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李蜜就看她一脸神神秘秘的尴尬,什么意思?难道关雎宫是冷宫?
夏桐得罪了皇帝,被赶出柔福宫了?李蜜心中登时雀跃,一面假惺惺地洒了两滴泪,一面忧愁地朝小太监道:“公公,我这妹妹实在可怜,怎能送她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不知可否容我送两床棉被过去……”
都入夏了,送哪门子棉被?
小猴子看在眼里,便知两人只是面和心不和,这下倒好,他用不着客气了,便笑眯眯的朝李蜜道:“才人实在过虑了,关雎宫又大又宽敞,且陛下早已下令,里头的陈设皆照麟趾宫布置,用的也是库房里最好的东西,才人您细想想,难道夏主子会吃苦么?”
既然皇帝的意思是帮夏美人做脸,小猴子决定奉承上意,好好给夏桐增光添彩。
李蜜脸上有些发酸,正想着阴阳怪气挤兑两句,谁知马车倏忽间已经备好,小猴子朝她一拱手,“才人,你好生保重。”
竟像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李蜜看着滚滚远去的烟尘,油然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
只不过,人荆轲是去受苦的,夏桐却是去享福的——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
夏桐进宫虽没带多少行李,可女孩子的东西往往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连同衣裳铺盖、首饰头面,乃至她看得顺眼的古董珍玩,夏桐都命人一一捎上,反正皇帝派来许多侍卫,免费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
结果就是足足装了五大辆马车,这还不算那些太过笨重的,如花梨木桌椅、紫檀香炉等等,实在难以搬运,就算了。
夏桐本意只想低调一点儿,结果一看这阵仗,呃,貌似低调不起来?
卷起的扬尘都有半人多高,夏桐赶紧合上纱帘,免得吃一嘴灰。
小猴子和那些侍卫倒是泰然自若,似乎做惯了类似的差事。
夏桐起先看这小太监生得瘦瘦弱弱,又惯于谄媚讨好,本以为是个耍嘴皮功夫的,吃不得苦,耐不得劳;谁知这会子一瞧,发觉他心性坚韧,是个可造之材。
正好她宫里缺个掌事太监,要是她提出把侯阿宝要过来,皇帝会不会答应呢……
转眼已来到关雎宫前,当看清眼前那座辉煌的殿宇,夏桐的嘴都合不拢了,这、没人跟她说关雎宫这么豪华呀?
夏桐讪讪地问小猴子,“阿宝,陛下不会弄错了吧?”
“当然不会。”小猴子对皇帝可谓百分百的尊敬信任,比他师傅还虔诚得多。
经他一番解释,夏桐才知这关雎宫是前朝雪贵妃的住处,那雪贵妃傅雪凝家里不过是屠户,一个杀猪匠的女儿,本是充作宫婢伺候人的,谁知偶然被当时的延庆帝看上,从此便得专房之宠,可惜雪贵妃没有孩子,否则,恐怕连皇后的宝座都将归她所有。
夏桐摸了摸脸颊,可想而知雪贵妃拥有怎样惊世骇俗的美貌,她自己是万万比不过的,皇帝把这所宫殿赐给她,究竟是何用意呢?总不可能她也是皇帝真爱吧——夏桐还没那么自恋。
与别的宫室不同,关雎宫的穹顶上铺满七彩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站久了却也觉得眼睛疼。
夏桐让人将马车上的物什卸下,一一搬进里边,才一进门,便感觉分外宽敞,庭中还挖了一个三丈见方的人工湖,虽然比不上水库那样的规模,比起柔福宫的那个小水塘总强多了——那水塘简直跟下饺子似的。
夏桐走近瞧了瞧,只见湖中还有五彩缤纷的游鱼窜来窜去,一个个圆头圆脑,似乎已养了些时日。
小猴子道:“陛下月前让人买来不少锦鲤,投放在鱼池中,为的就是怕主子您长日无聊,偶尔可来赏玩。”
皇帝真哄起人来还是很花脑筋的,夏桐虽不至于因此爱上他,心里却也甜滋滋的——霸道总裁的悠闲小娇妻,谁不想当?
