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李蜜:……
确定说的是正经菊花,不是某种特殊代指吧?
两人正尝试用暗语沟通,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小宫女也都热热闹闹挤作一团,“快看,有人在那儿跳舞!”
蒋贵妃这才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妾命人排演了一支歌舞,陛下可有兴趣瞧瞧?”
夏桐进宫以来还没看过宫中的歌舞,满脸跃跃欲试。
刘璋看她一眼,轻轻颔首。
众人俱出了棚屋,站在廊下,只见赤日炎炎的庭院里,正中央摆着一架巨大的铜鼓,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置身其中,踢踏腾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李蜜一旦看清那人面目,眼中几乎冒出火来,难怪蒋贵妃今日突发善心让她布置赏花宴,敢情是为了给冯氏铺路——这两人算计得也太精了!
夏桐则注意到那些特意挑选的伴舞都各有各的缺陷,甚至可说丑得千奇百怪,凸嘴,龅牙,乃至鼻歪眼斜者都有,这种秋香效应下,再平庸的人也能衬得和天仙一般。
夏桐觉得冯玉贞实在太过火了,明明就很美,偏要用这些旁门左道,倒显得不够底气。
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冯玉贞今日的气质迥异平时,以前她总是自矜身份,虽面如桃李,却冷若冰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但今日却多了一丝“妖气”,仿佛修行千年的白狐,颠倒辗转,魅惑众生。
到底日头太毒,额上冒出点点白汗,沿着优美的颈部线条流入衣裳,更引得人无限遐想。
连麟趾宫前戍守的侍卫眼睛都看直了。
夏桐忽然想看看皇帝有什么反应,无奈皇帝足足比她高出快一个头,又站得靠前,她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他一个后脑勺,只好放弃。
一舞完毕,在场甚至无人鼓掌——都看得呆了。
冯玉贞提着裙摆,潇洒的抹了把额上汗珠,如一尾金光闪闪的美人鱼从鼓面上走下,远远地就朝皇帝施礼,“妾美人冯氏,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嗓音也比平时多了分空灵,如同天籁。
李蜜不由得抓紧夏桐的手,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咬牙道:“这真是冯玉贞吗?”
夏桐也觉得奇怪,以往的冯玉贞美则美矣,毫无灵魂,且很容易招致同性的敌意。但今日却不同,在她一舞之下,无论男女都几乎倾倒,难道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还是正午的太阳光太盛,给她加上了一层滤镜?
忽然为皇帝的反应担心起来,柳清虚就罢了,一个出身寒微的宫外女子,再怎么得宠也有限;冯玉贞却不同,家世摆在那里,又有贵妃扶持,加之她与自己素来不睦……夏桐也反掐起了李蜜的手。
两人掰手腕似的互相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一致对外,齐齐盯着迎面走来的女子。
冯玉贞唇边衔着一缕悠然的笑,系统这回还算靠谱没有骗她,不枉她精心苦练了这些时日。看着周遭或痴迷或艳羡的目光,冯玉贞胸中充满了澎湃的热情。
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现在就专等皇帝来采撷——这样的芳姿丽色,她不信皇帝肯弃之不顾,拱手让给他人。
廊下众人翘首以盼,蒋碧兰亦紧张得热汗直流,若这回再出岔子,她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然则,好的不灵坏的灵。冯玉贞还未到达跟前,平地里变故陡生,只见原本戍守宫门的侍卫不知着了什么魔,如同发狂的狮子一般向冯玉贞扑去,还扯断了她半幅衣裳,露出里头赤色的肚兜来。
四下里登时乱作一团,冯玉贞更是尖叫不断,哪还有半点之前的风度。
等安如海雷厉风行率领众太监将那名侍从制服,刘璋方扭头朝身侧道:“朕方才盯他半天,他果然耐不住出手了。”
夏桐:……
所以您都没好好看舞对吗?
