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一开始,有的人以为他能一路从大头兵升到班长,排长,都是因为替他挡的那一枪,可渐渐的,他矫健的不同寻常的身手,敏捷的视触听觉,不得不让别人发自内心的佩服。
“放心吧,即使不当团长了,可作为正常的团级干部退伍,该有的都有。”事先给顾老太放风,是想通过家庭给他施压,谁知臭小子居然不吃这一套。
得,他啊,老咯,黔驴技穷咯。
“老爷爷,送你哒。”幺妹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捧野花野草,味道臭烘烘的,还怪熏人。
杨旅长挑挑眉。
“是可以治你的病的草草哦,煨水喝再苦也要捏着鼻子喝下去哟。”
黄柔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没注意女儿说了什么。她的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因为那个鲁莽的男人,鲁莽的决定。
杨旅长呵呵一笑,笑意未达眼底,眉梢全是苦涩。
他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顶,“我的病,吃仙丹也不会好的。”
幺妹却很执着,眨巴眨巴,看向他外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左腿,“老爷爷,吃了这些草,你会好一点点哦。”
“那接下来呢?”只不过是在做无用的挣扎,拖延时间罢了。但哪怕是拖延,他也想多拖延几天,因为,他年轻时打鬼子爬雪山过草地横渡长江解放南京,几乎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没照管过一天女儿,看着那活泼可爱的外孙女,他的愧疚是怎么也洗不清。
给女儿钱吗?
她不稀罕。
给地位吗?
她能跟他翻脸。
给什么呢?那就把生命仅剩不多的时光,都给她吧,让他做一个真正的父亲。
“接下来就能好啦!”
第61章 、061
期末考结束, 判完卷子,又发放完成绩通知书, 一整个学年就这么结束了。
幺妹在家里掰着手指头的数啊数,终于数到妈妈回来的日子, 她可以天天跟妈妈在一起,天天过星期五啦!
“赶紧把东西放下, 歇会儿, 炕已经给你晒过了。”崔老太指指晒在牛卵树上的花被窝,“你闺女晒的,说要让你闻闻果子香呢。”
“谢谢娘, 您辛苦了。”
刘惠倚在门框上,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哟, 人这哪是婆媳?亲母女呢!
黄柔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圆溜溜的铁盒子, “娘,给,这是百雀羚,擦脸擦手都行。”
崔老太接过去, 小心翼翼的翻着看, “哎哟,这可咋用啊,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友娣在舅舅家见过这东西,接嘴道:“奶,这可香了!”
崔老太果然凑鼻子下一闻, “哎哟不行不行,别人会说我老太婆不正经的。”
黄柔轻笑,“这有啥,人陈阿姨早晚各一次的擦呢,那脸上一道皱纹都没有。”
幺妹举起小手手:“我作证,陈奶奶可年轻可漂亮啦!”
陈静实在是太喜欢她了,带她回家蹭过两次饭,陈家二老也非常好,会给她夹很多很多的肉,陈奶奶还会给她削香香的从没吃过的大红苹果,她当然记得。
崔老太嘴上不信:“五六十还不长皱纹,那还不得成老妖精。”手里却小心的拧开盖儿,里头是一层密封的银白色锡纸,轻轻撕开一个角,那香味更浓了。
这下,老太太真真是眉开眼笑,阿柔可真是贴心,啥都给她想着。当然,她也有东西想着她呢,“友娣,赶紧把西瓜拿出来,给你四婶划块大的。”
生产队的西瓜已经陆续开摘了,由村民代表带着介绍信上市里卖去。那一个个大西瓜,卖一个的收入就抵十斤粮,关键产量还是粮食的三倍,一换算,同一块地相当于比往些雨水好的年头还增产了六倍!
种金子也不过如此吧,就问谁不高兴?
整个牛屎沟生产队都乐疯了,眼巴巴等着年底分钱呢!
而崔家院里的西瓜,那更是不得了,熟得早,比生产队早一个月上市,抢到先机净挣了四百多块。比生产队的大,比生产队的红,还比生产队的甜,说明这水土啊,还是眷顾老崔家的!
