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何晏声音微顿,眸光微闪,看了看未央。
未央道:“怎么了?”
“这些都是我从小宫人处听来的。你是知道的,皇城之中藏不住秘密,小宫人们最是爱散播一些有的没的的消息。这些话,你能用便用,不能用,便当我没说过。”
怕何晏起疑,未央又道。
——重生这种事情骇人听闻,她虽知何晏喜欢她,可她仍不敢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告诉何晏。
“你的话很有用。”
何晏看着未央,慢慢说道:“你仍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晋王世子若是谋变,我会联合其他藩王将他擒杀宫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未央或许与他一样,得了机缘重生。
思及此处,他心头一紧。
上一世的未央太苦,若是可以,他宁愿她不要知道前世的自己是如何绝望死去的。
他希望她永远如现在一般,灿烂骄傲,如热烈于阳光下绽放的子午花一般。
“那便这样说定了。”
未央瞥了一眼窗外夜色,准备送客。
何晏调整了计划,她便没甚么好担心的,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可——设计让天子彻查外祖父所乘坐的船只遇难的事情,以此牵扯幕后黑手晋王。
其他藩王早对晋王为储君之事颇为不满,晋王略有过错,便会被他们群起而攻,更何况这种谋害绝世悍将的大罪了。
夜色渐深,未央不再留何晏,送何晏离开。
何晏行至窗户处,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未央。
夜风自窗外拂面而俩,荡起何晏发冠上垂下来的璎珞,何晏看了看未央,低声说道:“夫人。”
他固执地用着这个称谓,仿佛这样,未央还是天子亲赐他的正妻一般。
未央微微蹙眉。
“我很不会说话,时常惹你生气。”
何晏薄薄唇角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斟酌如何继续往下说,片刻后,他再度开口,慢慢说道:“我会改的。”
“我只盼着,未来终有一日,你会用待秦青羡的态度,来待我。”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他心中亦是欢喜的。
他很喜欢,未央与秦青羡的亲密无间,只是可惜,未央对他,永远是客气里带着三分疏离,纵然一时笑眼弯弯,不过片刻,未央眸光轻转,又与他拉开了距离。
天边月色如霜,徐徐洒在何晏肩头,何晏好看的眉峰下压着,微敛着的漂亮眼睛满是落寞之色。
没由来的,未央心口软了一分。
她对何晏,真有那般差吗?
竟让孤高绝傲的何晏,以如履薄冰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晏:没那么差,只是我醋意大( ̄へ ̄)
第53章
可转念一想,她对何晏也不差的,只是何晏那种阴郁别扭的性子,委实让人难以相处。
她与秦青羡的亲密无间,是建立在秦青羡直来直去,爽朗洒脱的基础上的,秦青羡看似桀骜不驯,是华京城人人畏惧的混世魔王,但实则颇好相处,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他与一匹精力充沛的小马驹没甚两样。
何晏便不同了,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雷区,更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会冒犯到他,被他怀恨在心。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何晏对她的喜欢,但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何晏的难以相处。
何晏这样的性子,叫她如何待他如秦青羡一般,在他面前嬉笑怒骂、喜乐随心?
纷纷扰扰的情绪涌上心头,未央说道:“何世子,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并非我待你疏离,而是你的性子,实在让人敬而远之。”
何晏手指微微收紧,昏黄宫灯在他眼底明明暗暗。
未央继续道:“我曾与少将军同生共死,可也与你生死与共,扪心自问,我待你们二人的赤诚之心,没甚不同。如果非要说差异,那大抵便是你的性子让我不敢亲近,而少将军更为活泼,故而我与他的话更多一些。”
“但这些话,并不能改变我待你们二人的态度。”
何晏下压的眉峰舒展一分,探究似的看了看未央,静默片刻后,他低声问道:“在你心中,我与秦青羡的地位是一样的?”
