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行
比起薛夷光, 颜铄和刘芳两人是第一次被传召,心中都十分紧张,年龄稍微大些,通晓人情世故的刘芳赶紧向内监递了一个荷包道:“公公可否告诉我们, 陛下传召我们所为何事?也好让我们心里有底, 不至于御前失仪, 让陛下不快。”
内监见到荷包, 接下后, 脸上多了些笑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之前负责记录陛下言行的中书舍人王大人被陛下擢升后外放了, 陛下便想要从今年的新科进士中选一个接替王大人,陛下属意三位大人,到时候大人们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 奴婢还要求大人们多多照顾呢!”
薛夷光从始至终都不怎么紧张,因为她知道景祐帝是个好脾气的, 但是颜铄和刘芳二人不知道, 所以在听到内监说是好事后, 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极为高兴。
旁边的颜铄也紧跟着又给内监塞了个荷包,又问道:“敢问公公这陛下到时怎么选人,可要考核些什么, 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对于颜铄和刘芳二人听到中书舍人一词, 眼中都是一亮,中书舍人虽然也和他们现在的官职一样的七品官, 但是意义却大不一样, 中书舍人是属于内阁的, 而对于内阁来说, 翰林院就相当于一个秘书单位。
且和他们这些想起才会被传召的翰林院编修不同,中书舍人基本上是每日都跟在帝王身边,记录帝王的言行,起草诏令,甚至有时还可能参与机密,远非翰林院编修可比。
颜铄和刘芳对视一眼,他们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野心。这样的机会不抓住才是傻子!
薛夷光倒是无所谓,她早就知道自己和这个位置无缘,景祐帝叫自己过去,估计就是凑个数。如果她是景祐帝的血缘晚辈,或许这中书舍人还可有一争之力,但她和景祐帝无亲无故,又和太子定情,所以和景祐帝还是要避嫌的。
至于太子有没有将自己和他的事情告诉景祐帝,薛夷光知道这是必然的,太子做事向来谨慎,若是不先说服景祐帝,是绝对不会先跟她表白的,在这点上太子绝对是极负责任的人。
旁边的内监在回复完颜铄和刘芳的话,便对着薛夷光笑呵呵地道:“这路不好走,郡主若是累了,奴婢给郡主叫个辇轿?”不管永嘉郡主现在的官职多低,但是在宫中的内监都知道永嘉郡主在太后,皇后和太子心中的地位,就是景祐帝也对永嘉郡主十分喜爱,像他这样的小内监平日里是没有机会接触到永嘉郡主这样的贵人的,但事有凑巧,如今永嘉郡主是翰林院编撰,这才给了他们这些人机会。
在内监心中,颜铄和刘芳加起来也没有薛夷光一个人重要。
薛夷光自然是摇头拒绝了,说道:“多谢您,我无碍,身为官员自然应当遵守皇宫规矩,公公无需为我费心。”自从薛夷光成为官员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要将朝廷命官薛夷光和永嘉郡主区分开来,若是在内宫,她甚至可以坐着辇轿出入慈安凤仪两宫,但是在前朝,她就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六品小官在宫中还可以做辇轿的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这又会成为攻击她的一个把柄,在这点上,薛夷光一向是慎之又慎。
内监见薛夷光拒绝了,也在预料之中,宫中都知道永嘉郡主在宫中一向谦逊低调,紧守规矩,但也笑呵呵地道:“郡主向来谨守宫规律例,宫中内外都对郡主赞誉有加呢。”
一旁的刘芳和颜铄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内监把薛夷光和他们区别对待,不过他们也不在意,薛夷光是女子,虽是状元,但是在仕途上远没有男子的身份方便,他们相信自己即便是在科举上被压了一头,但是在仕途上,薛夷光绝对不如他们走得远。
刘芳和颜铄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特别是颜铄,虽然一场会试让颜铄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不足,但是这些并不能击垮颜铄这十几年间建立的自信,他觉得自己会有错,但是只要改正,他依旧是可以傲视众人。
刘芳虽然没有颜铄那么傲气,而且成熟很多,但他也坚信自己可以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两人此事浑身充满了斗志,带着信心和忐忑朝着景祐帝所在的紫宸殿内。
