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两人离得很近, 庄敬听着这些话,忽地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她飞快的转过身,不想见这“徐风”看到自己此时的窘迫。
“公主府怎么会有你这样以下犯上的侍卫!”
“殿下不相信我, 属下只能发誓。”
“话都叫你说完了,是真是假我心中自有判断。”
傅成奚没有出声。
庄敬波动的心绪稍稍平静:“如今我身边无人可用, 姑且留着你们,不过, 再有背叛之举, 我定然不会饶了你们。虽然身在北梁, 但我在幼宁跟前还有几分面子, 别以为我就收拾不了你们。”
“属下明白,不敢造次。”
见徐风还算恭敬, 庄敬的气稍稍消了些:“先回去吧。”
秋芳等在大路边,见庄敬面色微红地走过来,看看庄敬, 又看看跟在后面的徐风,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低下头默默地跟在庄敬后头。
三人沉默地回到宅子, 正巧看到秦羽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公主。”秦羽朝庄敬拱手拜见。
庄敬哼了一声, 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说完径直回自己屋去了。
秋芳见庄敬发火骂人, 顿住脚步,瞪向秦羽:“秦羽, 你怎么回事?主子都起了还在睡觉,真当主子收拾不了你么?”
秦羽似乎不为所动,瞥了秋芳一眼,又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了。
“你这家伙!”
傅成奚劝道:“秋芳姑娘别生气, 公主身边没人,先去伺候主子要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秋芳说完,便往庄敬的屋子去了。
傅成奚暗自舒了口气,进了房间,关上门,无奈道:“秦侍卫,有些不妙啊!”
“怎么了?”
“幼宁不知道说了什么,公主怀疑咱们的身份了。”
李深神色无波,轻轻“哦”了一声。
“你就不担心露馅吗?”
“你可是名闻天下的傅成奚啊,总不至于在她们两个跟前都无法蒙混过关吧?”
“幼宁比你想象得更聪明,眼下我只是在公主殿下跟前过了一关,幼宁那边,可还没过关。”
李深的眸色略微一沉:“你怎么说的?”
“她既然起疑了,死不承认是下策,所以我告诉公主,咱们俩都是东宫安排在公主府的棋子。”
李深点了点头:“这说法倒是可行,不过以皇姐的性子,她最多信五分,后头定然还会试探。”
“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向她摊牌。”
“表明身份?”
“不错。”李深已然有了主意,“姐姐在徐幼宁跟前说得上话,有她帮忙许多事都会容易些。”
“你确定她会帮你?”现在回想从前的事,徐幼宁能从东宫逃走,庄敬必然从中帮了许多的忙,在她心里,她一直是选择站在燕渟那边的。
“你放心吧,”李深胸有成竹道,“我不会妨碍她要做的事,她自然不会妨碍我要做的事。”
“就怕到最后,燕渟要对付你啊!”
“巧了,我也要对付他,”说到此处,李深忽然眯了眯眼睛,盯了傅成奚一眼:“对皇姐而言,你倒是个不小的麻烦。若是摊牌,她许是要恼的。”
傅成奚轻哼了一声,提醒道:“你把我看得太重了。你想摊牌也可以,但不能是现在,我才刚刚打了马虎眼过去,你现在跑去摊牌,她会更加不信任我们。”
李深微微挑眉:“徐侍卫,你把我姐姐哄得很开心啊,是不是已经扮上瘾了,不想再做回傅成奚了。”
傅成奚没有言语。
做傅成奚的时候,庄敬总是躲着他,除了最基本的寒暄,不肯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做徐风的时候,虽然只是她的侍卫,两个人反而能离得很近。
就算只是虚幻的近,他也不想马上打碎这镜花水月。
快到午膳的时候,秋芳过来叩了门,面无表情道:“主子说即刻出发。”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不肯跟他们俩多说一句话。
李深和傅成奚知道得罪这小丫头了,不过并未在意,拿起自己的佩剑和包袱便往外走去。
庄敬已经站在院子里了,见他们二人出来,眸光不善地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傅成奚不自觉地别过目光,倒是李深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庄敬,还冲她笑了笑。
这个笑看得庄敬有些恼火,没好气地转过身便领着秋芳往外走了。
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高大的马车,旁边有二十来个骑在马上的锦衣侍卫。
徐幼宁听到响动,撩开车帘朝庄敬道:“姐姐,快上马车吧,我备了好多点心。”
“好。”
庄敬同徐幼宁一块儿乘车,剩下三人骑马前行。
事先并未交代回去哪里,李深和傅成奚对北梁地界并不熟悉,只能凭着大致的方位判断是往北梁都城而去。
昨晚在酒楼徐幼宁说的是不去,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姐姐,你尝尝这风干的羊肉片,特别香。”马车上,徐幼宁拉着庄敬坐下,矮桌上摆了十几个小碟子,看着都像是在街市上买的小吃,有芝麻烧饼、风干羊肉、核桃酥、栗子糕这些扛饿的东西,也有干奶酪、酸杏子、葡萄干这些姑娘们爱吃的零嘴儿。