“自然是一样的。”
未央点头,眼底满是认真之色。
何晏呼吸微顿,紧蹙着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原来她待他,与待秦青羡的心是一样的。
何晏自动忽略了因自己性格上问题,而导致未央不敢与他过分亲近的事情,声音蓦然柔和三分,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没有甚么比这更好了。
秦青羡远在雍州城,不能时刻待在未央身边,秦青羡与未央曾经的患难与共,只会随着漫长岁月的流逝,而埋在记忆深处,纵然未央偶然想起,也不过淡淡一笑,说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极好。
他便不一样了。
他在华京城守着未央,哪儿也不去。
此消彼长,他与未央的情分,终有盖过秦青羡的一日。
何晏眉宇间的阴鸷与戾气淡去,般般入画的面容于朦胧烛火下越发勾魂夺魄,撩人心怀。
未央怔了怔。
心里很想说,如果何晏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面带浅笑的人,总是比脸上写着不要惹我,我很烦的人容易相处。
可她与何晏的关系,到了那种可以肆无忌惮说话的程度吗?
似乎没到。
但何晏刚才明明说了,他会改。
会改的意思,大抵是只要她提出来,只要她说的都是对的,他是愿意为她做出改变……的罢?
未央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之色于眼底一闪即逝。
面前人若换了旁人,是不会觉察到她细微情绪的变化的。
但偏偏,面前人是何晏。
以洞察人心与多心闻名的何晏。
何晏道:“夫人有话要说?”
他冷声冷语惯了,陡然放缓声音,也少了世人的几分柔和感,略带着三分生硬,与一分小心翼翼。
或许是知道自己冷硬声音说不来柔软情话,话刚出口,他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微微侧过脸,不去看未央,躲避着未央此时看过来的目光。
仿佛这样,便能自欺欺人,认为自己的话,与旁人说的情话没甚二致。
“呃,是有话的。”
未央看着何晏俊美侧脸,斟酌着说道:“何世子的模样生得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好看?
何晏眉头微动。
记忆深处,有人夸过他好看,后来被他扭断了脖子,扔在乱葬岗——一个想将他当娈童养的糟老头子。
自那之后,便无人夸他好看了。
未央身后是琉璃屏风,黑夜之中,烛火昏黄,琉璃屏风便成了能照出人影的巨大菱花镜。
何晏视线越过未央,看向屏风,屏风处映着他的脸,虽受光线所限,他的脸有些模糊,但从脸部的轮廓来看,他的确是能被人赞上一句好看的。
若此时未央站在他的身侧,一同向屏风看去,屏风处映着的,当是一对璧人——扪心自问,他觉得他与未央的模样很是相配,比整日里穿着一身红衣晃荡的秦青羡站在未央身旁顺眼多了。
何晏便道:“夫人喜欢我笑,我以后便多笑。”
说话间,他轻舒眉头,绽出一个自以为颇为温柔的笑意。
然而他的笑在未央看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对于面部甚少有表情的人来讲,刻意微笑,只会让人觉得惊悚。
何晏便是那种人。
不经意时的笑,能乱了人的心跳,可当他故意为之时,未央只想裹紧自己身上的衣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该勉强何晏的。
只是何晏已经这般听从她的话了,她若说他此时笑得分外吓人,便是她的刻薄了。
“何世子笑的时候,很是好看。”
未央的话虽违心,可说得却是分外诚恳,诚恳到让何晏以为自己的笑容打动了未央,甚至还生出几分回去之后,对着铜镜多练习笑的心思来。
何晏难得心情好,将何晏哄得心情好的未央心情更好。
她趁着何晏心情大好的当口,又道:“何世子,你我已经和离,你再唤我夫人,便有些不合适了。”
这样的话她对何晏说了无数次,全被何晏当成了耳旁风,不应不答,下次唤她,依旧是夫人。
何晏的执拗让她有些头疼,便索性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再提上一提。
或许能趁着这个机会,将何晏对她的称呼改上一改。
何晏看向未央,眼角眉梢间的欢喜之意少了一分,声色淡淡问道:“夫人不喜这个称呼?”
自然是不喜的。
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家,被人一口一个夫人唤着,像甚么样子?
未央道:“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你我已经和离,你这样唤我,容易让人误会。”
何晏对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发觉何晏此人其实挺好哄,既然能哄,又何必硬与他对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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