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肤白如雪
悟俢眼睛都被热气灼痛,他还是不肯闭上眼睛。
他整个人就像是在火海之中,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降大雨。
他睁开眼,他躺在的坑里,积满了黑色的灰水,他爬起来,一切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视线所及,只有光秃秃的黑色,一地的残骸。
他坐在地上,心中一腔愤恨,他没有了娘,也没有了爹,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几天,一个游僧路过此地,或许是被这山的场景震撼,他敲着木鱼念着经文,不吃不喝的念了三天经文,将残留的怨气超度干净了。
久违的阳光又洒落下来,凄惨而荒凉。
悟俢跌跌撞撞的起身,在游僧要走的时候,他双手合十,沙哑的开口:“阿弥陀佛。”
游僧回头,似乎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一个活人,他看着悟俢,慈眉善目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眼神露出悲悯之色,许久他叹了口气:“孩子,跟我走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跟着我,忘却这些过往可好。”
游僧牵着悟俢,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悟俢仰头,露出微笑:“好,你若渡我,我便忘却这些。”
游僧为他取名,悟俢。
只可惜,他早就一分为二,游僧只能渡了一半他,而另一半的他,早已成魔。
柳三娘感应到悟俢在跟着游僧修道的时光,佛法将另一半的他沐浴在佛光里,他干净纯粹,慈眉善目,他悟道极快,但另一半他,却从未被佛光照到过,在阴暗阴冷中生长,善恶一体,互不干涉。
他向游僧辞行,游僧淡淡的看着他:“悟俢,二十年了,你还放不下。”
悟俢神色温暖,他淡淡开口:“师傅,二十年了,够了。”
游僧叹气,他神色悲悯:“你去吧,二十年,也的确是够了。”
悟俢头也不回的离开,游僧遗憾坐化。
二十年前,便预测了后事,他想改变,却还是改变不了,二十年也够了。
悟俢找到了第一户人家的儿子,黄玉生。
黄玉生在一户家有五个儿子的人家,他像是老黄牛,卖力干活,没有娶妻,还摔断了腿被家人嫌弃,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儿子,他却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悟俢站在他身前,淡淡开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黄玉生看着面目慈祥的悟俢,跪了下来:“大师,还请大师指点我。”
悟俢笑了笑,他抓住黄玉生的手:“你就不是他们的儿子。”
在那场大火逃难,黄玉生因为生病而被抛弃了,他是被现在的人户家捡回去的,那时候,这一家人还没有孩子,本想着捡一个儿子养老送终,没想到捡了黄玉生之后,他们夫妻连生四个儿子。
亲儿子有了,捡来的便不稀罕了,黄玉生的作用就是做劳力。
知道真相之后,黄玉生无比痛苦,悟俢走后,黄玉生就像是丢了魂,一连数天,就算被家人责骂他也无动于衷。
没过几天,他便离开了村子。
悟俢找到黄金枝的时候,黄金枝被她丈夫打骂了,悟俢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黄金枝却是把悟俢认出来了,她颤颤开口:“月华——”
悟俢只是点点头,承认了。
黄金枝神色愧疚:“月华,你是不是来报仇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赎罪,你能放过我爹娘吗?”
悟俢只是笑了笑:“你说的赎罪,是任劳任怨,从不怨恨吗?你赎的是哪门子的罪呢。”
黄金枝看着悟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是被看穿了,她任劳任怨任由爹娘打骂从不有一句怨言,在她看来,是赎罪,可她赎的哪门子的罪呢。
第202章 他将自己对她开放
悟俢离开之后,黄金枝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她依然任劳任怨的干活,她就像是天生的奴婢,无怨无悔。
悟俢找到黄大牛的时候,黄大牛成了真正的痴傻,他再也没有长大过。
看见悟俢,他也认出来了,他着急的找糖,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悟俢最后来到一处坟前,当年的五个,只有黄鸣的儿子黄树在大火之后病重死了。
他们靠着分了的金子,过着富足的生活。
虽然有几家都已经败没了。
而有的,靠着金子有了好名声。
好心人,心地善良,悟俢心中的仇恨疯狂滋长,黄胡村的人没有谁善良,倘若当年,能有一个人有点善念,有怎会到那般地步。
他种在他们身体的恶念种子,在疯狂的发芽,等到种子长成苍天大树的时候,便是结束恶孽的时候。
所以才会有了五起灭门惨案的发生。
恶念吞噬一切,所以惨案发生后,一切的关于恶的都被吞噬了,死者没有被杀害的记忆,凶手,也没有记忆,但在动手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在不同程度的刺激下,受到的伤害就会不一样,黄玉生除了什么都不记得之外,一切如常,黄金枝失去人格,黄山田黄大牛黄妞妞,都因为失去了人格,身体还活着,但魂早已死去。
而那些恶念种子来源,全是在那一场大火之中死去的数万生灵,他们在宣泄心中的仇恨。
柳三娘感觉到原本对她开放的心防,已经逐渐将她灵识驱离,她就知道,悟俢并不想让她继续知道了。
悟俢开口:“在柳姑娘心中,何为因果?”
