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水游
她把胳膊放在膝盖上，低下头，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手环上传来蓝日联系她的信号，她没有接，只是看着那个信号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直到天快黑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发什么呆？”
蓝月微惊，转头，看到林伊从别墅里走出来，一副刚运动完的样子，手里拿着一瓶水。
直到林伊走到她身边后，蓝月才有些嗫嗫地开口“队长，你在啊……”
林伊看她眼圈红红的，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没说什么，在她旁边坐下：“吃饭了吗？”
蓝月摇头，林伊让阿元定两份饭，让餐厅送过来。
蓝月：“队长，你订一份就行，我不想吃。”
林伊没搭理她的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后，才又问：“你的事，学校和系主任都找过你了吧，怎么说的？”
蓝月便将薛主任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林伊把水放在一边，两手撑在身后，看着天空：“那你做出选择了吗？”
蓝月低头，久久不出声。
林伊道：“你若是被韩冬控告，两项罪名要是都定下的话，学校肯定是不会再保你，恐怕到时，连蓝日也会受影响，这个世界的规矩很大啊。”
蓝月抬起脸，表情有些茫然，还有些惊惧，好一会，她才开口：“队长，是让我选择到时认错道歉吗？”
林伊没有开口，因为小飞行器将她定的晚餐送过来了。
林伊将盒饭递给蓝月：“先吃饭吧。”
蓝月默默接过饭盒，却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里。林伊这几天的运动量很大，胃口很不错，风卷残云的，才片刻，那一大盒饭就见底了。蓝月看得有点呆住，然后默默将自己那份没动过的盒饭递给林伊：“队长，你还要吗？”
林伊摇头，将剩下的半瓶水喝完后，才开口：“所以你也不想道歉？”
蓝月握着那盒饭，慢慢垂下眼：“要是这样不会连累哥哥，我……我会道歉的！”
林伊转头看她，很久，她一直没有抬起脸，林伊拿起空瓶子在她脑袋顶上轻轻敲了敲：“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蓝月含着鼻音，低声道：“能，我能。”
林伊将空瓶子在手里转了转，想了一会后，才道：“要是这种委屈都能受得住，那能不能接受，将自己对源能的所有认识，你对源能形成的思维逻辑，以及你的所有作品，不止是参赛的作品，而是以往的所有设计作品，它们的每一条源纹之间的关系，都解构出来，然后公开？”
对源能有自己的思维逻辑，特别是对已经能设计出有新意作品的源生而言，是以后成为源师后，得以立足的根本，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有的源师，一辈子都无法形成自己的对源纹的真正认知，只是在重复前人的路罢了。
所以，如果在还没有真正立足的时候，这些珍贵的东西才刚开始萌芽的时候，就全部解构出来公开，等于是将自己以后能立足的条件，无偿地贡献出去了。
这个代价，论起来，是要比前面两个选择更大。
蓝月久久不出声，似乎有些愣住。
林伊道：“你好好考虑，道歉的话，只要能咽下那口气，其实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损失了一次获奖的机会，但是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但要是将自己对源能这一套思维逻辑，都整理出来公开的话，你的核心技术，就等于白送人了。你以后的所有设计，如果依旧用这套逻辑，可能无法取得专利权，因为很可能别人已经在你之前，用这个核心技术做个相同的设计，甚至是比你更好的设计。”
蓝月有些结结巴巴地问：“这个，什么……公开了，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吗？”
林伊：“嗯，源能是相互作用的，形成源纹后，它们天然的关系就会改变。新的逻辑关系，就存在于你设计的每一条源纹里，它们都是可以相互证明，每一条源纹都是出自你的想法，出自你的逻辑，源纹，和创作者是一体的。”
蓝月有些激动：“那我，我选择这个！”
林伊挑眉：“那就去好好整理吧，写得详细一些。”
蓝月呆了好一会，才硬着头皮，嚅嗫着道：“我，其实，不会……”
林伊：“……”
蓝月：“队长，我，我是……不知道怎么整理，我没，没没没有做过这个！”
林伊：“……”
看来今晚要熬夜了！
第249章 手滑了
蓝月接受林伊的建议，马上就回宿舍，将这些年她用过的源石，全都找出来。半个小时后，她便抱着一个小箱子返回别墅，后面还跟着蓝日。
