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妆成
赵将军将程卿狠狠吹捧了一番,听得其他几个将军都半信半疑。
真有人如此厉害?
人家不过才十几岁,屋里这些人,个个都三十岁往上。
特别是赵将军,也是识文断字的,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坑得这么惨!
天王极是无语,“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黄口小儿,岂有你说得那般厉害!”
如果狗朝廷的官儿那么聪明,怎会被义军占据淮南地区!
杀的官多了,天王已经对朝廷命官失去了敬畏心,大多数朝廷命官都像被他们拖出衙门斩首示众的濠州知府,是没有真本事的蛀虫。
倒是蜡黄脸的章先生,听完后冷笑一声:
“那是你自己头脑不清醒,要去抢虹县,人家是科考选仕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若不厉害,其他落第的读书人,更是狗屁不如了。”
天王被章先生训了几句,尴尬一笑。
章先生就是落第的读书人,若六元及第的状元都不厉害,章先生更没有可以站脚的地方了。
天王也是一时忘了这茬,不小心就戳了章先生的痛处。
不仅是天王和赵将军,其他人也早已习惯章先生的阴晴不定。
章先生是有大才的,可惜时运不济,未能跻身朝堂,委委屈屈来辅佐他们这个草台班子,偶尔有尖酸之语很正常,大家都要体谅章先生……不体谅也没办法,虽然章先生瞧着文弱,屋里这些人却不敢得罪,章先生要弄死谁不靠拳脚兵器,靠的是脑子。
章先生骂得众人不吱声,赵将军一拳击在床头:“先生所言甚是,赵某也是这样想的,六元及第的状元郎终归是不同,赵某想将那程状元抓到淮南来,没想到虹县忽然来了援军,赵某腹背受敌,这才功败垂成,可恨先生不在虹县,赵某被那程状元耍的团团转,唉!”
把程卿抓到淮南来?
赵将军真是人头猪脑。
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在朝廷有大好前程,为何要自甘堕落和一群贼逆混在一起。
章先生庆幸赵将军的计划失败了,不然真将程卿抓到了淮南,章先生反有点棘手。
王将军一脸杀气腾腾,“先生,难道王某人的儿子就白白死了?”
章先生眼皮一耷,“你急什么,那位程状元奉旨到淮南赈灾,你不用带兵去找,程状元自己就会走到淮南来。淮南已尽在义军掌握中,你不利用这等优势,却要拿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是何道理?”
王将军被训得满脸通红。
然仔细想想,章先生说得话又让人无从反驳。
王将军只得忍下这口气,只等程卿踏入淮南地界,就要将仇人撕成碎片。
处理了义军众将的分歧,章先生功成身退,天王与章先生一同离去,路上与章先生商议了义军下一步的安排。
围攻淮安城失败,义军的存粮告急,天王又想起了章先生的建议,感慨道:
“早知如此,就该先留下那些商贾。”
“现在改变也不晚。”
抢不来粮食,章先生建议天王花银子买。
义军手里不缺财物,但金银珠宝都是死物,既不能当饭吃,也替代不了战马等军需。
既然外面的商人不敢来淮南,不妨让义军的人假扮商人外出采购。
天王对章先生一直言听计从,唯有此事上迟疑不决。
然赵将军围攻淮安城失败,天王如今必须要采纳章先生的这条建议了。
快走到住处,章先生心中一动:
“眼下正有几十万石粮食寄放在别处,若顺利得手,倒不必外出采购粮食了。”
天王呼吸急促,“先生说得可是狗朝廷的赈灾粮?狗朝廷存放赈灾粮的地方,一定易守难攻,如果要硬抢……”
章先生冷冷一笑,“谁说要抢了,朝廷的粮食是运来赈灾的,难道吾等不是淮南灾民?”
天王想了想亦大笑:“先生果然大才,只是吾等皆是粗人,怕是难以骗住那位程状元,还要劳驾先生亲自走一趟。”
这事倒不必天王恳求,章先生本就想亲自见一见程卿。
章先生与天王分别,回到自己住处。
章先生是个怪人,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几个哑仆伺候,并无儿女姬妾在身侧,天王几次要送美人给他,章先生都拒绝了。
没有喜好的人就没有破绽,天王倚重这位军师,又很忌惮他。
章先生我行我素,只当不知天王的忌惮。
他要亲自去会一会程卿,自不能再顶着现在的样子,章先生回到房间,取出一个木匣,在匣子里挑挑拣拣,选出了一副精巧的面具,仔细对着镜子修饰,铜镜里映出另一副面孔。
庭院里,一个哑仆拿着扫帚,慢慢走进屋子,从头到脚都弥漫着行将就木的死气。
换了脸的章先生很嫌弃这哑仆:“我要去见程卿了,你不能跟去,一见到你,程卿会起疑心。”
哑仆不仅不哑,喉咙里还能发出桀桀怪笑。
“她聪慧好学,出落得这样好,若真是位小公子,你我所图之事,如何不能成功?”