紫宸殿薛夷光来得次数并不是很多,每次来都是来谢恩的,比如上次景祐帝上次她郡主府的时候,她就是来这里谢的恩。想想自己上次踏入紫宸殿的时候还没有脱离宣平侯府,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次来她却已经是安国公之女,还是朝中的六品官员,这让薛夷光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内监将薛夷光三人领至殿前,进去禀报,很快又走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景祐帝的贴身大内监,也就是紫宸殿的总管海福,海福对着薛夷光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三人请道:“三位大人里面请。”
薛夷光三人对着海福拱了拱手,然后走进紫宸殿中,第一次觐见,颜铄和刘芳心情紧张,低着头,哪里敢到处乱看,两人只觉得宫殿华美,龙涎香的微道弥漫整个宫殿,处处透着尊贵。
三人对着景祐帝行了大礼,很快就听到景祐帝温和的叫起声。
薛夷光三人起来,便看到景祐帝正坐在榻上,似乎正在翻看什么书,并没有批阅奏书。看到如此清闲的景祐帝,薛夷光不禁想起奏书越来越多的东宫,心中默默地同情了太子一把,有一个喜欢偷闲的父皇似乎也不是太好。
确实如薛夷光所想的一样,景祐帝如今的清闲都是压榨太子得来的,太子很小年纪就展露出了储君风范,在政务上极有天分,从太子入朝开始,景祐帝便开始慢慢放手,逐渐将政务都移交太子处理,如今只要不是太过重要的奏书,景祐帝基本上都是全权交给太子和内阁,自己基本上是不过目的,由此可见,景祐帝对太子的信任。
现在的景祐帝最想要做的就是希望能够尽早完成变法,这样他也好早点退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退位,带着皇后游玩的心了。
“你们三人都是进士及第,才学也都是一等一的。”景祐帝的声音还是十分温和的,但当了帝王这么久,总还是带些帝王的威压,不过比他们想象中的已经好很多了,“朕今日重新翻看《世说新语》,又看管幼安与华子鱼割袍断义一文,故事虽小,如今重读却又和幼时想法截然不同,三位卿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对管幼安和华子鱼有何看法?”
进士分三等,只有一甲三人才能被称为进士及第,二甲被赐为进士出身,至于三甲只能是同进士出身。
而景祐帝所说的管幼安和华子鱼二人,都是《世说新语》一书中耳熟能详的人物,割袍断义这个故事即便是在现代,很多人都是知道这个典故的,景祐帝问的这个问题不算多新奇,但想要说出不同的见解来却很难。
管幼安便是管宁,华子鱼便是华歆,两人都是汉末至三国时期的名士,割袍断义这个典故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可以说就是因为《世说新语》中的这样一个典故,以华歆不看书去看华车一件事将华歆塑造为一个嗜财如命、爱凑热闹的小人的形象。这个故事,也往往成为后人教育子弟要视钱财如粪土,学习或工作时要专心致志,不能心无旁骛的典型。
如果说《世说新语》一书中除了此篇文章外大多数都是对华歆的赞扬,但是她前世一本三国时期的演义小说彻底地抹黑了华歆。将华歆彻底写成了一个无耻无德的小人!
但是历史上的华歆真的这样不堪吗?从来都不是,从《三国志》,华峤《谱叙》中对华歆的记载却是截然相反,《三国志·华歆传》有载:“歆素清贫,禄赐以振施亲戚故人,家无担石之储。”魏文帝、魏明帝时,华歆还多次辞职,请求将自己的职位,让给管宁。可见对于华歆来讲,名利乃身外之物。
而现在的大魏只出现了《世说新语》一书,并无那部三国时期的演义小说,所以大家对于华歆都能有一个还算是比较清楚的认知。但即便如此,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如果说君子应如管宁,官员应以管宁为榜样性情高洁,不慕名利,但这显然是老生常谈,而且既不现实,若真的品行高洁,那就当个学管宁当个隐士,何必出来做官?
但若是赞同华歆所作所为,又显得自己太过在意功名利禄,给景祐帝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说这个问题极难回答。
薛夷光率先没有开口,这里又不是自己的主场,她还是不要抢刘芳和颜铄的风头。
率先开口的是刘芳,刘芳选择了老生常谈,这样说最起码不会让景祐帝不喜,算得上是规规矩矩,没有出错。但薛夷光观察景祐帝的样子,显然是不太满意的。
这时颜铄开口了,“微臣认为少年人喜爱凑热闹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像臣也喜爱喝酒游玩一样,谁人还不曾年少轻狂过?”