怎么皇帝对男人的兴趣比对女人还大些?也是绝了。
第38章 封号
冯玉贞一舞引得侍卫倾倒至此, 甚至不惜以下犯上,固然证实了她的魅力,却也让宫里多出一桩笑柄。
冯玉贞哭得妆也花了,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悲悲切切的道:“陛下, 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她身上还裹着那件撕烂的衣裳,该遮的地方遮不住, 不该遮的地方倒遮得严严实实,连同雪白的膀子都露在外面。
蒋映月看着都替她尴尬,忍不住道:“冯美人,你……还是先进去换件衣裳吧!”
冯玉贞哪里肯,原本好好的机会被破坏,若不趁此机会博取皇帝怜惜, 她就亏大了!
眼泪于是流得愈发汹涌。
夏桐原以为冯玉贞开了窍,如今瞧来怎么还是一样糊涂?就算皇帝真对她有意, 难道看着她差点被人非礼心里会舒服吗?是个人都膈应吧。
冯玉贞若知趣, 就该先按下不表, 而不是挂在嘴边, 时时提醒皇帝不可——她就算真是清白, 被说上一百遍也不清白了。
无奈旁边还有个跟她一样糊涂的,蒋碧兰今日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也闷了一肚子火, 务必要求个公道不可,“陛下,那侍卫虽是臣妾宫里的人, 可言行无状, 甚至冒犯堂堂嫔御, 非严惩不足以儆效尤。”
刘璋便唤来安如海询问,“问清楚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安如海低首下心道:“那侍卫名唤德贵,一向老实本分,不吃酒也不赌钱,今日原也是好好的,方才不知怎的昏了头做出这种事来,和他相识的都说恐怕撞了邪。”
夏桐不由多看了冯玉贞一眼,她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可穿越以来见的鬼名堂实在太多,这冯玉贞也是个猜不透的。
冯玉贞自己心虚,忙垂眸掩面啜泣。
刘璋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先押进暴室,之后再行处置。”
冯玉贞一听不乐意了,“陛下,那人差点毁了妾的清白,难道不该立刻赐死么?”
刘璋淡淡横她一眼,懒得同她废话。
安如海御前伺候多年,早就和皇帝腹中的蛔虫一般,自然深明其意,当即笑道:“美人这话就错了,方才柳氏清虚冒犯圣驾,陛下不也没取她性命么?难道美人觉得您比陛下还贵重?”
开玩笑,明眼人一看里头就有蹊跷,皇帝怎会轻易将证据抹去,这冯美人也太看不起人了。
冯玉贞嗫喏道:“公公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抬手抹了把眼泪,再度看向皇帝,还有意将肩膀颤了两下,好使肌肤露出更多些。
李蜜暗骂这人不知廉耻,原本就恨冯玉贞借她的菊花当跳板,岂肯让她再度成事,当下强自上前将她搀起,“冯姐姐,我扶您进去更衣。”
她在空间常年劳作,论力气冯玉贞哪里是她的对手,身不由主的被她拖进去。
四下里总算安静下来,蒋碧兰想起这一日经过的种种,只觉神昏气丧,却还尝试做出最后的努力,“陛下,等会子晚膳……”
刘璋面无表情起身,“朕还得回勤政殿批折子,你自便吧。”
说罢,便带着安如海扬长离去,把夏桐当然也给捎上了。
蒋碧兰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嫔妃,心里知道她们都在看自己笑话,便也懒得维持表面和睦,“你们的心意本宫已经收到,都下去吧。”
众妃假惺惺的挽留一番,便各自做鸟兽散。
蒋映月捧着一盏冰碗上前,叹道:“姐姐吃点甜的润润喉咙吧,这宫里的烦心事太多,咱们怎么都操心不完的。”
蒋碧兰的眼泪差点落下,“映月,你说那夏桐到底有哪点好,陛下怎就偏偏喜欢上她?如今为了她,连寿宴都不肯让我好过,莫非在陛下心中,我就一钱不值么?”
