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行
这个时候,王鹤堂也明白为什么太子会选择让永嘉郡主, 未来的太子妃和他一起来,只薛夷光的身份, 站在那里, 对燕云布政使来说就是一种威慑,燕云的官员和地方上的土司,才不敢随意糊弄他们。
所以, 王鹤堂选择以薛夷光为主导,当薛夷光提出要微服去燕云, 而王鹤堂带着钦差卫队先行一步的时候,王鹤堂也没有反对。来之前,太子就交代过他, 让他以永嘉郡主为主导,也交代他要注意永嘉郡主的安全问题, 所以王鹤堂将钦差卫队一分为二, 一部分自己带走, 一部分留给薛夷光。
但是薛夷光却拒绝了, 笑道:“我自己的护卫就够了,钦差卫队的人你还是留着吧,我也用不到,有时候带太多的人,反倒是扎眼。”其实薛夷光从来都不缺护卫,从当初自己获封郡主时,宗正寺拨下来的郡主仪仗所用的护卫,再到安国公留给自己的亲兵,最后到太子不放心又留给自己的护卫,可以说薛夷光出门在外十分安全。
王鹤堂看了看薛夷光身后的护卫,最终点了点头,道:“您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还请及时告诉下官。”身为太子庶子的王鹤堂只有正六品的官职,比薛夷光要低半个品阶,所以自称下官。
薛夷光自然是点头应好,其实像她和王鹤堂这样低品阶的钦差,是没有钦差卫队的,如今他们的卫队,其实人数也没有几人,这些人也主要是出自东宫,考虑的是燕云之地一路土匪横行,还有很多游牧民族的偷渡,比较危险,所以才给配备了卫队,不然,依照他们两人的官位,应当是只带着随从出发才对。
薛夷光自然是应好,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薛夷光这次和安国公并不一路,安国公是武将,去燕云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和她这样的文官一样。至于安国公夫人则是和她一起,比如现在薛夷光就和安国公夫人伪装成去燕云探亲的富贵人家,朝着燕云出发。
从进入燕云的地界后,薛夷光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起来,她发现比起邻省,燕云明显乱了很多,就说这一路上,只这土匪薛夷光就遇到了两拨,官道上有土匪,虽然不是什么成气候的,但也让薛夷光蹙起眉来。
这些土匪和薛夷光前世在电视上见到的那群凶神恶煞,身材高壮的土匪完全不同,这些人骨瘦如柴,与其说是土匪,看起来更像是流民,瘦骨嶙峋的样子,拿着锄头等农具打劫,又哪里有土匪的样子?
这样的人哪里会是薛夷光身边护卫的对手,几下就被薛夷光身边的护卫擒下了,被带到了薛夷光的面前。为着出行方便,薛夷光这次选择了男装。
“公子,人都在这儿了。”护卫对着薛夷光称呼道。
其实,这还是薛夷光第一次穿男装出门,她之前说过她从不因为自己是女子而自卑,所以她很多时候即便是出门在外都不会穿男装。但是这次不一样,微服出去总是要变换身份,要是人人都看出她是身份来,她还算什么微服?
所以薛夷光选择了男装,但是薛夷光也清楚,自己的男装扮相其实有很多破绽,比如说耳洞,比如说身高等等,所以薛夷光为了不穿帮,选择成为一个病弱的贵公子,大部分时候都选择乘车,这样破绽总会小些。
薛夷光走下马车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深深地皱起眉来,问道:“你们是当地的百姓?”
出来做土匪的,虽然都骨瘦如柴,但是看着年岁却不大,没有老弱病残,都是青壮年,不过想想也是,青壮年都瘦成这个样子了,那老人孩子估计早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面跪着的人不说话,薛夷光也知道这些人在顾及什么,说道:“只要你们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若不然,咱们就一起去见官,我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读过书的,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们《大魏律》中《贼盗律》规定:谋反者, 不分首从, 均处斩刑;父、子年十六以上皆处绞刑;子年十五岁以下及母、女、妻、妾、祖父、兄、弟、姐、妹等没官;伯叔父、兄弟之子均流三千里。”
薛夷光的话说得很清楚明白,在场的人听到要被处斩刑,还要连累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心中自然都十分害怕,为首的那一人叫唤道:“我们没有谋反!”