第162章 不同的见解
颜铄的话瞬间吸引了景祐帝兴趣, 景祐帝抬头看向颜铄道:“继续说。”
看到颜铄这个反应,薛夷光知道颜铄的这步棋走对了,景祐帝明显不想演千篇一律的答案,相较于刘芳的稳重谨慎, 颜铄更有着少年人的朝气, 敢闯敢说。也不是说刘芳和颜铄谁更好, 两人的性格各有利弊, 只是在今天景祐帝个人更喜欢颜铄的说辞, 但若是换个人也许就不一样了,也许对方会觉得颜铄太狂了些。
颜铄看到景祐帝感兴趣, 心中狂喜,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兴奋,他告诉自己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颜铄本来就聪明, 反应快,很快就组织好语言道:“除了陛下外, 世上再无圣人, 既然都是不是圣人, 大家都会犯错,特别是年少时更容易犯错,臣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也不少,但是臣也在努力地改正, 还有一些无伤大雅, 与江山社稷,百姓安宁无关的个人癖好微臣认为就是保留一两个也无碍。”
“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并不是说君子不可以爱财, 只要财来之有道, 爱财又有何妨?”颜铄说道:“而华歆此人也是如此, 在为官时爱护百姓,清正廉洁,而少年时的做法估计只是一时的好奇心,本就是无伤大雅之事,不过是管宁性子执拗,非要做出割袍断义之事,微臣觉得好奇之心人人都有,此事是管宁小题大做了。”
景祐帝听完后,倒是也没有说颜铄说得对不对,只是道:“这观点倒是新颖,与常人不同。”
说完后,景祐帝又将目光转向薛夷光对着薛夷光问道:“永嘉觉得呢?”比起薛卿这样的称呼,景祐帝还是习惯地称呼薛夷光的封号,因为景祐帝觉得薛卿这二字他总感觉是在叫薛培,至于安国公,景祐帝总是习惯地称呼安国公的表字怀之。
“微臣觉得看待一个人不能只因为一件事,因结合其一生所做之事来看,若单论割袍断义一事,微臣也觉得管宁此举太过武断,华歆捡金,去看华车,实则不过是一个人最为真实的反应,管宁与华歆多年好友,仅仅通过这两件事就给华歆妄下定论,臣觉得若华歆真的是贪慕虚荣的小人,管宁还和其做了多年的朋友,那管宁也不是善于识人之人。”
其实《世说新语》本来就是一本不是正史的书,它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故事集,里面的描绘中很多人的性格都是相反的,比如华歆,在割袍断义中华歆是贪慕虚荣的小人,但是在《世说新语·德行》篇中华歆和王朗的故事,又能表现出华歆是一个品格高尚之人,但比华歆而不及的王朗,却得到了曹丕极高的评价,曹丕言:“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
“微臣以为,华歆是一个活得很真实的人,他有着正常人都有的好奇心,他也许真的有些爱财,但是他却能够恪守自己爱财的本心,在为官时渊清玉洁,有理有法。”薛夷光继续道:“足以见华歆不是贪慕虚荣的小人,所以微臣以为人活得真实并不是贪慕虚荣,对待一个人,一件事也不能妄下结论,应当结合实际,结合整个人物生平来看待,而且有些书本上的故事并不真实,杜撰居多。”
薛夷光的回答怎么说呢,没有像刘芳一样老生常谈,也没有像颜铄一样有自我,观点新颖,如果说薛夷光评价的长处在哪里,那就是薛夷光不会以偏概全,强调结合史料和人物生平来分析,这样更为客观准确。
这样的薛夷光也许少了些像颜铄一样的少年心性和自在,但是也同样更为适用于朝堂。如果说颜铄的行事作风还需要好好□□才能堪当大任,那么薛夷光现在就可以着手去处理政务了,而且景祐帝能够看出来是,薛夷光现在的思维在一定程度上和太子有些相似,喜欢综合全面的考虑,有大局观,这显然是有人可以培养出来的,是谁教的?景祐帝不用猜就知道。