她扭头朝小猴子粲然一笑,“替我向陛下道谢。”
小猴子心道哪用得着这样费事,估计今夜皇帝就会过来了——多半是要给夏主子一个惊喜,他还是不要透露的好。
行李已经归置齐整,库房也打扫干净了,夏桐要留侍卫们饮茶,还准备了红包,谁知这些人一个个谦虚得很,赏钱也不拿,反而说道:“能为夏美人效力,是咱们的福分,您就别客气了。”
小猴子悄悄跟夏桐说,“他们精着呢,赏钱算什么,若您能在陛下跟前说几句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毕竟谁又想当一辈子低等侍卫。
夏桐听这意思,似乎她也成了一架升官发财的登天梯,人人都想走她的门路?
难怪古往今来卖官鬻爵之事无比盛行,要抵挡诱惑真不容易。
夏桐感慨一番,嘴上却只敷衍过去,她是不敢玩行贿受贿那套的,皇帝眼睛雪亮,哪容得下这些鬼祟?还是安心混吃等死便好。
黄昏时的霞光将天边染出绚丽颜色,夏桐正要让春兰去问问御膳房几时送膳——现在膳房的伙食比从前好多了,她这里的尤其好,毕竟谁都知道大总管是因她被撤职的。
然则春兰还未动身,皇帝就踏着云彩大步进来,笑吟吟地拉起正要行礼的夏桐,“朕赐你的宫殿,你可还喜欢?”
“陛下的礼物太贵重了,妾实在愧不敢当。”夏桐汗颜道。
这是她的真心话,连蒋贵妃的麟趾宫都未必有这般奢华,这样做太逾矩了吧?
刘璋嗔道:“朕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何况,今后他也会时常过来,自然得按照自己的习惯布置舒坦:夏氏的那桩秘密,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因此决定将关雎宫当成第二个寝宫,谁也不许轻易打扰。
夏桐见皇帝这样独断专行,只好放弃同他讲道理——反正讲了也是白讲。
蒋碧兰一定要怪,就怪皇帝去吧,这可不关她的事。
说话间,晚膳已经送到,两人胡乱用了点东西,便各自洗漱就寝——刘璋之所以频频召见她,主要还是为了睡个好觉。批了一天折子,他需要充分的休息——为了明天有力气继续批折子。
夏桐却有些择席的毛病,虽然关雎宫的床铺比柔福宫更软,但毕竟是第一夜,加之天气渐热,又未用上冰盆,夏桐浑身跟烫饼子似的,始终难以入眠。
尤其身边还有个比她更烫的生物——皇帝紧紧搂着她,显然把她当成一块大型的抱枕。
夏桐只好轻轻推了推他,“陛下。”
这样肉贴着肉,她的汗都快出来了,男人的体温本就比女人高些,皇帝难道没半点自觉么?
刘璋半梦半醒,见这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想起白天夏桐说的那番话,难道她真是在暗示什么?
唔,血气方刚的年纪,在所难免。刘璋决定成全她,于是伸手出去,轻轻在她寝衣上揉了两把,如同把玩一件玲珑浮凸的玉雕。
不得不说,手感还挺好的。不知是否错觉,比先前似乎又大了些。
夏桐:“……”
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第23章 害喜
见皇帝越摸越上劲, 夏桐不得不忍着羞耻,将那只贼手拨开。累了一天了,谁有心情做这种事?
刘璋则一脸无辜,难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是自己会错意、表错了情?
于是尴尬地将胳膊收回, “朕方才做梦呢, 不是成心的。”
夏桐心道您这梦真够香艳, 您老总不会是在攀岩?
好在,皇帝那炽热的肌肤总算远离了她,夏桐松口气,仍旧躺下。
刘璋看着身旁睡相香甜的女子,心情十分复杂,把朕的火勾起来, 你自己倒没事人般睡了?
难怪常听人说有些女子是狐狸精变的,他看这夏氏比狐狸还狡猾。
身下犹自难耐,刘璋只好默默地念诵一篇道德经, 好让自己进入贤者时间。
次早起身,夏桐就发现皇帝眼下罕见的挂着一圈乌青, 几个月来头一回见, 她不免关切的问:“您没睡好?”
睡得好才怪!皇帝没好气道:“无妨, 朕有些认床。”
也可能真是认床,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未在乾元殿之外的地方休息过, 细想想, 他为这夏氏已经破了不少例了——偏偏夏氏毫无所觉, 当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夏桐同情地点头, “真巧, 妾也认床。”
瞧吧,她就是个没眼色的,跟她谈心等于对牛弹琴。皇帝懒得玩那套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把戏,愤愤起身,“替朕更衣。”
夏桐伺候皇帝大几个月,总算能应付这身繁冗复杂的装束,不再觉得棘手了。细细为皇帝将腰间的绶带系上,夏桐提起那个考虑了一夜的主意,“陛下,妾宫里缺个掌事太监,不知可否将侯阿宝交给妾使唤?”
