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只一个劲哀求:“好汉好汉你快放开,我手快断了,有啥事咱们好商量,你要多少,一句话呢事儿……”
别说,这几句话还有点阳城口音。
可顾学章是谁?他才不管你阳城还是哪儿的,只要是违法犯罪的,他都不会客气,也懒得看他长什么样,大声呵斥道:“不许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好,好汉我不动,你快把我放开,我这……”话未说完,一群男男女女围上来,看见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帕包,又在他身上搜出自己丢的钱财,顿时恨得牙痒痒!
一开始冤枉顾学章的女人,确认自己包里东西无误后,赶紧道歉:“对不住啊同志,我误会你了。”毕竟,一个穿着朴素的解放装,一个穿着时兴而昂贵的西装,谁能想到这人模人样的居然是个小偷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西装男,“人模人样干啥不好偏要当小偷?!”
“就是,这些外地人最讨厌了,把咱们北京的风气都带坏了。”
幺妹挺挺胸膛,我爸不是北京人,可我爸干的是好事哟!
很快,有人去附近派出所喊了人,两名穿着工作服的民警过来,顾学章这才放开小偷,准备转身走人。正巧那“小偷”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干好事害惨了他,谁知两相里一对眼,双方都愣了。
“你……”
“你……”
俩人异口同声的指着对方。
民警以为小偷还想打人,立马暴喝一声,“干嘛呢啊,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俩人把西装男控制住,双手一扭,戴上手铐。
“同志怎么称呼?请跟我们回一趟派出所。”
顾学章还没说话,西装男大声道:“顾,顾老三!这是顾老三!我们一个村的,我是张大力啊,你不记得啦?”
张大力是谁?这名字幺妹有点耳熟。
小时候她们有一年在院里偷偷种西瓜被刘老太嚷嚷出来,几乎全村人都进门去□□,带头的可不就是这个坏家伙!
小地精那年才三岁半,她好好的记着呢,哼!后来去欺负丽华伯娘的不也是他?还被顾二伯狠狠地揍了一顿呢!
可这坏家伙,在
前年的地震中不是死了吗?当时全村人都逃出来了,就他和老姑娘不在,过了大半年找不到,连张家人都以为他就是被埋在垮塌的山体下,都给他往派出所报死亡了。
顾学章刚才那一眼就觉着他眼熟,可一时没想起在哪儿见过。毕竟,他年轻时候在外头当兵,一年回家也不一定能跟村里人见一面,这几年又在外头工作,确实是记不得张大力具体模样,只是觉着眼熟。
看吧,人生何处不相逢,虽然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不愉快的相逢!可对于张大力来说,他不得不承认,自报家门就是救命稻草!
“顾老三我是张大力啊,你二嫂陈丽华是我嫂子……没,没改嫁前,咱们不止一个生产队的,还算半个亲戚呢!你可要帮帮我,我不是惯偷,我就是没钱吃饭,这才鬼迷心窍……”
倒是顾学章,让他这“半个亲戚”的论调气笑了,什么狗屁亲戚,二哥直到现在还念叨当年没多揍他几拳呢,让他埋山里可真便宜他了,王八蛋!
围观的人都十分好奇,没想到这俩人还是同村亲戚?一正一邪,一个抓小偷,一个当小偷,居然还在偌大的北京城遇上了?这不叫缘分叫啥?立马,大家都忘了几分钟前他还是一个人见人憎的小偷,全都善意的打趣起来。
幺妹不解,北京人可真大方呀!
要是她,即使东西找回来了,她也不会这么好心原谅的。
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张大力马上就要被群众给原谅了,忽然听警察道:“这不是那谁,火车站流窜过来的惯偷吗?”
“我看着也像,哪儿人?”
张大力眼珠子一转,“我不是惯偷啊警察同志,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有介绍信呢,我来看病的。”说着,艰难的戴着手铐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揉成腌菜的纸。
这是他的介绍信。
顾学章瞥了一眼,冷哼一声。
为啥?