景祐帝当得知自己嫡子要娶薛夷光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觉得儿子是在自己养媳妇,后来他还特地拿此事调侃过太子。不过现在看来,太子教出的姑娘确实比他养公主的本事强多了。看看自己面前已经能够入朝为官的薛夷光,再想想自己的几个闹腾的公主,景祐帝就觉得头痛,特别是五公主,对他和皇后挑选的驸马都不满意,正在宫中闹腾呢。
不过,景祐帝现在也懒得理五公主,他对儿女确实都有慈父之心,但是五公主这几年来已经将他的耐心和慈爱都消磨干净了,他真的不想再搭理这个女儿了。
五公主的事情薛夷光并不清楚,不过她觉得依照景祐帝的性子应该更加属意颜铄。
薛夷光想得确实没错,刘芳和颜铄两人景祐帝确实更加满意颜铄,他更喜欢有朝气的年轻人,当然景祐帝更满意薛夷光,只是这是儿子预定好的太子妃,而且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过些日子就要把人调入东宫,放到眼皮子底下看护着,为此,景祐帝也是默许的,太子少有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这个当父皇的自然要满足。
“你们三人说得都不错。”景祐帝也没有评价谁说得好,谁说得不好,只道:“《世说新语》一书虽在很多地方自相矛盾,与史书相悖,但是读起来却颇为有趣,个人有个人的见解,想法不同大家可以相互交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学问也是一样,多交流,多听听别人怎么想,才知道自己的观点是对是错。”
三个人赶紧躬身应是,薛夷光觉得景祐帝当帝王都可惜了,这水平完全都可以当教育家了。
说完后,景祐帝也没有让三人空手回去,一人赏了本《世说新语》给他们。但景祐帝也没有宣布到底谁来担任这中书舍人,就让海福送三人回去了。
薛夷光看着刘芳和颜铄从紫宸殿出来后拿着景祐帝赏下的《世说新语》交流景祐帝是不是有什么示意,果然这就是应了一句话,领导一句话,下属想半天。
“群主你觉得景祐帝赏赐你们一人一本《世说新语》是为什么?”同昌公主好奇地问道。
“我觉得就是应景。”薛夷光回答道:“顺手赏赐的,依照景祐帝的性子,若是真有什么暗示就算不自己跟我们明说,也会让海福或者是内监提醒我们的,而景祐帝什么没说,估计就是随手一赏。”有些帝王的赏赐寓意深远,但有些也许就是随便一赏,作为官员该揣测帝心的时候要学会揣测,但是有时候就属于官员自己多想,自己吓自己或者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薛夷光三人回到翰林院后,主官胡荣给他们介绍了翰林院中的官员,比起颜铄和刘芳受到的热情相待,甚至还有人相邀两人去聚会喝酒,薛夷光基本上算得上是被冷落,也不能说是冷落,确切地说应该是被孤立,这些人轻易不和她说话,就是说话估计也是碍于她的身份维持着假笑,生怕得罪了她。
当然着其中也有看薛夷光不顺眼的,薛夷光对于这样的人该不理会,她只将胡荣交给自己的任务妥善完成就好,而且她觉得都坐上翰林院主官的人,最起码碍于人情世故,对她也不会太过为难。
薛夷光觉得这都是小事,她本来在翰林院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其实她倒也不是讨厌将她孤立起来的翰林院的人,准确来说,这些人也不算是孤立,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不想,不能或者是不愿和她说话,比如男女大防要避嫌,比如像刘芳颜铄两人可以约出去一起喝酒,但这样约她显然就十分不合适了,所以薛夷光也理解,心中并无怨愤。
只是她也更意识到这个时代的思想上需要开放,也明白女子为官除了参加科举等阻碍外,社会的大环境对女性更不利。想想以她的身份都这样了,那要是换成其他女子,还不定成什么样呢?