柳三娘收回手,她还是上次的回答:“世间一切,皆为因果。”
悟俢双手合十,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柳三娘收回手起身,她准备离开。
悟俢看着柳三娘的背影,淡淡开口:“柳姑娘,再见。”
柳三娘只是顿了顿脚步,她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柳三娘一出来,蔚仕来就看着她,柳三娘开口:“大人,边走边说吧。”
她把自己感应到的告诉了蔚仕来,只是让蔚仕来知道了悟俢是如何在那五人身上种下恶念的。
恶念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种下了,便会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巨树,最后湮灭。
蔚仕来叹了口气:“真希望他就此而止步了。”
不然以他的可怕实力,不知道会怎么样。
柳三娘没说话,她觉得不会就此止步。
柳三娘从衙门回家。
过了两天,衙门就来人告诉她,悟俢被三皇子的人带回京城了,而且离开的时候,为了防止上次江炳的事情发生,来人还测试了一下悟俢。
结果自然是满意的,见识过悟俢能力的人都担忧,可这事情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悟俢走的当晚,黄玉生和黄金枝等人死在了牢房里,他们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痛苦,柳三娘去衙门的时候,她碰触黄金枝等人的手,她感应到的,是儿时的黄金枝,他们在一起玩耍,非常的快乐。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蔚仕来叹了口气,将案子了结,这案子让他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不为人知的,同时,他也为自己即将上任而愁。
可日子照常要过。
案子了结之后,整个十月柳三娘都在家中,不知怎么的,家中这两天来的人有点多了,她们看着柳三娘,现在对着魏氏一顿夸,然后就说自己发愁,想柳三娘为她们解惑。
结果一问,所求的都是怎么才能大富大贵……
说只要柳三娘能保他们大富大贵,他们愿意给银子,多少都行。
魏氏气直接拿扫把打出去。
也有问,怎样家中才能出个状元!状元不行的话,探花也是可以的,再不济,举人,解元也行啊。
魏氏直接赶出去。
不过也让柳三娘意识到了一件事,培养人才。
柳三娘想了很多天,冬月初的时候,她才决定问一问家人的意思。
天气冷了,家中常吃的就是锅子,肉片切薄片,在滚烫的汤水一烫,沾上蘸料,是整个冬天的精神支柱,天天吃也会腻歪,但隔山差五的还是要吃一次的。
今天也是吃锅子,是鱼肉锅子,柳三娘将鱼肉切了薄片用盘子装好,锅子自然是红汤,家人口味一致,只有在宴客的时候,才会一分为二为两种。
柳二郎早已准备好了:“快快快,我能吃十斤,我要饿死了。”
鱼是长胡子鱼,无麟无刺,很是鲜美。
柳家三个男人,一人满山一杯酒,魏氏则去拿了果子酒,倒了一点给柳三娘:“他们喝他们的,咱们娘俩,也喝。”
柳三娘点点头,果酒是很好喝的。
开吃了,柳三娘边吃边说道:“娘,咱们柳家,小一辈的子弟当中,可有去读书识字的?”
魏氏给柳三娘夹了一片鱼肉给柳三娘开口:“有,族中是有几个子弟去识字的。”
回答完了,魏氏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魏氏担心起来,不是有什么事情吧。
柳三娘连忙说道:“我想建一个学堂,专供我们柳家子弟学习,就算不为了功名,也能让大家都识字。”
识一些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至于吃闷头亏。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会有,什么人也都会有。
柳父神色严谨:“三娘,你想好了吗?”
一般这样的事情,只有光宗耀祖的男人们才会做,将整个家族团结一心,发扬光大。
开设学堂,要一笔不小的支出。
柳三娘点点头:“我想好了,我所得的银子,我都会拿出来,学堂开起来了,也可以收其他的子弟,并不限制只是柳家族内。”
柳父喝了一口酒:“好,爹支持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是好出路,这件事,支持。
柳二郎也开口:“我也支持,虽然我和大哥都不是读书的料,但读书是好事,我们都知道。”
只有能力强大,才能保护人,谁不想当官,当官不一定要欺压人,也是为了在被人欺压的时候,可以不害怕。
都说一根筷子容易折断,十根筷子就不一定了,一百根一千根,那就是大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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