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只好向蒋碧兰扔去求救的目光。
蒋碧兰虽疑心那凤印的确被魏氏做了手脚,可毕竟一个是表妹兼弟妹,一个只是外人。况且临江王还在病中,兹事体大,她必须慎重处理。
倒是冯玉贞先发落了无妨。
蒋碧兰沉吟片刻,便道:“来人,将冯美人先押进暴室——”
冯玉贞两腿一软,几乎晕倒。
夏桐却是爱莫能助,事关皇帝龙体,这谁敢马虎?何况,冯玉贞也并非完全没有嫌疑——催-情药就很像她的作风。
冯玉贞这时候就好像那个狼来了里的孩子,平时使心用计装惯了假,到说真话的时候反而没人信了。
她正踌躇要不要故技重施,再来一招以死明志——然而在场的都是些女人,未必会被她凄美的模样打动,说不定根本不打算劝阻,反而眼睁睁看她命丧黄泉。
那时就成了畏罪自戕,死都死得无比窝囊。
谁知顷刻之间,事情又有了转机。魏氏正打算着人将冯玉贞拉下去,好趁机除去一个眼中钉,她那卧床许久的病秧子丈夫却蹒跚过来了。
魏氏见他脸色苍白,走一步喘三步,立刻投入贤妻角色中,上前搀扶他道:“王爷,您怎么起来了?身子未愈,本应该多歇歇,否则母后定会……”
刘放奋力将妻子那只手甩开,挣扎着朝蒋碧兰道:“贵妃娘娘,请您千万莫怪罪冯美人,那药是小王交给她的。”
魏氏没想到丈夫特意过来就为说这些话,那她算什么?她精心布置的一切又算什么?
蒋碧兰看他下定决心帮冯玉贞辩白,只好继续问下去,“你又是为何?”
这临江王不是对冯玉贞有意么,为何还要帮她俘获皇帝的心?听起来便自相矛盾。
刘放深情的看了冯玉贞一眼,“落花有意,流水无心,我虽爱慕冯美人,却也知世间事多为缘分注定,非人力所能勉强。冯美人的眼中只有陛下,我才帮她出了这个主意,只要她能得偿所愿,我别无所求。”
又坦坦荡荡望着蒋碧兰,“贵妃娘娘,您要处罚,就请将此事禀告皇兄,让皇兄来治小王的罪吧。”
众人都惊呆了,明知道刘放没必要做这种事,而冯玉贞也未必全然无辜,可他却宁愿拖着病躯前去,替冯玉贞揽下全部罪责——这是怎样伟大又畸形的爱!
冯玉贞也楞在原地,虽然知道那媚功效力强大,然则旁门左道终究是旁门左道,她用它来积攒爱慕值,却没指望得到真爱——掺杂着利益与机心的相遇,怎么能换来真正的爱情?
只是……她没想到刘放会这么傻,傻到明知中了圈套,还义无反顾来替她解围。
她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这回却不全是假装的,而是掺杂了几分真意。
夏桐:……
总觉得自己目睹了一篇琼瑶阿姨的传记。
话说,该哭的是魏王妃才对吧?
*
晚上皇帝过来时,关雎宫已重新恢复宁静。时值深秋,外边风刀霜剑,室内却生着火盆,夏桐往里扔了几个未开口的栗子,听着哔哔啵啵爆开的响动,仿佛已能嗅到那股诱人的焦香。
刘璋将两手平伸着烤火,夏桐轻轻贴上去,才一下就急忙缩回——冰的像铁。
若非天气的缘故,她几乎怀疑皇帝是肾虚,否则手怎这样冷?
她轻轻嘟囔道:“陛下洗个热水澡再来抱臣妾,否则妾怕腹中的孩子受不住。”
刘璋明知她拿孩子当借口,哂道:“哪像你成天懒着不动,你试着到外头走走,冻不死你才怪!”
夏桐嘿嘿笑着,“陛下想必已去过宁寿宫了?”
话说今天可真热闹,只怪魏氏把战线拉得太长,如今太后、贵妃、冯玉贞、她,连临江王都给牵涉到了。
皇帝满宫里绕一圈,肯定比马拉松还吃力。
刘璋见她一脸得意的小模样,忽而用冰凉的指尖探到她领子去,夏桐一激灵立马跳开,嗔道:“您怎么像个小孩子?”