除了这些以外,薛夷光在翰林院的生活还算是十分平静的,并没有什么人为难她。而中书舍人一职的结果在第二日就出来结果了,和她猜想的一样,景祐帝最终还是选择了颜铄,薛夷光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恭喜的颜铄和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芳,心中叹了一口气。刘芳的性子只适合做一个中规中矩的臣子,官至二品大员都有可能,但是做阁臣首辅还是欠缺一些敢闯敢拼的血性,而这些颜铄恰恰都有。
她觉得在仕途让,颜铄会比刘芳走得更远,至于颜铄欠缺的稳重,这并不是大的缺点,在官场上磨练两年,再跳脱的性子也能改掉。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薛夷光的生活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反倒是要准备两场婚礼的裴邵十分忙碌,在一个月后先娶姜延之女为妻,又在娶姜氏十日后,又娶苏夷玉为平妻,京中人人都说裴邵坐享齐人之福,一下子去了两个美娇妻,羡煞旁人呢!
殊不知裴邵因为两个妻子正头痛地紧呢!
第163章 一台好戏
苏夷玉自从嫁进齐国公府后, 便一肚子的气,只要一见到裴邵就忍不住地抱怨起来, “裴郎,我和那姜氏明明是平妻,凭什么要对她行妾室礼,我不愿意!”
明明之前说好了是平妻,结果她嫁进来的第二日在面对姜氏的时候,姜氏身边的陪嫁嬷嬷就让她行礼,凭什么?明明大家都一样,凭什么让她行妾室礼?
“还有, 那世子夫人的诰命凭什么给她?”苏夷玉不服道, 她还没嫁进来之前,世子夫人的诰命就下来了,是给的姜氏, 据说是齐国公府亲自为姜氏请封的,凭什么?都是平妻,姜氏有了诰命,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 她低姜氏一头吗?
因为这件事, 苏夷玉差点就不愿意成婚了,当然她还是想要嫁给裴邵的,只不过是想让裴邵许诺也给她诰命, 而且品级不能比姜氏低,但是裴邵不愿意,而宣平侯也不愿意推迟婚礼, 因为裴邵承诺只有在娶亲后才会给苏夷观安排差事, 苏夷玉觉得她算是再一次被宣平侯因为苏夷观抛弃, 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次算是彻底恨上了宣平侯,还有对苏夷观这个兄长苏夷玉也不像之前想要讨好和依赖了。
现在她有前世的经历作为护身符,裴邵绝不会冷落自己,她自己就能够在齐国公府站稳脚,不需要苏夷观来帮衬她,给她撑腰。
面对苏夷玉的质问,裴邵只觉得脑子疼的厉害,从苏夷玉嫁进来就没有消停过,天天就为了这么些事质问他,他活脱脱地像是娶了一个怨妇似的,这让裴邵对苏夷玉甚至有些厌恶,脸色自然也十分不好。
苏夷玉还是比较关注裴邵的脸色的,看到裴邵脸色不好,便止住了话题,她知道齐国公夫人和齐国公这对公婆都不喜欢自己,她在齐国公府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丈夫裴邵。
“裴郎,不是我抱怨,我只是心里觉得委屈,我本该是你的正妻,为了你我已经一退再退,我待你的一片真心你应该知道。”苏夷玉嫁进来之前,赵氏就特意嘱咐过她,遇到事情不要和裴邵吵架,男人都是需要哄的,女人哭一哭,男人基本上都是会心软的,男人最喜欢女人伏低做小,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妻子强势的。
“之前你答应让母亲来给我做及笄礼的正宾,本来母亲都答应了,到了那日早晨却告诉我生病了,来不了,我不是非要让母亲拖着病体来给我及笄,只是我当时差点成了笑话,要不是母亲央求了舅母,那我就真的成了笑柄了。”说起这个,苏夷玉对齐国公夫人心里就一肚子怨恨,嘴上说着不怪,其实她早就恨死齐国公夫人了。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凑巧的事情,齐国公夫人早不病晚不病,非得在她及笄前一夜受了风寒,还是卧床起不来的那种,说出来鬼信!
这件事,苏夷玉和齐国公夫人本来就不算融洽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当日,宣平侯府虽没有请太多的人,但是也请了几家亲戚,若不是舅母被母亲央求地受不了,也是不会插手这件事的。
所以,苏夷玉心里恨死齐国公夫人了!
而在她进了齐国公府的大门后,齐国公夫人越发地变本加厉。她新婚第二日去给齐国公夫人请安,结果齐国公夫人只拉着姜氏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理她,狠狠地下了她的脸,很快下午齐国公府的下人就开始传齐国公夫人不喜欢她这个儿媳。
除了齐国公夫人这个难缠的婆母,还有一个姜氏更令她厌烦。她觉得姜氏更是个贱人!裴郎之前都承诺她了,只会把姜氏当个摆设,结果姜氏却要在她刚进门的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行妾室礼,为此她差点直接当场直接要给姜氏一个耳光,想要好好质问她,她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脸!