“队长，我都带过来了。”蓝月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一共四层，每一层都分出大小不等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块源石或是源能块。这就是她这些年，用来练习刻画源纹的，不过这也只是一部分而已，更多的是放在家里，没带来学校。
“嗯，你先整理，按时间先后排好。”林伊坐在沙发上，对着十几个光幕，两手不停地在操作。她在将如何解构源能思维的系统整理出来，学校的教程里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说得太繁杂，而且可能写这些教案的源师，对源能思维的解构了解得并不透彻，很多东西在她看来，都是多余的，有些还说得很是晦涩。如果不是像她这样，能直接“看”到天然形成的源纹，并且见识过巨量的，宇宙深处的源纹，对它们的规则有了一套真正的了解。看到这些教材时，怕是根本找不到头绪，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掌握要领，对自己的能力做出一套系统的总结。
蓝月应声，就将盒子里的源石和源能块，一个一个拿出来，按照时间编号排在桌上。她做这些的时候，面上依旧带着一丝紧张和忐忑，但偶尔眼角的余光扫到林伊的身影时，她的表情又慢慢安定下去。
蓝日已经知道蓝月准备做什么了，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合不合适，只是觉得，这对蓝月而言，代价太大了，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无法说出反对的话。
于是蓝日走到林伊身边，低声道：“队长，这样……好吗？”
林伊眼前的光幕从十六块减到了五块，她稍微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我不知道。”
蓝日微怔，出于对妹妹的关心和对林伊的信任，所以乍一听林伊忽然说出不知道，他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林伊伸出手指，在其中一个光幕上弹了一下，看着光幕上反射出的涟漪：“这个答案，你应该去问蓝月，利弊我都已经跟她说明白了。这毕竟是她的事，没有人能替她，好不好，她心里会比我清楚。”
蓝日往蓝月那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还是压低了声音：“蓝月她，我觉得她这几天一直就是懵的，可能根本就没想明白。”
林伊这才转过脸，看着蓝日道：“你太小看你妹妹了。”
蓝日张了张口：“我……”
“你们都是愿意为对方付出的人，她这么做，既是为你，也是为她。”林伊在光幕上又点了几下，将上面的内容加加减减后，又删掉一个光幕，“我只是多给她指了一条路供选择而已，这条路也不是我创造的。这条路它本来就在，只是没有人想到，想到的人，也不认为她能走，或是愿意走。”
蓝日：“我担心她，以后会后悔。”
“她心里清楚，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拿实力说话，如果获得了别人认为不该属于你的成绩后，又无法向别人证明自己的能力，那这样的欺辱和诋毁，以后还会有，之前是你，现在是她。”林伊将最后剩下的这四个光幕排好顺序，“你妹妹是个柔善的孩子，但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柔弱，她的心里承受能力，远比你以为的要强大。嗯，你也一样，之前那样的屈辱你都能吞下去，你有后悔过吗？”
蓝日有些哑然。
林伊将那四个光幕弹给蓝月：“蓝月你看一遍，就照着这上面说的做，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蓝月一脸正色：“是！”
林伊看向蓝日：“你也过去吧，帮帮你妹妹，也顺便学一下，这对你以后对源纹形成自己的认知有帮助。”
蓝日点头，站起身，却这会蓝月道：“队长，你回去休息吧，我要是有看不懂的，到时视频联系你就行。”
林伊：“算了，哪里都一样能躺。”
她说着就已经躺下了，头枕在扶手上，塌着腰，一条腿搁在沙发上，一条腿搭下来，那形象看起来又懒又痞。阿元默默走过去，将她那条腿抬起来放上去，认真道：“小姐，您该加强一下礼仪方面的学习了。”
林伊耷拉着眼皮：“哪里找我这么完美的人，还学什么。”
阿元：“小姐，自恋和完美是有区别的。”
林伊闭上眼：“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吵。”
……
第二天一早，林伊和蓝日蓝月两人从别墅出来，往餐厅去。
已经第五天了，“抄袭”事件差不多是发酵到了最高点，学院里的人，基本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之前几天，蓝月除了上课外，其余的时间，要么就回宿舍待着，要么是去综合系的别墅那待着。
所以，当餐厅里的人忽然看到蓝月走进来，立马示意周围的人看过去。