介绍信落款时间是一个月前,生产队长还是崔建国,字迹也像他的,可人崔建国都早去年就没当队长了!看来这家伙信息严重滞后啊。
他冷冷的道:“我不认识你是谁,牛屎沟生产队的张大力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已经往红星县公安局开了死亡证明。”
“
不是,我不是……”话未说完,两名公安一听,要是真人死了,那他就是冒认他人身份,要是他就是本人,那叫啥?假报死亡!
都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
俩人立马将他扭送回派出所,还要求顾学章和附近几名群众跟他们回派出所做笔录,幺妹想要看八卦,也拉着姐姐跟上,老爷子懒得动弹,又贪两口酒,就留在烤鸭店等他们。
这里距离派出所不远,走路三分钟就到了。也亏张大力狗胆包天,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敢下手……他现在可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当年地震时候他压根就不在牛屎沟,听说安徽和四川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他早早的跑出去了。还是带着伪造的介绍信,跟同样在村里不受待见的老姑娘,浪迹天涯了。
一开始,因为外头流动人口几乎为零,用工的少,他们着实过了两年苦日子,可没半年,安徽四川的剩余劳动力跑出去,盖房子的多起来,卖小东小西的也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来,他跟着四川人上工地,一天也能挣一两块钱,老姑娘学人批发头花发卡的,去学校附近兜售,少则几角几分,多则四五块。
以前在牛屎沟种地,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分钱,现在一天下来就能拿到现钱,还不少,再也不用被父母兄弟姊妹分去,他们高兴得就像去到了天堂!
俩人买吃买喝买衣服住旅社,白天苦哈哈上班,太阳一落山换上一身行头出门跳舞,喝啤酒,这日子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可惜好景不长,浪荡惯的人,想要重拾劳动技能,不是那么简单。刚开始几天是被一张张花花绿绿看得见摸得着的票子鼓动着,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时间久了,钱也就那样吧,该吃该喝该玩儿的都经历过了,也就那样吧,没办法再支撑他们日日早起了。
工头见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就不要他干了。
老姑娘摆摊被治安队撵得满城乱跑,还被罚了几次款,也没了摆摊的动力。
两个懒鬼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天天睡旅社床上,跟骨头散了架似的。
谁知有天出门吃个饭的工夫,他们住的房间就被人洗劫一空,新买的几件衣裳被人偷走不说,藏床垫里的钱也没了。至此,两个人再次回到身无分文居无定所的时候,可尝过甜头的他们,再也不会出去干苦力练摊了,他们另谋生路!
于是,当扒手成了他们的不二选择。
,可慢慢的练出技术,什么人的包他们都敢偷了!每被抓到一次,他们就换个地段,一路从省城偷到湖南安徽河北北京,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他们都要去碰碰运气。
钱也倒是攒下一些了,二人寻思着,等再在北京火车站“工作”一段时间,他们就回阳城买个房子,生儿育女,做点儿小本买卖,也过过寻常小老百姓日子。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不是栽在同行手里,不是公安手里,而是他的同村顾老三手上!张大力是真怕了,他要是真被抓了,那老姑娘绝对不会再等他了,她一定会跟着能给她吃喝的男人走……
越想越怕,张大力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下,祈求民警能放他一条生路。
“这事不是我们放不放你,你触犯的是法律。”民警不由分说,将他带进派出所,“老赵,做笔录的人呢?”
“老赵出去了,他徒弟在。”有人回答。
所里熙熙攘攘,忙碌不堪。现在公安的三大任务就是抓小偷,抓流氓,抓盲流,而且,三个突出问题都是时代变革的产物,知青回城、农村剩余劳动力流向城市从今年开始异常明显,一个所里连所长都没时间坐班,天天出警是啥概念?
自从单方面宣布跟徐志刚断交后,幺妹已经好几年没进过派出所了。她好奇的看着忙碌的警察叔叔们,心道这北京城就是不一样啊,大河口的派出所民警闲得很,!
忽然,轻轻的“嘎嘣”一声,幺妹被吓得“哎哟”一声,赶紧抱住头顶,谁给她爆栗啦!