听到有人愿意说话,薛夷光心中舒服了一些,有人说话总比沉默要好,看着说话的那一人,薛夷光道:“聚众为贼,就是谋反。”对于谋反一词,很多人觉得只是起义,反抗朝廷这样的才算是谋反,但是并不是这样,入山为寇就是谋反。
那人被薛夷光堵得说不出话来,气愤道:“不当土匪,我们就都得死!你是富贵公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处!”他看着薛夷光身上的衣服,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料子,比他们去县衙告状时县太爷穿得还要好,头上带着的玉簪,身上带着的玉佩,他虽然不识货,但是也知道这些东西要是给了他们,他们整个村子就都有救了。
说起来,这是薛夷光第一次见到社会最底层的百姓,即便是她去游学的那一年中,去得也多是富庶之地,毕竟只有富庶之地,文风才盛行,燕云这样的穷苦地方,她确实是第一次来,只看着这些人,她就知道这些人过得比江南的百姓差远了。
薛夷光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理会面前心中怨愤,口出恶言的人,只是对着身边护卫吩咐道:“去将我们带的粮食取来,给他们分些吃的。”
听到吃的,原本愤愤不平的男子也住了口,他没有想到薛夷光会给他们吃的,一时间有些惊讶地看着薛夷光。
薛夷光对着望向她的这些人说道:“我不追究你们打劫我的事情,吃的我也给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都可以从我这里领走一份吃的,但是前提是你们要告诉我们,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吃的,众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渴望来,开始小声地和自己的同伴交流着。
薛夷光知道他们心中有顾虑,也不着急,等这些人想通,毕竟粮食的诱惑摆在那里。
“只要我们将事情告诉你,你真的愿意将粮食给我们?”还是原来说话的那人又问道,此人一看就是这群人中胆子最大的,也是主心骨。
薛夷光点头道:“当然,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随后又对着身边的护卫道:“先将干粮给他们一些。”
护卫应是,随后将干粮发到这些人的手中,这些百姓看到手中的干粮,有的直接狼吞虎咽,有的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揣在怀里,像是宝贝一样看着。
薛夷光看着面前一直和她对话的男子,一口也没吃,直接揣在怀中,问道:“留着给家人吗?”
“我媳妇病了,孩子还小,我想留着给我媳妇还有母亲吃。”男子说到这没有了刚才怨恨恶毒的样子,只剩下温情,还有不自觉留下的眼泪。
薛夷光听后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倒是略同岐黄之术,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妻子看病。”
男子听后擦干了眼泪,惊喜道:“真的?你真的会治病?”他之前就想要给媳妇请郎中,但是请郎中也要花钱,他真的没有钱了,他甚至连饭都吃不起,又哪里来的钱给孩子看病?
“当然。”薛夷光很早就知道自己年龄小,和这个时代的郎中形象不符,被怀疑也不在意。
“现在可以和我们说说你们的事情了吧。”薛夷光让人松开那些百姓,然后道:“你们的村子就在不远处吧,我们一起过去,我会把粮食分给你们,想要看病的也可以来找我,带我去你们的村子吧。”
这次薛夷光的话,他们直接没有犹豫就同意了,粮食在他们耳中比什么都诱人。
薛夷光和车上的安国公夫人说了一声,去村子里她倒是无所谓,只是上安国公夫人跟着自己受罪了。
“哪里是受罪,只要跟着你,阿娘就是高兴的。”安国公夫人对着薛夷光安慰道:“你只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不要顾及我。”安国公夫人也知道这次机会对女儿来说很重要,所以不想要成为女儿的累赘。
薛夷光哪里能不顾及自己的母亲,但此时也只能笑着应好,让安国公夫人安定下来。之后,薛夷光和这些百姓聊了起来,也逐渐知道了他们的故事。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薛夷光也动了怒。
第175章 该杀