真没风度。
刘璋大大落落的道:“你说你是小女孩,朕当然也是小男孩,否则怎么叫天生一对?”
第60章 麝香
夏桐觉得这人真是厚脸皮, 他当时怎么有底气在蒋碧兰面前摆架子的?
明明唇下还蓄着髭须呢,这会子倒来假充年轻小伙子——当然他是年轻,可以古代人的平均寿命而论, 决计不到“小男孩”的程度。
当然,考虑到皇帝们个个都自以为寿与天齐, 说他是个毛头小子倒也不错。
鲜香的栗子已在炭火炙烤下爆开,夏桐赶紧执起火钳, 谁知那钳子挨着暖炉久了,烘的滚热,才一放上去便急忙缩手。
“瞧瞧, 都要当娘的人了, 还莽莽撞撞!”刘璋嗔怪道,抓着她的手细细吹了吹, 又放在口中轻吮。
一股濡湿的暖意从指尖绵延而来,夏桐乍觉此刻的气氛十分暧昧, 脸上不禁微红,“妾没伤着, 陛下不用担心。”
刘璋大概也觉得违背了平常钢铁直男人设,尴尬的松开手。
夏桐平复完小鹿乱撞的心跳,就传了几个小太监进来,让他们将埋在火中的栗子挖出。
正吃得香甜,皇帝却顺势从她怀中抢了两把。
夏桐睁着一双呆萌的大眼睛。
刘璋振振有词的道:“天地君亲师, 有好东西孝敬朕是应该的。”
夏桐:……
觉得自己方才那样动心真是个傻瓜。
好在生板栗多的是, 负责采购的安如海除了照顾御膳房的开销,还额外往她这里送了十来斤。
皇帝那儿反而没有——可能因他素日不爱这些零嘴, 安如海不敢自行其是。
哪晓得皇帝不爱自己烤的, 只爱从别人手里抢的, 男人果然都具有侵略的天性。考虑到皇帝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夏桐姑且不与他计较了。
美美的饱餐了一顿油脂丰富的坚果,夏桐叫来绿豆面子净了手,方闲闲问皇帝道:“那凤印还有催-情药一案,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刘璋眸光沉沉,“你希望朕怎么处置?”
夏桐才不会傻到在这件事乱开口,别说临江王是蒋太后的心肝宝贝,她犯不着去得罪太后;再说,如今倒霉的是魏王妃与冯玉贞。
她反正半点影响也没有——多亏常青耳聪目明,及时识破魏王妃的计谋,还来了招以牙还牙,如今她撇得干干净净,就看魏王妃自己怎么脱身了。
刘璋轻轻看着她,“那常青你用着可还趁手?”
何止趁手,夏桐一提起他便有夸不完的话,当初安如海只说是随手一挑,岂料竟是慧眼识珠,给她送了个大辅助,夏桐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不过她对于常青虽然佩服,倒不像对平姑等人那般亲近——和他脸上的麻子无关,只是此人太过深沉了些,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夏桐这种一根筋的直肠子自然理解无能。
刘璋看她脸上喜孜孜的模样,也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既然好,那你就继续用着吧。”
有他亲自看着,想来不至于生出额外的麻烦。
*
蒋碧兰满宫里胡搜一通,凤印虽说找着了,可结果却与夏桐无尤,不能不说是件憾事。
至于魏氏自导自演还是被人贼赃陷害,如今时过境迁,蒋碧兰也无从查证——她私心甚至觉得魏氏对凤印垂涎已久,之前不是还撺掇临江王去争储位么,没准魏氏老早就盼着做皇后的美梦。
想到自己先前错信此人,还对她说了许多推心置腹的体己话,蒋碧兰便后悔不已,决定对魏氏敬而远之。
蒋太后因两边都是亲戚,自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拼命和稀泥。先是指责冯玉贞不该妄图用迷香来争宠,但念在尚未得逞,便只禁足了事——这还是看在临江王的面子,不然若是严惩,只怕刘放又会不管不顾地去帮她顶罪,蒋太后只恨自己怎么生了个蠢儿子,区区一个女人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就这样还想成就霸业呢。
至于凤印的蹊跷,也被蒋太后一力承担下来,说魏氏是无心将凤印带出,其实冤枉——至于那金印为何会无端跑到魏氏袖中,这话也只好哄哄傻子。
蒋太后虽然年迈,从前的精明尚未完全消退,自然看出魏氏是想一举消灭夏桐与冯玉贞,就是手段实在太蠢,倒被人反将一军。
未免魏氏继续鲁莽惹祸,蒋太后将她赶出了宫,称临江王有自己这位母后亲自照拂,她还是好好待在驿馆就行了。
魏氏着实气恨,心道天底下的婆婆都一样,个个只晓得护短,现放着奸夫淫-妇不料理,倒把她这位正妻赶出门,天底下岂有这样荒唐的事?
