我什么？我也不是医生，他先天身体不好，我也给不了他健康。”
“我，我…”李彩霞语无伦次，目光闪烁，不敢抬头和唐七对视。
“唯姐，把他带房间里一起玩玩具。”唐七不想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这对孩子的心理成长不好。
唯姐扭头看看唐七，看唐七点头，才走过去。“弟弟，我带你玩我的玩具好不好？”唯姐下意识把比她矮的的都当弟弟，实际上唐浩比她大。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在乎这个。
唐浩有些不知所措，一双大眼睛求助的望向李彩霞。
李彩霞冲他点点头，唯姐把他拉起来带屋里玩。
“说吧，你想干什么？”孩子一走唐七连表情都懒得掩盖，看李彩霞的眼神都不屑的。
李彩霞动动嘴，心里各种挣扎犹豫，可一想到每天睁开眼的日子，心里底气又足了些。
“你能把浩浩带走吗？”李彩霞语速很快，深怕说的慢了就再也说不出口。
“我和唐宝玉过不下去了，我想离婚。可我没钱没房子，我还有我妈要养活，浩浩的病，我养不了他，放他在那个家里，就只能干巴巴苦熬着，这孩子懂事，夜里怕别人听见他咳嗽，自己拿毛巾捂着嘴巴……他是个好孩子，呜呜啊~呜呜~”李彩霞说着就趴地上痛哭起来。
屋里唐浩听到哭声就想出去看一眼，被唯姐拉着，“你不能去，小孩不能添乱。”
“可…我妈哭了。”唐浩皱皱鼻子，一脸也要哭的样子。
“我妈妈就不哭”。唯姐觉得还是她妈妈好。
“我想进去看看…”
“你不能去，你进去你妈妈会不好意思的。”唯姐拉着唐浩的胳膊，一脸小认真的对他说，“女生都是哭一下，一会就好了，我就这样的。”
“你和唐宝玉过不下去，要离婚，所以让我替你们养孩子是吗？”唐七笑了，嘴角上扬着，眼睛里确是冰冷一片。
“唐宝玉不知道这事吧，家里恐怕也不知道，这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把孩子安顿好，你就可以毫无愧疚的离开对吧？”唐七觉得怎么所有人都把如意算盘打在她头上呢？
哭一哭闹一闹她就能心软的答应？
唐七轻声笑笑，“你把孩子领回去吧，你做不了这孩子的主。”
唐建国和苗文秀来的很快，上前就把唐浩搂在怀里不撒手，一双眼睛又凶又怒的瞪着李彩霞，“你想去哪，随你便，最好也把你老娘带上。可浩浩是我孙子，你敢动歪脑筋，我先给你拼命。”
唐建国看了唐七一眼，表情讪讪地有些不自在。
“人来了赶紧都带走，省的在我家给我添堵。”唐建侠一想到苗文秀当初骂她的那些话，脑子生疼生疼的。
“妈，浩浩身体都这样了，我们没条件给他好的生活，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多罪，你就不能心疼他一下么？”李彩霞还记得她爸爸是多么痛苦死去的，天天咳嗽夜夜咳嗽，咳嗽起来没完没了，喘不上气。就像长跑完体力透支，严重缺氧一样。又痛苦又难受，每天每夜都苦苦煎熬着。
“你还有脸说这话，浩浩这样都是你生的。你想指望她给你养孩子？她自己就是一只白眼狼，爹娘都不认的人，她会给你养孩子？”苗文秀看到唐七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就认定她正心灾乐祸的看她笑话。
“可以啊，我可以养，反正他和唯姐差不多大，家里有保姆照顾着，不费什么事…，可是，你敢把孩子给我吗？既然想让我来养，那就彻底放弃这孩子的监护权，我会让律师草拟一份收养文书，这孩子今后的一切由我来负责，前提是，你们要保证这辈子都不在见这孩子。能做到吗？”唐七就讨厌这些吃着碗里，还想占着锅里的贪婪样。
总想着两头便宜都占，占不到便宜就骂人，这些年还是一丁点长进没有。
李彩霞一时愣住了，她愿意把孩子给唐七养，可她没打算和孩子断绝关系啊。