蓝月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些看过来的目光，有多么锋利，她甚至觉得头皮发麻，手脚瞬间冰冷，就是蓝日，也不由浑身绷紧。只有林伊，两手插着衣兜，旁若无人般，瞅着有个空桌子，就直接走过去。
兴许是因为有林伊在，没人敢上来找茬，只是即便是碰到了同班的同学，也没人上来打招呼，有些想过去和林伊套近乎的，也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大家似乎有意地避开他们，有意要孤立他们。
蓝月如坐针毡，她意识到拖累了林伊，正要找借口离开。林伊却已经点好早餐了，眼皮一撩：“早点还没吃，你急什么。”
蓝月只得又坐下，眼睛只看着桌面，蓝日默默陪在一边。
小飞船们将早点送过来了，林伊拿起筷子道：“吃，这是花钱买的，别浪费了。”
“嗯。”蓝月拿起一个包子，用力咬了一口。
旁边看过来的人，渐渐觉得无趣了，便都收回目光。
只是就在这会，他们前面一桌，忽然有人嗤笑着道：“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来这吃饭！难道是故意来恶心我们的？”
“就是，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就这种抄袭狗还能留着。真是一群垃圾，学校的名声都要被他们败坏了。”
“可别这么说，现在学校哪能糊里糊涂地，就将她开除了啊，至少要等她真正定罪了才行。”
“好了，你们小点声，你瞧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在那装可怜呢，到时可别让人说咱们欺负人。”
“欺负她又怎么……”
只是，这句话还不等说完，就被一根飞过来的筷子，给打断了！
满座皆惊，乔安娜瞪着突然飞过来，准确插在他们桌上那碟包子上的那根筷子，怔了怔，才抬起眼看过去。
林伊手里拿着另外一根筷子：“不好意思，手滑了。”
第250章 敢不敢
白胖的包子上，直直地插着一根筷子，看起来像是古老纪录片里，祭奠时供桌上的贡品。因这个动静，周围的人又都将注意力给转了回来，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乔安娜紧紧捏着手里的叉子，叉柄慢慢弯曲，片刻后她才张口，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
林伊也点了一碟包子，一共三个，刚蓝月吃了一个，还剩下两个。林伊便拿起一个，然后将最后一个包子往旁一推：“阿元，赔给她们。”
“是。”阿元拿起那个包子走到乔安娜那桌，微微欠身，温和地道：“打扰到你们用餐了，我为我家小姐的粗鲁向各位道歉，这是小姐赔给你们的，希望各位用餐愉快。”
林伊懒洋洋地咬了一口包子，她好像忽然发现了个未解之谜，明明是她养的机器人，但怎么他就只对别人那么礼貌，那么绅士？
阿元的外形是个高瘦的少年，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而且这种保姆型，管家型的机器人，在超级基因面前，本来就没有武力优势。
乔安娜看着被送过来的那个包子，再一次感觉到了羞辱，令她又想起她之前在擂台上输给林伊的那一幕，于是胸腔里的那股火气猛地往脑门上冲，下一瞬，她手里的叉子就朝阿元的眼睛刺过去：“哪来的脏东西，滚！”
和她同桌的那几位，根本没想到乔安娜会忽然出手，想要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眼睛是智能机器人身上最重要的零件之一，承担主要的扫描功能，这个零件如果损坏的话，智能机器人的大部分功能就得熄火，只能送厂去修。
大家以为，马上会看到一个当场死机的机器人，却没想阿元居然轻飘飘地就避开了。那微微侧过脸的动作，不仅快，而且自然得就好像是巧合一般。是正巧那一瞬，他要侧过脸，所以刚刚好就避开了？
乔安娜也没想到，不由愣了一下，她身边的同学趁这机会，赶紧拉住她。几个人相互打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动手。
现在她们和乔安娜是一桌的，之前还一块对蓝月冷嘲热讽，顺带暗暗骂了一下综合系那些基因病废物，反正那些人也不敢找她们的麻烦。但是林伊……她的名气，能力，影响力，最重要的是，她那说抽你就抽你的脾气，没人不清楚。而且连长渊三式都被她给学会了，循环源能组合也入围大赛了，学校现在多看重她啊，还有她扮演黑暗女爵时，TMD哪里像个基因病患者了！
乔安娜在林伊那丢过脸，心里是暗暗结了仇，但她们可没在林伊面前丢过脸，也没结过仇，当然不想和乔安娜捆一起，被林伊当成目标。她们又不是没脑子，欺负人是要看对象的，白痴才会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找个这样的仇家。
乔安娜一时挣不开两边同学的“相劝”，又不好当场和她们翻脸，于是气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