只可惜,这样聪慧的孩子,竟是个小娘子。
哑仆每每想到此事,都有说不出的失望。
啪!
章先生重重扣下铜镜,“世人都以为她是男子,那她就是货真价实的男子,你这个老杀才,莫要坏了大事……没想到皇帝会派程卿来淮南,如此也好,大家也该见见她了。”
——不见见程卿有多么优秀,那些人浮躁的心就不会安定。
第503章 :染了时疫(1更)
赵将军逃回淮南时,程卿一行到了五河,这一路倒再没遇到什么危险。
五河本是一小县,如今临时成了赈灾的据点,又有五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在,附近卫所兵力尽数聚集在此,是个固若金汤的安全之所。
大抵是附近的流民听闻消息,也都朝着五河县涌来,如今县城外有流民二三万之数,这么多人要全安置在县城里是不可能的。
五皇子按程卿所说,采购了许多药材运来五河,还要管两三万流民的吃喝,程卿留心观察,发现县城外的流民精神状态还不错,看来五皇子把流民们安顿的很好。
军队和流民带来了人口,人要吃喝拉撒,货物和钱财自然流通,小小的五河县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异常繁华,车马进出,络绎不绝。
程卿还没进城就听说了五皇子颁布的种种安置流民的条例。
她与俞三带着人等在城外,“看来五殿下他们运气不错。”
早早到了五河县,路上没遇到长巾贼。
正说着话,有一队军士快步到了城门处:
“可是程学士?殿下在县衙等着程大人,您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几日。”
“事出有因,见了殿下自有交代。”
整个县城都戒备森严,俞三轻轻皱眉,在程卿和军士寒暄时,小声告诉谷宏泰:“进了城小心些,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谷宏泰一脸问号。
不过俞百户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小心提防不会出错。
谷宏泰缓缓点头。
程卿仿佛没有察觉危险,俞三一路都警戒着,走到县衙又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搞得俞三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程卿人到了五河,不见五皇子和程知绪很正常,崔彦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奔向城门接程卿……咋的,跟在五皇子身边久了,不需要在程卿面前卖乖了?
俞三就是觉得不对劲。
并没有几十个杀手埋伏在县衙里,程卿和俞三一起见到了程知绪。
有五河县的官员,亦有军队的武官,排着队向程知绪汇报事情,程侍郎一桩一件的批复,端是大权在握。
足足等了两刻钟,程知绪才把面前的人打发走,有时间和程卿、俞三说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有浓浓的火药味:“程卿,你应该在几天前就到五河的,因何事耽误?”
“侍郎大人,下官也想应约前来,不料半路被长巾贼所围,这才耽误了几日。”
程知绪的眉头紧锁:“你们遇到长巾贼了,那赈灾粮食……”
“赈灾粮食无碍,我与俞百户运了七万多石粮食到五河,应该够一段时日嚼用了,怎不见五殿下和崔彦?”
程卿左顾右盼。
程知绪追问她遇到长巾贼的事,程卿简单把虹县的事说了,程知绪不太信:
“你们歼灭了近万的贼军?”
“有一部分运气,侍郎大人,怎不见五殿下!”
程卿第二遍追问五皇子,程知绪挥挥手,屋里其他人都退走了,只留下程卿和俞三。
然后程知绪就扔下个大炸弹,炸得程卿头昏眼花。
“……五殿下染上了时疫?!”
“不错!”
程知绪提起来亦是满脸倦意,“还没到五河县,五殿下已有了症状,护军中也有几人染病,染病的护军被我们安置在路上,只有殿下和崔主事坚持到了五河县,他俩到了五河县就按你说的进行了隔离,本官怕五河的局势动荡,对外隐瞒了五殿下染病的消息。”
程卿还没消化完五皇子染上时疫的大炸弹,又被程知绪反手炸了第二回。
崔彦也染病了!
程卿声音不自觉发颤,“他们可还活着?”
五皇子肯定会得到最好的救治,随行的御医,程卿从京城带来的大夫,都会想尽办法救五皇子。
程卿觉得人命没啥贵贱,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好人比坏人命贵——唯一麻烦的就是好人和坏人在大多时候并不容易区分,就像程卿自己,她不认为自己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和抢掠烧杀的长巾贼比起来,她所谓的“坏”只是人性中的自私而已,她的命凭什么不能比长巾贼的命贵重?
可在大魏,人们判断生命的贵贱,标准和程卿完全不同。
主人的命天生比奴仆贵重,官员的命比普通百姓贵重,天潢贵胄的命又比普通官员贵重,皇帝则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就算皇帝是古今第一昏君,也不会改变这一事实。
五皇子和崔彦一起染上了时疫,程卿的情感天平是偏向崔彦的,她就怕所有的大夫都去救五皇子了,无人理会崔彦,让崔彦自生自灭!
程知绪看穿了程卿的外强中干。
原来程卿也有怕的时候?
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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