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这块玉没有打磨过,形状浑然天成,圆润得像个鸡蛋,却散发着珍珠般的光芒。
珣儿摸了摸佩玉,这玉是块暖玉,摸着不像别的玉一样冷冰冰的,的确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多谢舅母。”
“小小年纪就懂礼数,真是个好孩子,珣儿,往后多进宫同彻儿弟弟玩耍,好吗?”
“只要娘亲来,我就来。”
庄和被珣儿可爱的模样逗乐了:“你们都来,咱们宫里空着的宫殿可多了,一会儿珣儿去挑个喜欢的跟娘亲一起住下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正嫌宫里太冷清呢!珣儿,那边有滑梯,彻儿弟弟最喜欢玩了,你过去看看喜不喜欢玩?”
“滑梯?”珣儿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回过头一看顿时新奇极了。
彻儿出生之后,燕渟命人专门给彻儿打造了一套小家具,桌子、椅子、书架、床榻都是给小娃娃量身打造的。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个叫滑梯的大型玩具。
滑梯是用木头打造的,一面是七级楼梯,一面是被打磨光滑的木板,只是木板两旁都有扶手。
徐幼宁是见过彻儿玩滑梯的,见珣儿不知该怎么玩,便道:“你从楼梯这边上去,再坐在另一边滑下去。”
珣儿依言从楼梯这一头走上前,走到滑梯顶端,依着徐幼宁的指挥坐了下去。
这架滑梯原本就被工匠打磨得十分光滑,再加上彻儿天天玩着,滑道这一边已经磨得发光了,顺溜儿得不得了,珣儿刚一坐下,就滑了下去。
“哇!”珣儿有些惊讶,可并不惊恐,从地下爬起来,快活地朝徐幼宁笑道,“娘亲,这个滑梯真好玩。”
说着,珣儿自个儿从另一边爬上楼梯,重新滑下去,一遍又一遍,乐此不彼的。
庄和看着珣儿开心玩耍的模样,感慨道:“他跟你倒一点也不生分。”
“是呀,所以我特别开心。”
妯娌俩说着话,没多时,外头宫人道:“娘娘,该去昭和殿赴宴了。”
昭和殿位于皇宫的南苑,独立的一座大殿,并不与其他宫殿相连,周围被一片莲池包围,风光极好,历来都是北梁皇帝举行宴会的地方。
庄和派人去御花园将彻儿接了回来,彻儿年幼,无需过多打扮,换上皇子礼服便出发了。
两对母子乘着步撵前往昭和殿,片刻便至。
燕渟的步撵比他们稍稍早到,就是前后脚的模样。
“陛下。”庄和牵着彻儿上前一拜。燕渟摸了摸彻儿的脸蛋,望向徐幼宁。
徐幼宁牵着珣儿,朝着燕渟挥了挥手。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从钱荣那边听说了,燕渟并未对珣儿的出现表示异样,反是朝徐幼宁露出个无奈的眼神。
“先进去吧。”
徐幼宁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先进去赴宴,结束了再算账。
不过,她可不怕哥哥同她算账。
燕渟和庄和牵着彻儿走在前头,徐幼宁牵着珣儿走在后头。
朝臣和使团已经落了座。
帝后一进昭和殿,所有人起身唱诵万岁。
“平身。”燕渟扶着庄和坐下,“今日宴会大家不必拘束,南唐是皇后的娘家,都是自家人。”
“谨遵陛下旨意。”
徐幼宁独坐一案,刚牵着珣儿坐下,珣儿便小声道:“娘亲,父王也来了。”
她抬眼望去,便见“秦羽”穿着一身南唐五品武官的朝服坐在傅成奚的旁边。
这人,为了进宫赴宴,又给自己编造了个武官的身份。
李深自然也在看他们母子俩。
对视片刻,徐幼宁便收回目光,对身边的珣儿道:“别看了他,不然舅舅会察觉的,知道吗?”
“知道了。”珣儿乖乖道。
“咱们吃完饭,就跟彻儿一块儿去御花园玩,那边还有舅舅专门给彻儿做的游园,可好玩了。”
珣儿刚刚在岚云宫玩了彻儿的滑梯,对彻儿的玩具好奇得不得了,听到可以去彻儿的游园里头玩,顿时高兴地直点头。
“尊敬的北梁皇帝陛下。”
傅成奚身为此次使团的正使,在众臣落座之后,举着酒杯重新出列,代表南唐皇帝送上贺礼。
燕渟会意,自然让大太监钱荣宣读一番回礼的礼单,无非是妆缎、彩缎、百花缎、茶团、茶膏,当然还有北梁良马五十匹。
傅成奚代表南唐皇帝致谢过后,走到大殿正中,向燕渟举起酒樽。
“下臣此番出使贵国,除了问候陛下,还有一件要事须与陛下商议。”
“大人所说,可是联姻一事。”
傅成奚颔首,“北梁与南唐相交已久,通商已逾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两国边境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因此鄙国陛下向陛下提议,将交换质子的旧约废除,两国互相联姻,永久缔结友邦,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底下的群臣纷纷议论起来。
按照两国当年在大战后缔结的和约,今年又到了交换质子的时间。若是质子的约定不改,燕渟唯一的儿子彻儿就要被送去南唐了。
听到这里,庄和下意识地牵紧了彻儿的手。
即便南唐是自己的娘家,谁又忍心把孩子送去做质子?