庄敬扫了一眼,拈起一块风干羊肉在嘴里嚼着。
外头风景不错,徐幼宁索性把车帘挑了起来,一望出去正好看到秦羽打马走在车外。
听到马车的响动,秦羽回过头,看了徐幼宁一眼,徐幼宁的目光与他对上,不以为然地重新坐了回去。
庄敬也看到了车外的秦羽,想着他是傅成奚的暗桩,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挑来挑去的,居然挑中了两个暗桩,不管她走到哪里,这两个暗桩必然都会向傅成奚通风报信。一想到这里,庄敬就如坐针毡。
可如今徐幼宁是北梁公主,若是她让徐幼宁处置秦羽和徐风,事情就变味了。
徐幼宁替她倒了一杯玫瑰露,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昨夜喝了酒,今儿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你别喝玫瑰露了,喝口热茶吧。”
“你不用替我张罗,昨儿你也喝了那么多,好生歇息下。”
“好,那我不管你了,你自便啊,千万别客气。”说着,徐幼宁拿起来一块风干羊肉,她吃得很快,庄敬那边还没吃完第一块,她已经连吃了三块了。
庄敬看得咋舌:“幼宁,你慢些吃,别噎着。”
徐幼宁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喝了一口玫瑰露爽口。
“咱们是往京城还是往云州去?”庄敬吃完了风干羊肉,那帕子擦了擦指尖,轻声问道。
徐幼宁的眸光在桌上的小食上转了转,抬起眼时眼睛里已然全是笑意:“是往京城那边去,不过咱们今日不是提早出发了么?所以你陪我去个路过的地方玩一日,等明儿一早咱们就直奔京城,如何?”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庄敬微微诧异。
“我改什么主意了?”
“昨晚,”庄敬垂眸,“你不是说,你想先带着我去游山玩水,不着急往京城去么?”
徐幼宁有些不好意思,窘迫道:“姐姐,昨晚我说的那些醉话你都还记得啊?”
庄敬点头:“我知道,那些不是醉话,只是你借着酒意说出来的实话。”
“昨晚跟姐姐说的,的确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不过这酒劲儿过去之后,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既然是你的真心话,便无对错之分。”
“不是的,姐姐,不管我哥哥心里怎么想,这总归是你们俩的事,我不该掺和,更不能说不带你去见他。”徐幼宁说着,也有些懊恼昨夜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姐姐,你生我气吗?”
“当然不会,”庄敬道,“我很开心,你跟我说这么多,说明你还把我当自己人。”
“是我自作多情吗?”徐幼宁笑起来。
“你说呢?”笑过之后,庄敬问,“咱们今日到底去哪儿?是你说的云州吗?”
徐幼宁道:“不是云州,我有个侍卫,老家在附近,他们那个镇子风俗习惯跟咱们不一样,今儿晚上是花灯节,去那边比去云州顺路,咱们白天赶路,晚上歇在镇子上,正好凑凑花灯节的热闹。”
“花灯不是元夕看的么?怎么会是现在呢?”
“他们也过元夕的,那个镇子有许多制灯的手艺人,所以多了一个属于他们镇子的花灯节。”
“原来是这样。”庄敬颔首,“早听说民间的元夕灯会十分热闹,可惜我只在城楼上看过几回,没有亲自到街市上逛过,今日虽不是元夕,但能跟你一同游玩,也算是弥补遗憾了。”
徐幼宁想起了从前在南唐的时候过元夕的情景:“京城的元夕灯会是很热闹的,小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会带着姊妹们出去逛,后来大了就是兄长带着逛。每年元夕,我都会买一盏灯。”
“可惜了。”庄敬忽然感慨了一句。
“可惜什么?”
庄敬似乎面露为难,垂眸又叹了一口气。
“姐姐是在为我可惜吗?”
“不是,我是为李深可惜。”庄敬道。
此时提到李深,与昨夜酒醉之时提到李深,情绪自是大不相同。
徐幼宁满是笑意的脸庞稍稍淡了些。
“他是堂堂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惜了他精心做的一盏天狗灯。”
“天狗灯?”徐幼宁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奇地看着庄敬。
“你生下珣儿的那一年,他在宫里请御用监专司造办的太监教他做了一盏天狗灯,你知道的,朝政繁重,他每日一下朝就往御用监去,灯面上的画、竹木架子都是他亲手做的。我当时听说这事,还去御用监看了稀奇。他说,等元夕的时候,要把这天狗灯送给你,可惜……你说这人真是奇怪,姑娘家都是喜欢兔子灯、莲花灯的,就他做什么天狗灯。”
狗。
徐幼宁不禁想起那桩旧事。
她半夜被诡异的猫叫吵得睡不着,想拿竹竿子去捉猫,却在湖边将李深抓了个正着。
撞破太子的私事,是犯了死罪,得亏她急中生智学了几声狗叫才在他跟前过了关。
自那次之后,每回遇到狗,李深都格外兴奋,明里暗里嘲讽徐幼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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