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苏云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浅声道:“那便写方子吧。”想想苦药汁子的味,她又有些犹豫的问:“不吃药成吗?”
在御医面前说不吃药,就跟闹着玩似得。
御医一脸谦卑,说出口的话,却格外的斩钉截铁:“不成。”
苏云溪还想再开口,就听康熙道:“良药苦口,可不能再说了,心里头不得劲,就好生的吃点药,朕有空了,多来陪陪你。”
他一说出口,御医便下笔如有神,刷刷刷的写起单子来。
看着那长长一串的方子 ,苏云溪鼓着脸颊嘟囔:“早知道不说了,任她难过去,说不得过几日就好了呢。”
然而御医不光听不得不爱吃药的话,也不爱听抗一抗就过去的话。
“您好生的按着方子吃,奴才已经将酸苦的药换了味平的,这有不舒坦的地方就及时抓药,不要忍,忍多了就成大病了。”
“小病号治,大病难医啊。”
御医年岁大了,说起话来,难免有些絮叨。
苏云溪虚心听着,没说话,一旁的康熙倒是觉得听着不舒坦,冷声道:“朕的崇嫔……”
他刚开个头,她就猜到他什么意思,拽了拽他袖子,没叫他接着说下去。
心中却觉得暖暖的,在她觉得孤寂难受的时候,康熙站在她面前,为她说话,这种感觉就特别好。
在御医退下的时候,苏云溪便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臣妾好喜欢你。”
人活着,总是要有梦想的,她现在觉得,把康熙扒拉到自己怀里,好似也不错。
深宫漫漫,这时光总要有人陪她一起度过才是。
康熙抿了抿嘴,她许久不曾有这么主动的亲过他,一时不禁有些激动。
俯身在她脸颊上也跟着亲了一口,低声问:“怎的了?”
苏云溪顺势往他怀里一窝,原本想要再接着表白一番,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窝在他怀里,静静的抱着。
温暖的怀抱,对方身上那清冽的气息,都好似能将人包围。
苏云溪的双臂箍的紧了些,突然就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的惹人了,就连她一个有宠的人,都觉得深夜难熬。
那些只能拥抱自己,和那些阴谋诡计的人,又该如何。
康熙只当她今儿心情不好,所以格外粘人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这种全然的依赖,也让他心中那一处空缺跟着填补了起来。
她是个活泼灵动的性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
然而今儿最适合说话的一日,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康熙就知道,她是真的难受了。
……
翊坤宫里头飘来药汁子的味,这宫里头的高位妃嫔,手上都有渠道,当知道她是郁结于心的时候,不禁感叹。
“这是好日子过多了,所以有些难受不成?”
“亦或者是,故意博宠呢?”
“谁敢在她面前多说上一句半句的,谁见了不是笑眯眯的哄着她。”
“就这都郁结于心,那本宫这数着蜡烛到天明,岂不是早已郁结死了。”
“还有龙凤胎呢,两个孩子在手,哪里值得郁结?”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林林总总汇集起来,就是个不信,觉得她这是闹呢,不定存着什么坏心思。
先前德妃娘娘那小公主的事,最后不了了之,众人都在她身上盖了章。
都觉得是被万岁爷给按下来了,说来也是稀奇,德妃竟然能够咽下这口气,着实教人想不到。
德妃当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是她的小公主,她十月怀胎,小心翼翼生下来的孩子。
崇嫔好好的,尚且要寻御医,说什么郁结于心。
那谁又知道她的丧女之痛,再恨再痛,都要笑着面对众人,不能露出丝毫差池来。
因为不管是怀孕,还是产女,万岁爷都不曾来过,她不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只知道,她不像崇嫔,有任性的权利。
崇嫔说自己郁结于心,万岁爷急的跟什么似得,直接就冲了过去。
她若是说自己郁结于心,万岁爷怕是要斥责她矫情。
这就是区别。
德妃临窗而立,看着永和宫外头的景色,想着这些时日宫中的纷纷猜测,刚开始的时候,时间久了,好像就连她也信了,这事儿是崇嫔做的。
她侧眸看向一旁伺候的人,低声道:“六阿哥呢?”
一旁伺候的宫人赶紧道:“小主子正在玩九连环呢。”
德妃点点头,低声道:“盯紧点。”
自打小公主出事之后,这宫中的孩子,便看的特别紧。
不管是她,就连苏云溪也不遑多让,派人盯着两个孩子,一眼都不曾错过。
她喝着苦药汁子,再别开脸看看一旁肉嘟嘟的小公主下饭,要不然实在没有勇气把这酸苦冲鼻的东西往肚子里灌。
“真是闲的。”她道。
这喝着药的时候,她就格外后悔,那日真的是闲疯了,这才觉得内心孤寂。
但是当日那种孤寂的心情,着实记忆犹新。
她就连浑身都是凉的,觉得自己是那地里黄的小白菜,全世界就剩她一个人。
晚间康熙来的回首,她还在喝苦药汁子,看着她皱巴成一团的脸,康熙笑着问:“还觉得难受吗?”
