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妆成
“没什么异常的,他开始还想和蒙城那群流民见面,在城门处被拦下来后也不往外跑了。”
不知为什么,程卿第一个怀疑何望春。
偏偏人家何望春老老实实的,没干啥犯忌讳的事。
锦衣卫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只是个开始,没两天,城外的几万流民也知道了程卿的大名,知道公开时疫消息是程卿提议的,让他们清淤固堤赚工钱和就地建房都是程卿的功劳,程卿出城主持事务时,流民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程卿周身不自在,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石总督当着五皇子的面提了一句“过犹不及”,劝程卿不要好大喜功,似乎认定是程卿故意为之。
五皇子说自己相信程卿,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祁指挥使却有质疑:“若不是程学士有意为之,谁会这么做?”
程卿一脸无辜,“不瞒祁大人,下官也想知道是谁这样做,这是要捧杀下官!”
“自是敌人有意为之,要让平叛大军内部分化,咳咳……”
崔彦杵着根拐杖出现在了门口。
崔彦终于能下地行走了,第一时间赶来为程卿解围。
祁指挥使看不上崔彦这个户部小主事,认为他忽然插话是不懂规矩,五皇子见了崔彦却很高兴——五皇子遇刺时,是崔彦用袖弩救了五皇子,若不是崔彦相救,五皇子可能当场就遇刺身亡了!
崔彦为了救五皇子,自己受了伤,后来两人还一起感染了时疫。
五皇子的病情一直在掌控中,崔彦却病情反复,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战胜了时疫,五皇子一见崔彦,油然而生一种共患难的情绪。
“崔主事进来说话!”
五皇子面色和蔼,崔彦却推辞没进屋:
“殿下,下官的病还未好,就站在这里说吧。下官以为这是敌人的分化之计,程学士在虹县灭了长巾贼不少人,长巾贼的主将逃脱,为了遮掩自己的败绩,一定会夸大程学士的厉害……长巾贼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人没什么见识,既不识五殿下,也没机会接触到石总督、祁指挥使和程侍郎这般厉害的朝廷大员,只当程学士就是咱们一群人中最厉害的了,把程学士架在火上烤,若殿下和诸位大人心胸略微狭隘些,贼人的毒计或许还真能达成。”
不是程卿最厉害,是因为长巾贼还没见识过五皇子等人的手段,误以为程卿最厉害,想挑拨离间,先把程卿除掉!
崔彦这话不仅符合逻辑,还把五皇子等人都奉承了一遍。
俞三站在走廊下,觉得死胖子还有点用处……现在说崔彦是死胖子太昧良心,得了一场时疫,崔彦现在瘦到官服在身上晃荡。
崔彦自然是俞三让人请来的。
俞三倒是想为程卿说话,可他是锦衣卫,在五皇子面前为程卿辩解没关系,俞三也说不准锦衣卫密探里有没有人在监视他自己的一言一行,他怕失去皇帝的信任——只有在淮南时,他的立场中立,回了京城,他说的话皇帝才会信!
果然,崔彦撑着病体来为程卿分辨,五皇子心里的天平就有了倾斜。
石总督淡淡道:“崔主事的意思,吾等若不信程学士,就都是心胸狭隘之辈了?”
“好了,石大人,崔主事至少有一点说得对,淮南的叛乱还没平定我们内部就出现了矛盾,这正是贼人想看见的!别小看这群乌合之众,听说长巾贼有一个军师极厉害,现在长巾贼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杀,应是受到了军师的约束。”
五皇子认可崔彦的说法,压下了石总督等人的异议。
话题立刻转移到了长巾贼的军师身上,现在只知道军师被人称作‘章先生’,来历成谜,俞三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捉住章先生,前去淮南的锦衣卫密探却扑了个空,章先生深居简出,行踪成迷,锦衣卫密探无法确认对方的行踪,又怎能抓住对方?
程卿的危机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五皇子暂时压下。
五皇子表示只要能赈灾平乱,他自己是不在乎虚名的。
“程学士的确为流民们做了许多事,流民们为何不能颂扬他?至于吾等,为了赈灾平乱各司其职,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是非功过自有定论!”
程卿不知道五皇子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但就五皇子目前的表现看,他的胸襟气度真要甩开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大截。
真是奇怪,大皇子是皇帝序齿的长子,在万众瞩目中长大,曾是皇帝寄予厚望的,偏偏长歪了。
同理还有四皇子,宠妃之子,皇帝疼爱有加,结果疼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五皇子是宫里的小透明,皇帝都没正眼看过这个儿子,五皇子却仁心大度,有容人的胸襟……这是储君的气度啊!
……
夜晚的五河县仍然很热闹。
不征流民修城墙,这些活就要由军队和城里的百姓一起干,城里到处都点着火把,荣九领着石总督的几个随从在城里帮忙,他知道程卿摊上大事儿了,暗笑程卿活该。
笑着笑着,荣九一脚踩空摔在了地上,顿时就头破血流。
几个随从都慌张去扶,吵吵嚷嚷的,有个随从偷偷消失了也没人发现。
随从在夜色中穿行。
来到了何望春的住处。
监视何望春的密探竟不约而同打起了盹儿。
随从悄无声息进了屋。
何望春点着蜡烛在看书,头也不抬:
“你们太急了,这样做会害了程卿,让程卿被皇帝猜忌。”
第515章 :您来索取报酬了?(1更)
会害了程小郎?