蒋映月心道明明是你自己蠢,偏赶着生日作妖,还是接二连三地作妖。夏氏容貌并非绝世,皇帝摆明了不是喜欢她的脸而是看重她的性情,你送个长得一样的又有何用?冯玉贞就更不消说了,若靠跳舞就能得到皇帝专宠,教坊司的舞伎个个都能出头了,做事之前也不想想后果,难怪被人忽悠了去。
结果呢,先是长得像夏桐的女子御前失仪,还惨遭一顿毒打;堂堂妃嫔扮作舞伎供人取乐,还差点被人非礼了去。麟趾宫里接连生出乱子,摆明还都是因蒋碧兰而起,她若是皇帝,这寿宴肯定也待不下去。
奈何贵妃是她亲姐,蒋映月面上仍需安慰,“姐姐,事已至此,咱们只好认了,您还是想想该怎么收拾残局吧。”
蒋碧兰抹了把泪,“什么残局?”
明明她才是受苦受难的那个呀。
蒋映月谆谆道:“柳清虚目前看来陛下不喜,但若咱们运用得宜,日后未尝没有机会,只是须防着夏氏寻她麻烦;至于冯玉贞……”
蒋碧兰冷冷道:“她就是再有本事,本宫也不敢再用她。”
没见过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跳个舞没把皇帝引来,倒引来侍卫,还亏宫里数太监最多,否则,一个个如乌眼鸡似的盯着麟趾宫,恐怕连她身为贵妃的名声都不保。
日后还是让冯玉贞坐冷板凳好了,那侍卫虽没得手,皇帝心里必定存了个疙瘩,看见她都嫌晦气,蒋碧兰可不想让她连累自己。
蒋映月叹道,“不止,咱们还得担心陛下万一彻查出什么来,你我真能置身事外么?”
蒋碧兰心中一动,“你是说冯玉贞今天捣鬼?”
*
乾元殿内,皇帝亦一一交代下去,安如海恭敬地聆听着,不敢有丝毫马虎。
夏桐在一旁啃苹果,半听不听也听了个大概,“陛下认为事有蹊跷?”
刘璋睨她一眼,“你觉得能进宫当侍卫的,定力会差到这份上么?”
若真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帝不知该戴多少顶绿帽子了。
夏桐一想也是,且从今日审问的结果来看,那德贵侍卫是个老实忠厚之辈,更不该犯事——可能平日压抑得太狠了,一旦有了导-火索,便和火山爆发一般难以收拾。
只是这引子么……皇帝很怀疑冯玉贞暗里做了手脚,多半是那身衣裳洒了催情的药粉之类,才令人难以自控。
夏桐老神在在的问:“您不是一点都没受影响么?”
皇帝颇为自得,“不是谁都能跟朕比的。”
他自幼经受非人的考验,区区香粉自然不在话下。
夏桐悄悄扮了个鬼脸,三口两口将苹果咽下,果核扔进纸包里,脸颊鼓鼓囊囊的问:“所以陛下让安公公私自调查?”
皇帝颔首,“必要时,搜宫也无妨。”
他用食指戳了戳那仓鼠般的两腮,“朕本来打算将此事交给你,但想着你多半不肯应,还是算了。”
夏桐当然不肯干这得罪人的差事,别说冯玉贞手段多多,未必能顺藤摸瓜查出真相;何况她顶上还有一位贵妃娘娘,夏桐怎么也不敢去当出头椽子的。
刘璋叹道:“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
起初扶持这女子是想让她跟蒋家对抗,结果,这夏氏就跟蜗牛一般,他推一推,她才勉强往前走两步;外头稍微有点风吹走动,她自己就缩回壳里去了。
皇帝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好了。
夏桐一时口快,“那您就让我自生自灭罢了。”
反正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舒服。
刘璋被噎了下,可没了她,他就会不舒服呀!
末了只好郁闷的道:“算了,你本性疏懒,也是你的好处,朕不勉强你就是了。”
他自己便是权欲旺盛的人,自然不希望再有一位权欲旺盛的伴侣,夏桐虽然怠惰了点,至少事事听话,胆子也小,只要他一直宠着她,谅来生不出乱子来。
这么一想就释然了,等回过神,却发现夏桐好奇地盯着他,两眼如猫瞳一般,刘璋不禁咦道:“怎么了?”
“没什么,”夏桐真心实意的道,“总觉得您在妾跟前格外通情达理。”
完全不似之前那个怼人小能手。
刘璋:……
被你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