而且姜氏还特别会装可怜,俨然一朵小白花的样子,还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就这副样子,还整日勾得裴郎往姜氏那里去,她就不明白了,姜氏有什么好的,样貌不如她,才学不如她,只不过是家世好些,凭什么把裴郎的魂给勾走?
苏夷玉觉得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呢?她也会!所以对着裴邵说完后,眼角就流下了泪水,哭泣道:“裴郎,我就只有你了,你若是负我,我就真的没法活了!”
如果是之前裴邵听到这样的话,确实会有所动容,但是这些日子他整日听着各种抱怨,再加上最近苏夷玉经常说这样的话,要死要活的,裴邵只觉得厌烦,甚至觉得苏夷玉是拿生死在威胁他,让他只剩下厌烦。
不过,想想苏夷玉的价值,裴邵还是决定哄上一哄,道:“姜氏是独女,在家里被宠坏了,你不要和她计较。母亲那里我去说,她一定不会再为难你的。”
对于裴邵的承诺,苏夷玉点头应好,但还是继续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当然也跟着说了一些甜言蜜语来哄裴邵。
裴邵摆脱了苏夷玉后,刚出院门,就被姜氏身边的丫鬟拦住了。
“世子,我们太太从早上自夫人那回来后,就一直在哭,我们也劝不住,想要请您过去劝劝夫人!”丫鬟对着裴邵道。
这夫人指的自然是齐国公夫人,因着裴邵是独子,所以理应称呼裴邵的妻子为太太,但是裴邵又娶了两个妻子,还是平妻,本来齐国公府是要按先进门的顺序排的,姜氏为大太太,苏夷玉是二太太,苏夷玉自然不愿意,若是这样称呼,就变相地承认了自己在姜氏面前是小的,低姜氏一头,所以在苏夷玉闹了一场后,齐国公发话,没有什么大太太二太太,都称呼姓氏,改成姜太太和苏太太。
裴邵只觉得更头痛了,自从苏夷玉进府后,这两人就经常这样,他要是从苏夷玉屋子里出来,转头就能碰到姜氏的丫鬟,要是从姜氏屋子里出来转头就能碰到苏夷玉的丫鬟,不管什么理由,反正都是要请他过去一趟。
裴邵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是想到姜氏的家世,又只能迈开腿朝着姜氏的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这回又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今日早上我们太太和苏太太一起去跟夫人请安。”丫鬟赶紧说道:“请安的时候,夫人喜欢我们太太就赏了一串碧玺手串,结果苏太太就炫耀自己有两串碧玺的手串,还都是世子您送的,之后又说了自己还有哪些东西也是您送的,我们太太也不是爱正逢吃醋的性子,但当时苏太太的样子……您是没有见到,太气人了,所以我们太太这么好的性子才被气哭了。”
不出裴邵所料,姜氏又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哭。裴邵也不知道姜氏这样的爱哭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动不动就哭。他之前也喜欢女子的柔弱之美,但是他喜欢的是女子该柔弱的时候柔弱,不是这种动不动就哭的,这只会让男人感到厌烦。
苏夷玉是什么性格,裴邵再清楚不过。进府后唯一的一次强势就是让苏夷玉第一日对她行礼,但这个主意也不是姜氏想到的,而是姜府给姜氏的陪嫁妈妈出的主意,姜氏耳根子软,被人劝了几句就答应了。
至于苏夷玉会为难姜氏,他早就预料到了,他当初会选择算计姜氏,就是觉得姜氏性子软,两人之间不会爆发太大的争吵,可是现在争吵是没了,但是整日哭,一哭就喊他,他更厌烦了。
裴邵一进姜氏的屋子,便看到一双幽怨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唤“夫君”,这让裴邵心情更糟了,但是为了让姜延早日归顺,他还是要耐着性子哄姜氏。
“夫君你不是之前和我说你与苏妹妹没有感情吗?那你为什么还送她碧玺的手串……”姜氏带着幽怨的语气对着裴邵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