通过男子的话, 薛夷光了解到面前的这个男子叫作马全,这个村子叫作马家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的人主要是姓马。
如今已经是秋月, 到了丰收的季节, 但是今年的燕云雨水并不好, 十分干旱,导致庄稼八成都旱死在地里,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是也十分困难,本来这样的事情是需要地方官员申请赈灾粮食的。而且据薛夷光所知, 确实朝廷也允了赈灾之粮,户部也已经拨款, 但是根据马全的说法是他们别说是钱,就是一粒粮食也没有见到。
“户部的赈灾款和粮食确实已经拨付燕云。”薛夷光眉头蹙起, 如果百姓没有收到钱款和粮食, 而户部也已经拨付,那这笔钱去了哪里, 可想而知。这让薛夷光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气来, 她最恨的一种人就是那种贪污百姓救命粮食的官员。
贪污不可怕, 她十分清楚,依照大魏的俸禄, 官员之中基本上没有不贪的,因为不贪,就供养不起自己身为官员的生活。不说那些奢靡的生活, 就说官员的那一身官袍, 依照普通官员的俸禄那都做不起一套新的。
就是像安国公这样的武将, 虽然不拿地方百姓和朝廷的钱,但是每次战场上缴纳的一些战利品,主将们都会自留一部分,其余的才会呈给皇室,这基本上是皇室和武将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正是因为有这些钱财,所以像安国公这样的武将才可以过得滋润,同时也可以不去贪污百姓的钱财。
但是武将可以有战场的战利品弥补自己的钱财,可地方官员想要维持自己富贵的生活,这钱财又要从哪里来呢?很多人官员选择办事收礼,这些薛夷光不喜,但是她还能够面前接受。真正让薛夷光接受不了的,就是贪污百姓救济粮食和赈灾款的官员,这样的官员和直接要了这些百姓的命有什么不同?要薛夷光说,如果这马家村的百姓最后饿死,或者是打劫别人时被逮住送到了衙门,被判绞刑,那么这贪污的官员就是杀死马家村百姓的侩子手。
“该杀!”薛夷光冷声道。
安国公夫人坐在女儿旁边,听到这些百姓的话,心中也十分怜惜这些灾民,但是看着面前女儿凛冽的样子,有些怔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儿如此生气,而且这副样子,十分有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只这么站在一旁都有些害怕,特别是女儿眼中的杀意,若不是今日所见,安国公夫人都不相信一向乖巧温和的女儿还有这样一面。
这样的女儿,安国公夫人是陌生的,她觉得现在的女儿像极了上了战场时的安国公,但又有些不同,不同在哪里安国公夫人又说不出。其实,这是安国公夫人和太子接触不多,如果薛夷光现在的样子被周皇后看到,周皇后绝对会说薛夷光此时像极了太子,下面的人只这么站着,或者被目光一扫,就十分胆寒。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薛夷光本身就是太子教出来的,一举一动有时候都在不自觉地模仿太子,有相像也不奇怪。至于平日里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主要是薛夷光脾气偏向温和,平日里笑脸迎人,很少有人见到薛夷光发脾气的时候,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薛夷光和太子有多么相像。这种相像不是指样貌上,而是指脾气秉性上。
薛夷光的养气功夫从小被太子交得很好,怒气虽然压制不住,但是发泄出来后,薛夷光又很快调整情绪,她知道自己可能吓到了自己母亲和旁边的百姓,收敛起身上的怒气,对着马全道:“你接着往下讲。”
马全也算是看出来了,能对着那些大官喊打喊杀的人身份绝对更高,所以即便薛夷光年纪小,他也不敢怠慢,他觉得他们全村的希望都在眼前的这个小公子身上了,自然不会再有半点隐瞒,“我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所以就去找县太爷理论,县太爷说他没有收到赈灾款和粮食,让我们去府里去找,我们也去了,但是知府老爷却说赈灾款早就已经拨付,说我们这些人是刁民,将我们扭送回来。”
“这一个说发了,一个说没收到,我们也不知道信哪个,只能再去找知县老爷,但是这次知县老爷对我们不耐烦了,开始说我们是刁民,还说那些赈灾款已经发了,是我们花完了想要再来骗官府的钱。”马全说到这,全是气愤和委屈,“我们真的是冤枉啊,要是我们当中谁见了那朝廷发的钱和粮食,就让我们现在就被雷劈死!”