身后是一个穿着军绿色公安制服,带着大檐帽的高个子青年,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春风一般的笑容,“小丫头来了也不说一声。”
“胡峻哥哥!”幺妹高兴得几乎破音,蹦跶起来,一把挂他胳膊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学校吗?”
“你怎么穿公安制服呀?”
“你不上学了吗?”
……
这机关枪似的问题,
要是别人肯定招架不住,可胡峻是谁呀?他是跟小地精一起长大的,她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知道她意思的。
果然,胡峻知道她不是要答案,就是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脑袋瓜里的问题,他臭屁的端正帽子,理了理衣领,“怎么样,你哥帅吧?”
“帅!”
是真帅呀,他的脸型不是常见的国字脸,而是带有棱角的瘦削脸,幺妹读了这么多书也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那是一种介于鹅蛋脸和瓜子脸之间的男性化脸庞,再加上嘴唇一圈青色的胡茬,更像个成熟青年了。
可他温暖的笑容,又像个少年。
幺妹收回呆呆的眼神,“唉,胡峻哥你怎么长胡子了呀?怪不得思齐哥哥说你长……长了……”。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落他胸脯上,唉,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胡峻哥哥。
胡峻摸了摸自己下巴,他的胡子是最近一年才长的,着实让他高兴了几天。因为这意味着成熟和男人味,意味着他终于追上同龄人的步伐了!
“怎么,不帅?”
幺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点儿也不帅,老死啦。”
胡峻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哭笑不得,她们这年纪的小女孩呀,就喜欢那些白白净净的奶油小生。
正说着,春晖和顾学章过来,他客气的打招呼,面对顾叔叔,他显得拘谨多了,总觉着自己就是他手底下的兵一样。
顾学章打量一番,满意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现在就开始实习了吗?”
“是,学校没要求,我抽课余时间来,这里的赵所长是我师兄。”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顾学章愈发满意,这孩子长大了,愈发成熟稳重了,现在就知道出来锻炼实践能力,以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寒暄几句,胡峻给她们倒了两杯开水,自己带顾学章进屋做笔录,剩下几名群众则交给另外的同事处理。
春晖看着他们进了笔录室,打趣幺妹:“你咋还叫他胡峻哥哥啊,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然而,幺妹却不明所以,“为啥换呀?换成胡警官吗?可我胡峻哥哥还不是正式警察呢。”
得,这脑回路压根就没听出来她的打趣,春晖也觉着自己想太多了,虽然,,:
第166章 、166
这笔钱, 以这个年代的工资水平,全家老小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挣不来!这无疑是让崔绿真高兴的,可高兴没多久, 她又不大开心了。
“田叔叔, 这种药一个季度卖这么多, 那生病的人有这么多吗?”
田广峰叹口气, 事实是, 能买到莲花透骨胶囊的人只是患病群体的万分之几,只有北京北上广等大城市的职工干部们才有这么“幸运”。
相对于他们从华北平原几个省份调研的数据来看, 平均每一百个患者里, 。这还是以北京为中心的华北平原, 其他广大的中部地区,西部地区, 那恐怕为零!
幺妹吓得“呀”一声,相当于每两百个病人里只有一个能吃上药。“为什么还是买的人这么少呢?”
说实在的, 杨师长的要求在那儿放着, 一盒胶囊的价格还不够买两斤肉呢。放在一个绝症患者身上,别说少吃两斤猪肉,他们也压根吃不下!
田广峰叹口气, “一是咱们产量有限,胶囊工艺不成熟, 原药材产量也有限。”建国后到现在,医药行业的水平发展赶不上经济社会的发展,尤其那荒废的十年导致制药工艺停滞不前。
说难听的, 美国人日本人三十年前就在用的工艺,目前国内还在用。
用着别人已经抛弃的工艺,效率自然高不起来, 产量有限,能买到的人也少。
“尤其是咱们的软酸胶囊需要一种明胶,国内提取技术不行,现在咱们都是从台湾进口。”
“明胶?是做果冻的吗?”
“对。”田广峰一愣,据他所知,果冻是国外食品,她知道?倒不是说看不上大河口小地方,而是他闺女田恬也是上个月听去过香港的同班同学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