不,程小郎一定能处理好!
大家的确是太心急了,因为程小郎比大家想的更优秀,他们见了程小郎,情难自禁。
随从压低了声音:
“我们是在帮他,他年纪小资历浅,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如果淮南的乱子注定被平息,只能是程小郎!这样收割民心和声望的机会,难道要让给别人?”
何望春皱眉。
何望春与这些人是有分歧的。
随从也不想激怒何望春,在替程卿扬名一事上,是他们急躁了,好不容易见何望春一面,随从是有别的消息要告诉何望春:
“黎叔来了,他人就在城外,他说自己今晚要去见程小郎。”
何望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说了让他不许来,他偏要跟来……如果这老东西坏了事,他一条老命都不够抵!”
随从没说话。
黎叔已经和程小郎打过交道了,现在见见程小郎也什么关系呀,就算程小郎会怀疑——他们本也没打算一辈子把秘密藏着,是该慢慢在程小郎面前露面,让程小郎适应他们的存在呢!
好在何望春也没抓着此事不放,两人低声说了些别的事,随从又悄无声息回到荣九身边,监视者何望春的锦衣卫密探只觉自己太累了才打了个盹儿。
荣九跌破了头,十分窘迫,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平地摔跤的。
程卿听说此事也没多想,只觉荣九娇气,荣九大概是想来五河县捞一笔功劳,不过这人什么都不会,废物极了……程卿一直忙到子时三刻才休息。
自从到了五河县每个人都很忙,小磐也不在她身边伺候了,做个婢女太浪费小磐的能力,程卿问过小磐和何婉的意见,就让两人去帮忙培训军医,淮南的战事一开始,又会有伤员无数,仅靠小磐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当然要抓紧时间多培训些帮手。
程卿独自睡一间屋却并不害怕,这个院子其他屋子住着武二他们,都是程卿的人,再安全不过。
所以当她窗户被叩响时,程卿很是惊讶。
“是谁?”
窗户上倒映出一个人影,有人站在窗外桀桀笑:“程四……京城一别,许久不见。”
这声音程卿熟啊!
还叫她程四,除了那个怪老头就再没别人了。
程卿有太多疑问想找怪老头,飞快穿好了外袍下床:“您进来吧。”
怪老头以前不是没进过程卿的闺房,但那时有小磐在,现在没有其他人,怪老头叩窗户就是提醒程卿要衣衫整齐……这老头子再怎么古怪,也比萧云庭的婢女懂礼貌,以前还叫她“程四小姐”,程卿提了反对意见,怪老头就再没叫过“程四小姐”。
咦,这样一想,这老头子其实还挺迁就她?
不知道这么大动静,为何武二他们没反应,想来又是怪老头的手段了!
她拉开门,怪老头进了屋。
这么久不见,怪老头身上那股陈旧腐朽的味道好像更重了。
在京城时,怪老头就喜欢往乱坟岗钻,淮南现在尸横遍野,对普通人来说是人间炼狱,对怪老头来说,许是老鼠掉进了米缸,至少是不用去坟地里挖尸了!
程卿对怪老头本是质疑多过信任,说不清为什么,今夜怪老头深夜来访,她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等怪老头进了屋,程卿那股兴奋慢慢沉淀,重新变成了质疑。
在京城时,怪老头为什么不辞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是为何忽然出现在五河县!
五河县戒备森严,怪老头是怎么摸进城的?
更重要的是,怪老头自己是什么立场……
“咱们把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您要拿解药的事来威胁我,想从我嘴里刺探军情,那我劝您免开尊口。”
怪老头讥讽,“是么,没想到你把别人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程卿笑笑,也不解释。
她当然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要,程卿从没否认过自己的自私。
不过平叛大军要是败给长巾贼,会死成千上万的人,程卿肩膀小,背负不起成千上万条人命。
要做叛徒才能活下去,岂不是后半辈子都活在折磨中?那不如给她一刀,让她痛快死了,没准儿还能穿回现代。
先考虑了最坏的结果,发现最坏的结果她可以接受,再看怪老头,程卿就无所谓了。
“所以,您真是长巾贼的人,和朝廷站在对立面?”
程卿找怪老头确认。
怪老头若是反贼,程卿就得另想办法解毒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程卿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和反贼来往,太没有职业道德,何况她与长巾贼的理念不合,对长巾贼很反感!
“一群贼子也配?你不用问了,老朽不是来劝你从贼的,更不为长巾贼刺探军情!”
怪老头冷笑连连,程卿的怀疑对他是一种侮辱。
程卿立刻给怪老头斟茶倒水,“是我不会说话,您别生气。京城一别后,咱们恰在五河县重逢,我难免多想,您若有其他时,我一定尽力相助。”
只要别和长巾贼有关,怪老头提的其他要求程卿都能考虑。
人家给了她缓解毒发的药,又改变了她的脉象,付出了这么多,现在大概是来索取报酬了。
“把手伸出来。”
怪老头给程卿把完脉,满意点头:“很好,你一直在听话服药,只要你一直吃着那药,就是扁鹊再生都把不出你是女脉,那药是毒,与你先前中的毒相互牵制,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一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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