听着这样赌咒的话,薛夷光就知道马全心里是气愤极了,不然不会说出这样赌咒的话。而且以这个时代百姓对官府和官员的畏惧,能让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被官府欺负惨了。
“官府还将我和带头的几人关在牢里关了十几天,最后村正托人花了钱,才将我们赎出来。”马全说到这,有些哽咽,眼角也有些酸涩,可见是说到自己的伤心事了。
“为了将我们从牢里弄出来,村正他们将家里的积蓄基本上都花光了,从那之后,我们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但是我们也要活啊!人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卖地!将地卖给了乡绅,可是那些人知道我们困难,非卖地不可,所以就压价,压得我们根本卖不上价,甚至有的连钱都不给我们,一亩地只给了我们十斤粮食酒把我们打法了。”
一亩地十斤粮食,薛夷光面色更加冷峻,这次连安国公夫人都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桌子道:“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安国公府平日里也买过地,自然知道一亩地十斤粮食是什么概念,这和强取豪夺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更无耻,那强取豪夺的最起码还占个不给钱的恶劣名声,敢作敢当,而这些只给十斤粮食的人却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连这恶名都不想背,如果说前者是真小人,那么这群人就是更恶心人的伪君子。
薛夷光知道,这就是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最重要的原因,乡绅地主趁着天灾人祸,对百姓的土地强取豪夺,这样的做派简直是令人作呕。土地兼并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这些强取豪夺,剥削百姓的乡绅无疑是罪魁祸首之一。
她虽然知道大魏不是一个法制的社会,但是她也没有想到有些人会目无法纪到这个地步,她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只存在在历史书上,却不想就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薛夷光自嘲一笑,她觉得自己真的就像群中大佬们说得那样,她确实有些过于理想化,这作为参政者可不是什么好事。
“群主不要担心,相信你自己,你理想化的原因是因为前世和现在的生活差异造成的,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以后咱们见得多了,自然就不会理想化。”巴清对着薛夷光安慰道,她一直都觉得群主是可塑之才,最起码在经商上是这样的。
冯有也跟着道:“群主,其实作为一个执政多年的人,我觉得人是需要有些理想主义的,毕竟若是没了期盼,内心是会崩塌的。有理想是好事,最起码你知道你想要将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总比那些连目标都没有的人强多了。”她一直都知道群主一个目标感很强的人,这样的人有优点,也有缺点,她觉得薛夷光的性子可塑性很强,而且只是缺少磨练。这次的事情正好是一个让薛夷光成长的契机。
薛夷光知道这些大佬们是在安慰自己,道了谢,但是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要做出有些改变了,有时候不能太过理想化。
冯有等人知道薛夷光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也不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而是问起薛夷光马家村的事情,“群主打算怎么处理此地的官吏?”
“事情总是要调查清楚的。”薛夷光沉吟一声后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只听信马全一人之词,方方面面都要调查清楚后,我再来说应该怎么处置当地的官员。”这些官员肯定是要处置的,但是怎么处置,她还要细细考量,顺着县官一条线索,肯定能查出更多的人来,对于这些人,薛夷光绝不会手下留情。
“十斤的粮食又能吃几天?”马全接着苦笑道:“我根本就舍不得吃,只留下来给母亲和妻子和孩子,但就是这样粮食也很快就吃完了,我们没有了地,没有了粮食,手里还没有钱,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出去装成土匪打劫!”
“这样的事情不只是我们一个村在做,旁边还有村子的村民活不下去也这么做,不是我们想当土匪,而是为了活下去,只能当土匪!”只这么一句话,多少的心酸蕴含其中!
这个时候,薛夷光总算是明白了那句“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是什么意思了!
第176章 悲哀
薛夷光不得不说这是时代的悲哀, 也是百姓的悲哀。
其实她在前世的时候看到过有关王朝更替的一个说法,每个王朝基本上都是经过建立,兴盛,衰败, 没落然后最后被农民起义所推翻, 从而各方势力开始争夺天下, 最终有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而每个王朝基本上都要经过农民起义,比如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再比如汉朝的黄巾起义等等,这些都是农民起义。其实,根据她的了解, 若不是百姓真的过不下去了,又怎么会冒着被杀头, 诛九族的风险选择造反呢?真正会造反的那些人,都是活不下的, 而又是谁将这些百姓逼的活不下去?那就是方方面面的原因了, 有君主的残暴,有朝廷政策的残忍, 也有各地官员的戕害, 所以, 总之是很多原因。
这些原因成了压垮百姓的稻草,最后逼得百姓只能去起义, 去造反,当然这些都是闹得大的,还是在朝堂不安定的情况下, 其实在大部分的时候, 百姓更会选择去像现在她遇到的这两拨人一样, 选择去做土匪,总归能打劫到一些东西,不至于饿死一家老小。
薛夷光一路上听着马全讲着自己的故事,只觉得心中怒气横生,她算是知道变法为何在燕云实行不下去了,就燕云和当地士族乡绅的相互勾结,贪污腐败,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实行新政?若是实行新政,没了这土地兼并,那些士族和乡绅还怎么给这些官员送礼?