这个瓜还是小地精老早就给号好的,最大最甜水最多,半个月前就在说要留着给妈妈回来吃。谁知昨儿杨爱卫骑墙头上扔石头玩,不小心给砸烂了个洞,要不当场切开,这么热的天儿准得坏。
小地精为这事可生气坏了,杨爱卫这个大坏蛋!
上个月崔家院里凿了一口井,打出来的水又清又凉,还甜丝丝的,放只竹篮下去正好可以冰镇西瓜,切出来还是冒着凉气的。
“甜不甜妈妈?”
“是不是超甜?”
幺妹吸了吸口水。
黄柔把啃了一半的小月牙递过去,让她“嗷呜”一口,红色的汁水顺着嘴角滴落,给洒卡其色的背带裤上。
春晖忙给她擦了擦,当然已经来不及了,这果子汁儿可是很难清洗的。
幺妹害羞的笑笑,“对不起姐姐,我明天帮你洗叭。”
“最近可出了个大新闻呢。”崔老太一面扫地,一面跟黄柔说,“张家那寡妇媳妇儿,叫陈丽华的你还记得不?”
“她四婶咋可能不记得,她们都是……哎哟瞧我这张嘴,她四婶你别介意啊,我就是心直口快,我不是说……陈丽华不知搞啥名堂,跑回娘家去了,说是要改嫁呢!”
黄柔一愣,寡不寡妇的她不介意,以前是对崔建军还抱有希望,现在她已经做好他永远回不来的准备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着大嫂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离开过她?
“害,不是我说,就张家那一家子坏坯子,能让她改嫁才怪。”刘惠倒是还会说句公道话,“尤其那张大力,想女人想疯了都,那眼睛都落他嫂子身上,怪恶心人。”
崔老太重重地咳了一声,“在孩子面前别说这些。”
本来,她们不说这些的时候,幺妹正跟狗尾草聊天呢,听见这茬忽然插嘴道:“我知道,大坏蛋亲婶婶,被二叔叔揍啦!”
这都是陈丽华院里的植物告诉她的,她本能的觉着不是好事,上次本来就想告诉奶奶的,结果因为实在太小了,也不懂这些事,奶奶也没细问。
“啥?”崔老太小声道:“丫头别胡说。”这可是要毁了寡妇名声的。
“真的,就是打我们家西瓜的大坏蛋,他好几次要去亲婶婶……唔唔……”老太太捂住她的嘴,给带回房,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再加成年人的阅历,很快脑补出一个完整故事来。
张大力二十五六的年纪,因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手脚又不干不净,整个生产队没人看得起他,自然不会有人将闺女嫁给他。这单着单着,就打起寡嫂的主意来。
而张家公婆确实有把叔嫂二人凑一对儿的打算,反正陈丽华种糯米是一绝,自家儿子又娶不上媳妇,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最重要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控制的儿媳妇了,就跟家里养的长工似的!
可陈丽华眼睛不瞎啊,她怎么可能愿意跟那样的二流子作一家?虽然严防死守,可还是好几次让张大力摸进院里去,便宜是被他占过,但因为她的誓死不从,最后关头都没让他得逞。
半年前一次,正好让从门口路过的顾老二听见了,当场进去把张大力揍个半死,从此让他安分了半年,看见顾家人都恨不得绕着走。他倒是想报仇啊,可人亲弟是团长,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他。
而因为这次见义勇为,原本毫无交集的顾老二和陈丽华,居然越看越顺眼,有时干活干着干着站一块儿也能说上两句话,有啥重活他也抢着帮忙。
但他不善言辞,陈丽华也忌惮自己的寡妇身份,除了比平时多说几句话,倒是没啥特别接触。陈丽华虽然面黄肌瘦,但胜在五官秀丽,言语温柔,为人处事都非常和气,大龄剩男的心,他就这么沦陷了。
最近,崔家帮着陈丽华处理了糯稻和几次草药,她已经偷偷攒下两百块钱,在顾老二的鼓励和出谋划策下,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要离开张家了。
“那张家可真不要脸,寡妇改嫁天经地义,凭啥拦着人家?”
“就是,跟一窝子土匪似的,陈丽华真是嫁进了贼窝!”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张家不是人,可怎么说一家人,她对家庭也该有点责任心不是?”
