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他倒也不多纠缠,只含笑问道:“你家大人是谁?”
青漓警惕的看着他,道:“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皇长子似乎有些奇怪,声音也略微抬高了一点:“——你是偷跑出来的?”
“才不是!”青漓急急地反驳了一句,解释的话到了嘴边才反应过来。
——平白无故的,做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呢,险些被套了话去。
气咻咻的哼了一声,她随手摘了一朵杏花扔他:“看你不像好人,才不要告诉你!”
那院墙算不得高,却也算不得矮,青漓攀在上头,隐隐的还要高了他半头,正是顺风的时候,那朵红灼灼的杏花在风中打个转,落到了他肩头,被衣袍的褶皱阻拦,停留不去。
皇长子也不介意她失礼,只拂去那朵花,靠近了墙头,笑微微道:“说一说,交个朋友,不好吗?”
他靠的近了,面容也愈发清晰,那种出众的英俊与沉稳更加彰显出来,青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经不住美色诱惑,心尖儿痒了起来。
美色误事,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一对儿眼珠子狡黠的转了转,青漓向他招手:“——你靠近些。”
皇长子听得她语气有所松动,心中也有了些底,凑到了近前去,等着小姑娘解疑答祸。
青漓看了看二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便再度招手,傲娇道:“躲得那么远做什么——附耳过来,我才肯告诉你。”
皇长子还没有说什么,陈庆便低咳了一声:“殿……主子。”
心知他是想叫自己小心,皇长子也不在意——若是这样一个小姑娘都能对自己如何,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向后摆摆手,他道:“无妨的。”
随即,便凑到了那个白面团子一样的小姑娘面前去,等着听她说话。
青漓见他果真如自己所言凑过来了,小脸上是笑意也深了些,一双杏眼都眯成月牙了,往前靠一点儿,她在他耳边道:“你想知道……我阿爹是谁吗?”
皇长子眉梢几不可见的一挑,随即又笑道:“自然是想的。”
青漓吧唧一下嘴,又极认真的问道:“——是要去提亲,娶我吗?”
“……”皇长子:“——?”
略微前靠一点儿,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无奈道:“小姑娘,你喝酒了?”
“唔,”青漓将小爪子伸到他面前去,比划了一个圆,看着面前的男子,目光极为专注的道:“只喝了这么一点儿。”
皇长子定定看了白面团子一会儿,却见那团子毫不回避,只目光清亮的回视着他,似乎真的非要他给个回答一般,登时便无奈的笑了。
“年纪小小的,怎么就开始想着嫁人了,”他揉了揉白面团子的头发,道:“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知道啦。”青漓颇为自信的应了一声,顿了顿,又七手八脚的往墙上爬了爬,叫自己整个人都半坐在墙头上。
看着他锐利的黑眸,她再次招招手:“——你靠过来点……愣着做什么,靠过来点儿嘛。”
皇长子搞不懂她想要做什么,转瞬的狐疑之后,便凑到了她近前去。
娇娇的甜香里夹杂了葡萄的芬芳,混合着春日的阳光,一起近了他的面。
那只软糯糯的团子低下头,亲上了他的唇。
大概是因为喝过葡萄酒的缘故,他居然感知到了葡萄的醇厚香气,那气息混在点心特有的甜香中,二者交织在一起,竟有了些许令人目眩头晕的味道。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亲吻了。
而且……还是强吻。
——好嚣张的白面团子!
青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亲到了他,高兴的不得了。
“你生的可真俊,”离开了他的唇,她笑的露出一口小米牙:“妙妙将来嫁给你,好不好?”
“……”片刻的无语之后,他禁不住笑了:“小丫头,你多大了,我多大了?你仔细想一想,合适吗?”
“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定了就不能改了。”
“可是,”青漓咬着手指看他,理直气壮道:“你都亲我了,坏了我的名声,你就得娶我!”
“……小无赖,”他叹一口气,向她道“是你主动亲过来的。”
青漓拿两只小爪子捂住耳朵:“听不到听不到,妙妙什么都听不到!”
“好吧,”他想着小孩子记性差,过了这一茬儿就会忘了,便温声哄她,道:“等你长大了,若是还愿意嫁,我便娶你。”
青漓难以置信自己如此轻易的达成了目标,语气都不确定了:“……真哒?”
他微微一笑,道:“真的。”
青漓皱着小眉头看他:“你要是骗我的话……”
皇长子闻听她这样说,只当白面团子是要放狠话了,挑起眉来看着她,笑吟吟道:“若是骗你,又待如何?”