薛夷光从不相信,当地的官员对如此严重的土地兼并一事毫不知情,但知情却不管,显然是收了对方的好处,这样的行为让薛夷光厌恶至极。
“附近的村子里除了你们,还有其他的村也当土匪了吗?”薛夷光问道,燕云的土地兼并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她除了马家村的人,之前还遇到过几个打劫她,只是那些人跑得快,薛夷光没捉住人,如今想来,那些人和马家村的人十分相似,似乎都是当地的百姓。
“除了我们,附近的三个村的百姓也都干起了土匪,不是我们想当,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马全说到这有些哽咽,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无力,没有办法这四个字道尽了无尽的辛酸。
“你找些人把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叫到马家村里来,跟他们说我这里有吃的。”薛夷光知道对于现在这些饿得瘦骨嶙峋的百姓来说,粮食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渴望。随后又让自己身边的护卫去镇上买些粮食回来。
至于钱财什么的,对于薛夷光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她身为郡主,有着汤沐邑,还有着太后和皇后往她手里塞的各种良田铺子,再加上这些年她经商赚的钱,薛夷光不敢说自己是首富什么的,但是最起码在未出阁的姑娘中,薛夷光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富的那一个。这些钱她还不在乎!
从前世到今生,薛夷光一直都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不能用钱解决的,那样的问题才是真的严重!
比如现在,她能用钱让这些百姓饱餐一顿,但是如何能让这些百姓要回自己的土地,如何能削减官员的贪腐之风,如何能快速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这些都不是钱能解决的,所以才更难!
马全听到薛夷光的话,心中更加感到,在他心中能让他吃饱穿暖的人都是好人,特别是面前的贵人,对他们这些百姓心好,还让他叫上周围的村子里的人,这说明贵人是将他们这些百姓放在心里的。
马全自然是应好,赶紧去兴致冲冲地通知其他村子里的人。
等到薛夷光到了马家村,看着面前这些来领食物的老弱妇孺。其实来的人并不多,薛夷光问道:“你们村子里就这么多人吗?”来的人基本上都和马全一样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能看的。
“不是的,村子里还有不少人。”马全赶紧答道:“但是没衣服穿,很多人家里都将衣服典当了,只剩下一两身衣服,谁出门谁穿。”
这样的话还是薛夷光第一次听说,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听到真的有一家子就一两件衣服的情况,讷讷地问道:“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若是在冬天就躲在被子里,或者是在家披个破被单子。”马全说到这也是一脸地辛酸,“您是贵人,不知道我们的日子,为了活下去,衣服什么的都是小事,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以前的日子也没那么难,最起码夏天大家都还是有衣服穿的,这样缩在家里不出门的时候也只是冬日,毕竟冬日里没有那么多的袄子,但是如今都典当的差不多了。”说到这,马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这灾年给闹得!”
作为百姓,最怕的其实就是天灾人祸,后者还能想办法避免,但是嵌着真的是阻止不了。
天灾的可怕,是人力无法抗衡的。当然说得也只是在如今的大魏,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逐渐开始运用科技解决各种天灾问题,比如旱灾时的人工降雨等等,虽然人类还是无法与大自然相抗衡,但是最起码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方便快捷,让自己的日子更加美好。
所以,薛夷光觉得无论如何,科技,教育的发展也是时候要提上日程来了。
当然,薛夷光也知道自己现在想得有些远,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要解决面前土地兼并,官员贪腐和当地百姓的所应该得到的赈灾款等问题,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薛夷光对着马全又问道:“你们县令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可是难坏了马全,他只是一介草民,只知道县令大老爷,又哪里能知道县令叫什么呢?对于薛夷光的问题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只知道县太爷好像是姓吕,我们都称吕大老爷。”
薛夷光听后失笑,她都忘了这个时代不是她前世,前世很多当地的百姓都知道县长市长的名字,而在这个时代,县令知府的名字对百姓来说都是尊讳,是不能直呼官员的名字的,所以也就造成这些百姓都不知道县令叫什么名字。
不过马全等人不知道,薛夷光也不在意,她让自己身边的护卫去打听。县令只是正七品的官职,但却是一方百姓父母,她倒是要看看这地的县令是谁,居然敢在朝廷如此严惩土地兼并的时候,对当地的土地兼并放任不管,还贪污百姓的赈灾款!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为官!
接下来,薛夷光又见到了马全的妻子,薛夷光诊了脉后发现其实马全的妻子有些气血亏空,应当是生孩子时伤了身子,之后月子又没有做好,再加上一直饥荒的原因,所以气血双亏地厉害,这滋补的方子费用不低,薛夷光知道以马全的情况肯定付不起,所以也没告诉马全要用什么药,只是命自己的护卫去镇上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