满以为皇帝会果断答应,谁知事与愿违,刘璋断然道:“不行。”
“为何?”夏桐顿感几分委屈,她看皇帝跟前多的是人挤破头,怎么皇帝连一个都舍不得?
刘璋娓娓解释,“你不懂,小猴子虽非朕的亲信,可他一贯在御前伺候,师傅又是安如海,若朕将他赐给你,外头会怎么想?”
经他如此一提醒,夏桐才悚然一惊,她怎么忽视了这茬?远的不提,光是一条私自窥探御前的罪名就能将她给压死,纵使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种事又哪是能说清的——蒋太后蒋贵妃不揪住把柄才怪呢。
夏桐忙道:“妾一时糊涂,还望陛下恕罪。”
小猴子她是不敢妄想了,反正她没宫斗的心,这点人手按说也够用了。
刘璋见她识趣,遂满意安抚道:“放心,朕会亲自让安如海从内务府挑几个忠心能干的,调理好了再给你送来,总不会误你的事。”
夏桐感恩戴德,热泪盈眶,“谢陛下。”
刘璋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暗暗道了声好险——其实他之所以拒绝夏桐的请求,不单是因为侯阿宝在御前伺候的缘故,这小子虽然单薄了些,面容清癯,身量瘦削,也有他的一种风度,甚至有点像那程耀。
这样的人,刘璋当然不放心留在夏桐身边。
他决定交代安如海,以往只许往关雎宫送丑人——皇帝自己例外。
夏桐并不知皇帝的险恶用心,还当他真心为自己着想,姿态都比平时柔顺多了。
等送走皇帝,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刘璋临走时交代她,若想要面圣,随时可到乾元殿去,这关雎宫是他特意选定的,两宫位置刚刚好,非常近,一点也不远。
这算是他给予夏桐的特权——尽管夏桐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特权。
胡乱用了小半碗白粥,夏桐就让春兰秋菊将被褥枕芯等拆卸下来,送去浣衣局清洗,虽然看起来是崭新的,保不齐在仓库里积了些灰。
平姑进来回话,“贵妃娘娘派人送贺礼来了。”
想必听说了她搬宫的事,特意来贺她乔迁之喜——当然不会是真高兴,皇帝对外瞒得一丝不露,又赐予夏桐这样气派的宫殿,蒋碧兰只怕生撕了她的心都有。
夏桐叹道:“请她在正殿稍候,我这就去见她。”
换了件朴素些的衣着,夏桐来到花厅,就看到蒋碧兰的近身侍婢荷花——她长得倒不像荷花那样妖娆多姿,一定要说,也是九月的残荷。
荷花皮笑肉不笑道:“贵妃娘娘听说美人您搬来关雎宫,特命奴婢送些礼物来,贺美人您高升。”
指了指一旁打开的箱笼,虽然不外乎绸缎首饰之类,可蒋家的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
夏桐笑得真诚,“请姑娘替我回禀娘娘,我等会子就亲自前去道谢。”
荷花淡淡道:“娘娘吩咐,夏美人忙于迁居,想必乏的厉害,就不必去麟趾宫请安了。”
说罢草草施了一礼,扭头就走。
平姑蹙着一双秀眉,“贵妃娘娘就是这么个性子,美人,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照她说蒋贵妃着实太沉不住气,皇帝昨日刚赏完夏美人,蒋贵妃就急忙来踩上一脚,这不明摆着跟陛下过不去么?难怪皇帝不待见她。
夏桐面上倒是一派轻松,“姑姑,这算什么委屈,贵妃娘娘免了我请安不是正好么?我看她挺体贴的。”
真要是去麟趾宫遭受冷嘲热讽那才倒霉呢,倘若蒋碧兰侮辱她的方式是让她离得远远的,夏桐保证照办,甚至还会为蒋碧兰烧香拜佛——真的。
平姑不免失笑,这位主子心大,但看来也有心大的好处,别人想叫她没脸,殊不知只有自己怄气的份——夏主子仍跟没事人般,那位贵妃娘娘只怕都快吐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