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肤白如雪
罪孽,浓浓的罪孽,又回到了她身上。
骗局,全都是骗局,说是将这些罪孽除去了,根本没有。
曾经难以忍受的痛,现在她竟然能忍了,她不哭,也不大喊大叫。
夏绮罗靠在马车里,闭上眼,裹紧了身上的衣裙轻轻颤抖着。
柳三娘神色平淡,伸手抓住了夏绮罗的手,她轻声念诵经文,轻柔的声音是梵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天界,夏绮罗抱着头,默默的笑又默默的流泪。
她这一辈子,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滋味。
没有离开夏朝以前,她是公主,身边的人对她不是恭维就是客气。
她想,初遇柳三娘的时候,除了震惊,大约是想和她做朋友吧,只是习惯了被人恭维讨好,她低不下头,这一错,就到了如此。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夏绮罗抬起头:“到了啊,我去感应。”
外面是一片瀑布之声音,震耳欲聋,夏绮罗也不知道柳三娘有没有听见她说话,她觉得她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便立即起身。
下了马车,夏绮罗朝前走去。
她眼前一花,好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视线下垂,是她的脸上的皮肉。
她颤抖的伸手,摸着自己凹陷一大块的脸,她闭上眼,颤抖道:“在瀑布下。”
她害怕自己这样子被人看见,谁都不能看,夏绮罗蹲下身,捂着脸颊哽咽道:“柳姑娘,杀了我。”
柳三娘走到夏绮罗身后蹲下身:“金蝉子在哪里?”
柳三娘捡起地上的皮肤,皮肤在她手中化为了黑气,夏绮罗透过眼角看见了,夏绮罗也看见了柳三娘眼中的怜悯和心疼。
夏绮罗闭上眼,她能感受到,浓浓的罪孽在疯狂的将她吞噬,她能感觉到,她身上是皮肤纷纷化了,森森白骨都被罪孽染成了黑色,疼的她识海快要爆炸。
她好似快要炸了,无边际的痛苦朝着她袭来,在最后时刻,夏绮罗尖叫着喊出一个名字:“凤凰山……”
夏绮罗整个人都化为了一股黑烟,如同虚洲等人那样,成了一团罪孽的黑气。
柳三娘将所有的黑气凝聚,她轻声的念诵一段祝福的经文,夏绮罗的魂识虚弱,再入轮回不知会是什么,如果能有她的一丝祝福,或许会有好运。
虚青倒在地上,已经动弹不了,但他还是睁大了眼睛,朝着瀑布的方向看着,他要亲眼看着师兄死了才能咽气。
他看着夏绮罗死,他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死,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瀑布汹涌,让人无法靠近。
柳三娘和楚砚就要进去。
悟俢轻声开口了:“柳姑娘,这最后一人,让我来吧,等我杀了他,你再出手,可好?”
悟俢看着瀑布,目光幽深:“你也知道,此人持有的魂器旗子里,有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受困于此多年,我想亲自渡她轮回,可好?”
柳三娘停下来,点头:“好。”
悟俢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善恶一体,如果能了却了心中执念,也是一桩好事。
悟俢温润浅笑:“谢谢柳姑娘。”
楚砚皱眉,这个和尚,让他很不喜。
悟俢身上,也有神的气息,他也只是差了一点契机,这是他的际遇,谁也不能胡乱干预。
得了柳三娘的应许,悟俢便朝着瀑布而去了。
巨大的瀑布也阻碍不了他的脚步,悟俢走进了瀑布里,从瀑布里,传出了猛兽一样的嘶吼之声。
楚砚牵着柳三娘的手,一下一下的捏着。
柳三娘缓缓开口说道:“除去恶根的契机,就在他身上。”
楚砚皱眉:“五脏轮回祭是怎么回事?什么都没了,你怎么活?”
最后一个字,楚砚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柳三娘直视楚砚的眼睛:“龙一,我本就是天的化身,在遇见你之前,守护每一方世界就是我的责任,我不敢保证我真的能重回神界,但我只能这么去做,你知道吗?”