苗文秀狠的伸手就要去抓唐七，想把那张脸抓破抓烂，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苗文秀你敢打唐七一下试试？你的孩子谁稀罕给你养，你爱怎么养都是你家的事，你赶紧给我滚，你现在求着唐七给你养我都不答应。滚，滚，都给我滚！”唐建侠气疯了，使劲把人往外推。
唯姐小跑到唐七身旁，瞪着一双眼睛气呼呼的看着唐浩。“不许你来我家。”唯姐听到的不多，可她听懂刚才有人骂她妈，还要打人呢。
唐建国眼睛就钉在唯姐身上，转不动了。唐浩从小身体不好，比别的孩子都弱。家里小心呵护着，抱他出去玩，不小心吹了风就要咳嗽感冒。饭量也不大，吃一点就撑着，病歪歪的样子，虽然心疼，可却不是他心里想要的。
唯姐养的好，长得也好，带着小帽子脸颊气鼓鼓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凶巴巴的站在唐七旁边，朝气蓬勃，可爱又机灵。
唐建国看着她心里欢喜。
“看什么看，没看到被人撵，还站在这干嘛？”苗文秀抱起唐浩，推了一把发愣的唐建国，顺着他的视线就看到唐七旁边的唯姐身上。冷哼一声，“狠毒东西生的赔钱货！生不出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胡吣什么，”唐建国听她在孩子跟前乱说，尤其看到唐七脸色都变了，赶紧把人往外推。
“骂我可以，想怎么骂都行。可你骂我生的，我就撕烂你的嘴。”唐七抬腿就踹过去，苗文秀怀里还抱着唐浩呢，哪里能腾出手。
大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嗷叫一嗓子，把孩子放下，就冲过去找唐七拼命。
李彩霞赶紧过去抱住唐浩，躲了出去。
唐建国拉着苗文秀，唐建侠抓着苗文秀的衣领子就是一巴掌，“苗文秀我忍你多少年了，你今天在我家里动唐七一手指头试试，嘴巴这么臭，你来前吃狗屎了吧。一个孩子你都这么说，你烂良心啊你…”
唐七冷着脸一通推搡，把人推到大门外，“你们家的破烂事，就是烂到低，也别到我跟前说。想让我掏钱替你们养孩子？做什么白日梦，自己不能养，当初生他做什么？说什么养不起？你到砸锅卖铁卖房子的地步了吗？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
唐建侠大门一关，苗文秀不肯走，还在拍着大门叫骂呢，唐建国拉她，对着唐建国又是骂又打的。叫了半个多时才走的。
唐七气的呼呼大喘气，唯姐瞪着一双眼睛都能惊呆了。唐七一看她那傻样，更是又气又笑。
“别气，对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的，咱自己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和唯姐在家待着，我去给你挖点地里东西给你捎带回去。”唐建侠打完一巴掌就气好了。
“没事小姑，早气消了，就是一时上火，没忍住。”唐七冲唯姐招招手，唯姐一脸欢快的跑过来，“妈妈，”
“唯姐，今天发生的事情回去不许对爸爸说，谁也不说行不行？”唯姐是个话痨啊，一天干了什么，就喜欢和陆今夕说。
“为什么啊，”唯姐还觉得她妈好厉害呢。
“没有为什么，妈妈想在你爸眼里当个淑女，男的都不喜欢自己老婆太会打架的，所以妈妈才天天叫你不要打架，当个淑女啊。”
“江航也喜欢淑女？”唯姐后来还和江航偷偷打过好几次呢，次次都是她赢。怪不得江航越发看她不顺眼，天天鼻孔看她，冲她冷冷哼一声。
“是男的都喜欢淑女，谁会喜欢打架的，还是自己打不过那种。所以爸爸那里不能说，你要说了，以后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知道单亲家庭吧？”唐七开始给唯姐挖坑，诱惑她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