崔家几妯娌,你一言我一语,都为陈丽华忿忿不平。
黄柔感觉到脸上那若有似无的打探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嫂。是怕她改嫁呢?尤其是带着“小福星”改嫁,这不就是对崔家这一大家子没“责任心”了吗?
虽然她也没想过改嫁,可被大嫂这么□□裸的道德绑架,黄柔心里不舒服。
偏偏刘惠还是个不会看眉高眼低的,“哎呀我们家可不一样,我们对阿柔这么好,阿柔肯定是跟咱们一条心的对不对?”
黄柔被她逼得说什么都落不了好,总觉着这句话是个套:答应吧,好像这就是理所应当她该报答的,不答应却又成了白眼狼!
只能装没听见。
其实,她现在也想通了,全家待她们母女不薄,就算崔建华真的死了,她真的再嫁,能遇到这么好的婆家人的几率也非常低。她们留在崔家,说残酷点也算“互惠互利”。
“哎呀,听说打起来了呢,赶快看看去!”隔壁杨老太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那是浓浓的八卦味儿。
“谁啊?谁跟谁打起来?”刘惠双眼冒光,立马跟见了热屎的狗一般,也不管自己颤巍巍的大肚子,跌跌撞撞就往外头跑。
王二妹好心劝了句:“大嫂你慢点儿,别人打架有啥好看的。”
刘惠回头就是一个白眼,“她二婶咋说话的,诅咒我呢?我这可是老崔家大孙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谁让这福气就落我肚子里了?”
话音方落,给一脚绊门槛上了。
本来,孕后期就容易肿,她这几个月又仗着肚子胡吃海喝,整个人胖了两圈不止,那脚掌肿得崔建国的鞋子都塞不下,只能趿着双大大的塑料拖鞋。
当然,她是不可能花一分钱的,拖鞋还是崔老头的。
一个儿媳妇,穿着公公的鞋子满村的跑,谁不笑话她?也就她这种没脸没皮的老娘们假装听不见罢了。
拖鞋被这一绊,重心不稳,连人带肚的就往前冲。
“哎哟坏了!”王二妹动作最敏捷,可离她最远。
离门口最近的反倒是幺妹,可她那么小大个人儿,还没刘惠的肚子大,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肚子着地,发出杀猪叫。
“哎哟快,快,我肚子痛!”
几妯娌赶紧七手八脚将她搀起来,“怎么样大嫂?要不去炕上躺着?”
“赶紧的,叫奶奶去,就说我肚子疼。”刘惠使唤友娣,顺便还不忘埋怨幺妹:“还说啥小福星,看着我跌倒都不会扶一下,我儿子要有啥,打不烂你屁股!”
黄柔脸色立马变了,让这么大的小人儿扶她,她也有脸说出来?当着她的面都敢这么骂闺女,那她不在的时候,还不知得骂多难听?幺妹不会告状,是不是受了委屈也往肚里吞?
这么一想,她也懒得扶她了。
友娣已经被刘惠使唤太多次了,要吃罐头让她去东屋说“肚子疼”,要吃糖水也让她去说“肚子疼”,刚开始把崔老太急得不行,后来是打也打过,骂没少骂,她这脸皮越来越厚!
而跑腿的友娣,拿不回吃的,便成了她的出气筒。
她心里可气着呢!
况且刚才她一直在屋里玩春月的鼻烟壶,压根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儿,还当她妈又嘴馋了,迫于淫威只得不情不愿的出门。
奶奶在哪里?要随便问几个人也能问到。
可她就是懒得问,心想着慢悠悠的找一圈,再慢悠悠的回去告诉“没找着”就行了,到时候她没骗到东西吃这可不赖她。
殊不知,这一次的刘惠,因为往日的“狼来了”,差点丢掉小命。
且说刘惠被她们扶回房里,炕上猪窝似的一堆,全是她一个人的脏衣服,崔建国的友娣已经帮他洗了。黄柔也顾不上感慨这恶劣的母女关系,直接将脏衣服一把扫地下,跟一堆垃圾似的。
没一会儿,感觉不怎么疼了,心跳也平复下来,刘惠倒是不嚎了。
林巧针小心翼翼掀开大嫂的衣服,吓得“啊”一声叫出来,那尖尖的肚皮上有个红红的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