她可不放心刘放跟冯玉贞单独留在宫中,别说是禁足,男人色心真正起来,哪是一堵围墙能挡得住的?
魏氏越想越觉不安,待要求蒋碧兰帮忙在太后面前说说情,谁知蒋碧兰非但不应,还派人把她骂了一顿——虽说凤印最后找着了,可蒋太后认为侄女保管不力,于是收了回去。
往后蒋碧兰想要用印,就得亲自到太后宫中去请。尽管蒋碧兰有自己的贵妃印,日常琐事、发放月例这些都碍不着什么,可是年节时的盛大祭典,包括每年开春后的春耕礼、亲蚕礼,那就非用到皇后的凤印不可。
这就明晃晃的表示她权柄下移。
蒋碧兰恨透了魏王妃没事找事,帮不了她争宠不说,如今还害她成为满皇宫的笑柄,蒋碧兰不打魏氏一顿都算好的了,怎么还肯去帮她?
魏氏无法,只得暂且忍气吞声,暗地将这些女人恨入骨子里。冯玉贞就算了,尚在禁足之中,旁人也插不进手,夏婕妤可真真是个祸害,若不除了她,自己早晚会折在她手上。
*
关雎宫中,一行人齐齐围坐着火炉取暖。
李蜜望着夏桐没事人的模样,心里着实佩服,之前只觉得这人运气好到异样,如今看来还是颇有手段的——魏王妃想算计她算计不成,倒把自己赔了进去,不得不说这场战役夏桐是大获全胜。
只可怜冯玉贞遭了无妄之灾,看到年末能不能放出来。
李蜜叹道:“什么催情香,我倒不信冯美人会做那种事。”
她倒不是好心帮冯玉贞说话,只是冯玉贞的美丽有目共睹,若连她都需要靠迷香争宠,其他女人该怎么活呀?
夏桐笑了笑,不予置评,冯氏虽美,可皇帝却是块铁打的顽石,不用点手段怎么能成?
至今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攻略成功的,大概真是走狗屎运?
娴熟的剥了枚栗子放进嘴里,夏桐说道:“不是有临江王帮她揽罪么?冯玉贞也算有福了。”
若非如此,岂会是区区禁足这么简单?
李蜜叹道:“我也没想到临江王竟是个痴情种子,难怪与陛下是亲兄弟,果然一模一样。”
这话就有些吹捧夏桐的意味——李蜜看着她手中的栗子,十分眼馋,她自己空间虽然也种了些,可那是催熟了的,远不及这种野生的小板栗来得香甜。
听说是西域某个小国的贡品,一年才产几十斤,皇帝全送给了关雎宫。
夏桐明明看到李蜜的脸色,却根本不说分享的话,自顾自津津有味地吃独食。
李蜜好生郁闷,心想这人可真小气,自己先前送了她那么多吃食,她也不晓得回报一二。
当然,她从夏桐那里也得了不少东西,可都是些珍珠宝石之类的死物——她就是眼馋这香喷喷的烤板栗嘛!
王静怡对吃食就不怎么感兴趣,她那灵泉水不但能治病,还能解饥,每天喝上一点,连饭都可以少吃些。
她轻声道:“临江王还想去玉芙宫看冯姐姐呢,被太后娘娘骂了回去,说他自己的病都未好全,还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夏桐笑眯眯道:“还好魏王妃不知道这事,否则定得气到吐血。”
她忽然起了个奇思妙想,为什么不能让魏王妃知道呢?以魏王妃的脾气,必定会暴跳如雷,她备受冷落,丈夫却还和姓冯的藕断丝连,勾勾搭搭——这对她是多大的刺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