苏云溪鼓了鼓脸,赶紧往嘴里塞了一颗小甜梅,缓了缓口中那苦味,这才一脸认真的开口:“不难受了。”
她觉得,不吃药自己都很好。
康熙抿嘴轻笑:“莫要讳疾忌医。”
然而刚刚说完别人,隔日的功夫,就轮到他了。
许是太久没有生过病,一场秋雨的功夫,他就中招了,大清早起来就阿嚏不断,下了朝脸色就潮红起来,眼瞧着是发热了。
梁九功忙前忙后吓的跟孙子似得,要去请御医,但是康熙想想那药汁子的味,光是闻闻都够了,不禁有些抗拒,低声道:“不许。”
听到消息的苏云溪过来侍疾,就听康熙说,不许叫御医。
不禁笑吟吟道:“您前儿还教训嫔妾,说什么不能讳疾忌医,怎的轮到自个儿,便不肯了?”
康熙横了她一眼,偏偏生病的人,眼神软绵绵的,再无往常威风。
他白皙的脸颊烧的红红的,猛地一瞧,像是害羞之后的羞红。
再加上眼眸水润有光泽,太像被宠爱过的样子。
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道又一道。
苏云溪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只垂眸看向他,软语温声的劝:“您呀,几剂药下去就好的事,可不能往后拖。”
她说着,直接对梁九功道:“去传御医来。”
康熙看着她雷厉风行的吩咐,不禁不高兴了,冷声道:“你如今长进了,竟然敢越过朕……”话还未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苏云溪瞧着他这样子,咳的着实有些难受,便直接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喂过来。
“泡茶呀,没滋没味的。”康熙嘟囔。
苏云溪不理他,灌完了温开水,又叫奴才打温水来,一点点的给他擦拭降温。
她照看的妥帖精致,康熙原还有些抵触,渐渐的便不说话了。
只闭着眼睛养神。
御医来的时候,他都快睡过去了,见了御医,也是一脸不以为意,随口说了些症状,便挥挥手,叫他下去写方子。
御医把脉过,发现确实没有旁的问题,便不再多说什么,恭谨的退下了。
天子龙体有恙,那可是天大的事。
一时间太皇太后都拄着拐杖过来了,打从入秋起,她的身子也有些不大好,总是使不上力气。
立在屏风外头,正要往里进,却被苏云溪拦了,她软声道:“万岁爷不打紧,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这烧退了,人睡一会儿就成了。”
“知道您惦记,您远远的瞧一眼,莫过了病气。”
这俗话说的好,康熙正值壮年,一场两场风寒,对他来说不过尔尔,但是对于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来说,这一场风寒,可就是要命的事了。
老祖宗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年纪大了,就更加惦记孩子了。
她看着屏风后头的康熙,躺在那睡的安稳。
便低声道:“成,哀家先回去,你好生的伺候着,若是万岁爷不爱吃药,就哄着他说,有巧克力吃。”
听见巧克力三个字,苏云溪觉得有些梦幻。
见她神色微怔,太皇太后解释道:“番邦来的小玩意儿,苦不苦甜不甜的,偏他喜欢。”
苏云溪乖巧点头,一口应下。
然而等皇贵妃过来的时候,她就有些不好拦了,但是她也不说叫人进来,反正康熙睡着,谁也不敢擅自出命令,一个皇贵妃罢了,还不值当把睡着的康熙叫起来。
方才老祖宗来,倒是该叫,只不过被她劝回去了。
皇贵妃候在外头,苏云溪出来跟她请安问礼,过后才又道:“老祖宗方才叮嘱臣妾好生照看着,您坐着喝会儿茶。”
说着她就往里间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陪皇贵妃,只是两人坐在一处,着实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贵妃瞧着她那骨肉匀亭,纤秾有度的身条,眸色深了深。
这经过滋养的花朵就是不一样,旁人都要开败了,偏她娇艳欲滴,跟春日指头的海棠花似得。
那身条也是极好的,瞧见就令人艳羡不已。
她犹记得,在崇嫔刚入宫的时候,大家都如临大敌,后来接触一段时日,知道她是个胸大无脑的,便都不计较起来。
可谁曾想到,就这么个人,慢悠悠的,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就像此刻,她只能坐在偏殿和奴才相对喝茶,而对方却在内室伺候万岁爷,就这么星点区别,也是叫人心塞至极。
苏云溪一进去,就见康熙有些迷茫的起身,看到她后,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来伺候他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