燕渟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朕的皇后本就是北梁的公主,照此来算,两国已是姻亲。”
“陛下所言甚是。”傅成奚笑道,“这次臣出使北梁,就是希望两国可以亲上加亲。”
“如何亲上加亲?”
“鄙国太子殿下今年二十有二,尚未迎娶太子妃,臣代表鄙国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特向贵国熙平长公主求亲。”
该来的还是来了,徐幼宁情不自禁地朝李深望了一眼。
他自然是在看她。
从她走进大殿开始,他就一直在看她。
燕渟早有此预料,微微笑道,“此提议甚好,朕亦早有废除为质旧约的心意。不过不巧的,熙平长公主从前在家时有婚约在身,恕朕无法一女嫁两家。”
这话一出,别说是其余的朝臣,就是徐幼宁自己也满脸惊愕。
她顿时感受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去看,一定是坐在对面的李深。
她已经有婚约在身?跟谁缔结的婚约?哥哥怎么不提前跟她打个招呼?
“娘亲,”身边的珣儿也坐不住了,扯了扯徐幼宁的袖子,小声问道,“为什么父王那样看着你啊?”
因着珣儿这句话,徐幼宁下意识地朝对面的李深望了一眼,果然,这男人眸光似箭,冷冷盯着自己。
徐幼宁被他那样看着,心里有些委屈。
她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就算她要改嫁,他也管不着,干嘛一副看自己红杏出墙的模样?徐幼宁相信,若不是身在北梁,若她不是北梁的公主,李深一定会拉她出去浸猪笼。
“如此,”傅成奚对燕渟的回答也有些意外,好在他应变极强,脸上还维持着笑意,“不知哪一家这么有福气,能迎娶到熙平长公主这样的佳人为妻?”
“也是无巧不成书,”燕渟笑了笑,“他是朕在南唐时结交的故友,贵国太子殿下和傅大人都是认识的。”
傅成奚原本还算镇定,听到这话也迷惑了。
都认识的人?谁啊?
“难得今日见故友,卫卿,过来同傅大人喝一杯酒吧。”
北梁群臣之中,有一个清瘦的身影站了起来,走上前对着傅成奚一拜:“傅大人,有礼了。”
傅成奚这下是彻底惊愕了,眼前站着的人居然是卫承远。
一年前,卫承远的祖母过世,他向朝廷上表丁忧,辞官回乡。
他怎么会到了北梁?还跟徐幼宁再续前缘?
傅成奚想过燕渟会回绝,也想过燕渟可能会以徐幼宁有婚约来推脱,这些他都想好了对策,但他万万没想到燕渟会把卫承远拉出来。
这卫承远莫非朕跟幼宁续上缘分了?
同样惊愕的人还有徐幼宁。
承远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还跟自己结了婚约?
“卫兄,好久不见。”傅成奚顶着发麻的头皮,接过卫承远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燕渟见状,缓缓笑道:“大家是知道的,熙平不是朕的亲妹妹,朕幼年丧妹,又在南唐为质十七年,回到北梁,见到熙平,顿时觉得是上天赐重新给朕一个妹妹。贵国求娶熙平,朕自无不愿之理。只是熙平长公主已有婚约在身,不能夺人之爱。朕这边有个折中的法子,傅大人要不要听听?”
“陛下请讲。”
“熙平虽是长公主,与朕之亲缘并不近,只是名字里带着一个燕字。朕的堂妹之中,还有尚未婚配者,朕会册封其为长公主,与贵国太子结为夫妻,共结两国永久邦交,如何?”
傅成奚颔首道:“陛下的考虑着实周全,不过臣出使贵国之前,接的皇命是为太子殿下求娶熙平长公主,既然此事有变,臣须请皇命示下方可。”
“既然两国都有再次联姻的意思,也不急在这一刻,傅大人尽可派人快马回去请皇命,等待皇命这段日子,使团的诸位都可在北梁尽情游玩,鸿胪寺这边一定要为各位使节安排妥当。”
此时燕乐起,宴席一派祥和之气。
“娘亲,熙平长公主是谁呀?”珣儿又扯了扯徐幼宁的袖子。
徐幼宁不敢抬头,一抬头,就会跟李深的眸光对上。
因着儿子问话,她正好侧过身子道:“就是娘亲。”
“啊?”珣儿顿时惊讶道,“那……娘亲不嫁给父王了吗?”
“娘亲不是告诉过你么?娘亲不是父王的妻子。”
“你要是嫁给别的男人啊,父王会伤心的。”
他会伤心吗?
徐幼宁觉得,他一直视自己为囊中之物,听到自己要嫁人,他不伤心,更多是气愤吧。
“娘亲,你嫁给别人,是不是要生别的儿子了?”珣儿又发起愁来。
“别担心,娘亲不会嫁人的。”
“可是,”珣儿朝前头努了努嘴,“那个要娶你的男人已经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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