楚砚捏着柳三娘的手用力了几分,心口生疼,他去无数世界寻她的魂,找到这一世让她重归神位,又怎只是为了让她付出所有。
可看着柳三娘的眼眸,楚砚勾了勾唇角:“你既是天所化,倘若不将你归还给我,那这世界,毁了罢了。”
这是妥妥的威胁,柳三娘能救了这世界,他也能毁了这世界。
柳三娘无可奈何:“谁管你。”
她想要守护,他要毁。
柳三娘想把手从楚砚手中抽回来,她用力了,可楚砚紧紧抓住,他看着她。
柳三娘撇开眼,独自生气。
楚砚轻笑,但也不解释,就算是威胁,那也是发自内心的,他孤寂了数千年,为的可不是这般。
天要毁她所爱,那就都毁掉吧。
楚砚看着眼前的瀑布,眼眸深长。
哪怕被瀑布隔绝了,里面仍然时不时传出一声声尖锐的尖啸,夹杂着无数的怒火和恨意在其中。
悟俢在虚青说出黄仙仙的时候,就已经悟出自己无数次复仇失败的原因了。
黄仙仙在魂器里,有了仙骨,带着虚然无数次死里逃生,要想手刃仇人,他要先渡了自己的母亲,和收了魂器的无数恶灵。
唯有踏过这一步,才能手刃仇人。
瀑布隔绝下,空荡凹陷进入的闪避,悟俢只是抬手一挥,山壁垮落,就露出了藏在里面的虚青,虚然身边,是一个布扎人,黑黝黝的好似能滴出黑色的水。
而虚然,已经近乎透明了,如同上好的翡翠,迎着光都能透明。
他是吸取灵气和生机时间最长的,也是最接近飞升的,可始终是差了点。
在被打扰醒来后,虚然毫不犹豫的祭出了魂器,从旗子里,出来一副漆黑的骷髅,骷髅发出尖啸,朝着悟俢就杀来,悟俢并没有躲,而是跪了下去,轻声喊道:“娘,孩儿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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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娘受苦了,是孩儿不孝
悟俢脸上带着浅笑,抬头仰望杀过来的骷髅,任由骷髅钩爪一样的手直直的拍在他的头顶上,他的一声娘,让骷髅拍下来的力道消减了很多。
悟俢望着骷髅,丝毫没有退缩之色:“这些年,让娘受苦了,是孩儿不孝。”
悟俢嘴角溢出血迹,他双手合十,缓缓的念诵起经文来。
骷髅在不停的发颤,像是在忍受痛苦挣扎一样,嘶哑吼声传入悟俢的耳朵:“快离开……”
哪怕她已经被所有恶灵吞并,哪怕她行动由不得她,可她还是在用最后一丝意念控制这些恶灵,让它们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悟俢听着骷髅嘶吼之中的关切,温柔笑了:“娘莫要担忧,此番罪苦,孩儿来替你承受。”
悟俢是笑着的,他若早一天知道自己的母亲仍然在魂器中有魂识,他便是走过刀山火海也要亲自渡她轮回。
黄仙仙意念时有时无,但在悟俢喊出一声娘之后,她的意念达到了巅峰。
这是她的孩子,当年那么小的孩子,已经长成这么大了。
这是她和黄狼儿的孩子,爱人最后留下的血脉,已经成人了。
他出家了……
这些年他一人又是怎么过来的,种种的好奇和担忧瞬间涌入黄仙仙的识海,所有强大的恶灵,都不能干扰她的意念。
“孩子……”
黄仙仙艰难的开口。
悟俢温润浅笑:“娘。”
黄仙仙看着悟俢,哪怕骷髅没有任何表情,悟俢也能感受到黄仙仙的情绪。
“你长的好像他。”
眉宇和眼睛最像了,黄仙仙没有想到还能见到自己的孩子,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挂念放不下的,只有孩子和爱人了。
当强大的命令传达到识海的时候,黄仙仙跪了下去,整个骷髅都跪下了,无数痛苦嘶吼的声音响彻悟俢耳旁。
悟俢伸出手,抓住骷髅的手:“以吾之道,渡世人……”
他闭上眼,潜心的念诵着经文,有源源不断的黑气顺着他的手钻进他身体去,骷髅由黑色变成白色。
当所有的恶灵都被悟俢收走,黄仙仙的魂识也从骷髅剥离出来。
这个过程无疑的极致痛苦的,因为她受制于魂器,听从的是虚然的命令,可为了悟俢,她硬生生的抵抗,忍了所有的痛苦和折磨,也绝不愿意伤自己的孩子。
虚然万万没料到这一切,他曾无数次在险境之中逃生,无数次。
听从他命令随他心意的魂器,就是他独一无二的法宝,有黄仙仙这半仙坐镇,他做什么事情都是顺利的,但没想到黄仙仙竟然能抵抗他的命令。
哪怕黄仙仙奋力抵抗,骷髅钩爪一样的指骨还是掐进了悟俢的头皮里。
黄仙仙担忧而焦急:“快住手,不要管娘,不要渡娘,杀了娘就行。”
五指锋利,悟俢的头顶有五个深深的血洞,温热的鲜血流下,把他一身白袍都染上艳丽的红。
黄仙仙心痛极了:“不要为了娘这样,住手啊。”
黄仙仙大声的尖啸,很崩溃。
悟俢却一动不动,他念诵经文,每一字一句都带着一股力量,渐渐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将骷髅围绕,雪白的仙骨渐渐的有了模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黄仙仙心中极其的心疼,这是她的孩子,她能感受到,握着她手的手传来的力量。
唯有彻底和魂器断了关联,她才能摆脱这控制。
黄仙仙疯狂的嘶吼和尖啸,悬浮在虚然面前的旗子,疯狂的摆动,旗子像是被飓风吹打,发出‘啪啪啪啪’的声响。
疯狂的嘶吼和尖啸里,有无数的梵音,渐渐的,旗子突然绷直了。
虚然神色崩塌,他大吼一声:“我命令你,赶快给我杀了他!我才是你的主人,给我杀了他!”
黄仙仙眼里流出血泪,耳朵,鼻子,都溢出血迹,她眼眸腥红的转过头,对着虚然发出嘶吼:“绝不——”
旗子绷直,越来越直,已经有了要碎裂的趋势。
虚然心急如焚,悟俢诵经声音一直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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