青漓重新将小肥爪子放到嘴巴里含住,嘟着嘴道:“妙妙会伤心的。”
——还是小孩子呢,喜怒都这样简单。
又软又甜的小家伙,其实也蛮讨人喜欢的。
听着她如此童言稚语,他心底那个温柔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泛起一阵连他自己都觉陌生的涟漪,说不出是何滋味。
正在思量如何应对这只团子的时候,皇长子却见她睁大了杏眼,豆大的泪珠没有任何征兆滚了下来,衬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可怜极了。
他心下诧异,却察觉她眼底似有惊惧,微一侧首才发现,不知在何时,小团子斜对面的枝干中竟伏了条蛇,正冷目看着她,信子一吐一吐,骇人的很。
他只顾着同团子说话,竟也不曾察觉到。
青漓也不知道自那里是什么时候爬过来一条蛇的,等看见的时候,它已经缠在近处枝干上,盯着自己吐信子了。
只看了一眼,她便被吓呆了,连叫一声都没有,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便是这类软绵绵的蛇虫,只消远远瞧一眼,便觉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此刻见着那条展露在空气中的血红信子一伸一收,只觉心魂欲碎,三魂七魄俱都飞到天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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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喂小姑娘喝了药,便在侧守着她,没了苦涩的药汁,睡梦中的她,也安稳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合眼躺着,乖巧极了。
太医说,只要不是太冷,叫屋子里通通风也是好的,为此,眼见着她睡得沉了,皇帝轻手轻脚的起身,将窗户半开了一条缝。
只是,还不等他回去,耳边便骤然听小姑娘尖叫一声,似乎极为惊惧的样子。
皇帝心中一慌,急匆匆回了床边,将魇住了的妻子抱住,一面轻抚她胸口,一面柔声安慰:“别怕别怕,夫君在这里呢,万事都无碍的……”
青漓大口喘着气睁开眼,惊恐之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外掉,一边哭一边将皇帝拍开:“——有蛇,有蛇!”
“没有没有,”皇帝搂紧了她,低头去亲她额头:“好孩子,别怕,朕在这里呢,你好好看看,哪里来的蛇?”
青漓缓过神来,泪眼迷蒙中看见皇帝的面容,慌忙抱紧了他,像是落水的人抱紧了最后一根稻草。
“衍郎,”将脑袋埋进丈夫胸膛里,她颤声道:“我做噩梦了,有蛇,吓死我了呜呜呜……”
“只是一个梦罢了,做不得真的,”皇帝心疼的抱紧了她,安抚道:“好孩子,别怕,朕在这里呢,什么都不需怕。”
青漓知道那只是梦,可梦中的一切都太真太真了,有一个瞬间,她几乎觉得那信子都探到了她脸上,湿腻腻的骇人,伏在皇帝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一会儿,才算平静下来。
皇帝见她眼泪掉的这样凶,给心疼坏了,抱着她又亲又哄,好一会儿功夫,才勉强算是安抚下来。
青漓哭完了,又想起梦中之事来,虽说是梦,却真实的仿佛切实发生过。
身处梦中的时候,她尚且有些不明白,等清醒过来,却可以清楚的意识到——那男子,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皇帝。
原来,早在那时候,二人便见过吗?
还是说,那单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呢?
心中有了疑惑,她也不曾隐瞒,靠在皇帝怀里,抬起微红的眼睛,道:“衍郎,方才……我好像梦见你了。”
皇帝听她如此说,再想起方才小姑娘惊叫有蛇,心中便明了几分。
亲亲她的发,他道:“——是在那棵杏树那儿?”
青漓本也只是猜测,听他如此言说,心中便清楚了——那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不知怎的,她不记得罢了。
想起那个没脸没皮扒着他亲,又非要他娶的自己,小姑娘禁不住有些脸红,顿了顿才道:“我是不记得了,你怎么也不提?”
“还好意思问朕怎么不提?”皇帝面上笑意有些冷了下来,瞧着她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都忘了?”
青漓见他面色不善,连忙凑过去亲亲,安抚了下去,可怜巴巴道:“……真的不记得了嘛。”
“算了,”皇帝摇摇头,冷哼道:“不记得也好。”
第69章 解惑
也不知是为什么, 此刻叫青漓细思, 小时候的事情能记住的当真算不得多, 若不是做了这个梦,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见过他的呢。
好奇怪。
小姑娘杏眼转转,便更加紧密的贴到皇帝怀里去, 声音糯糯的可怜:“衍郎, 我难受……还头疼。”
“许是昨夜受了凉, ”她一提这个,皇帝便顾不上那些陈年旧醋, 想着她烧热多半是因着昨夜折腾太过,语气中怜爱之意更浓:“已经喝了药,躺下睡会儿吧, 出了汗便好了。”
青漓看得出他眼底悔意与疼爱, 便嘟着嘴,顺势责备了一句:“都怪你!”
“是, 都是朕不好,”叫她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居然真的认错了, 脱了靴, 他一掀被子, 搂着自己的小妻子,一道躺了进去:“昨夜太过贪欢,倒是害妙妙吃了苦头。”
青漓最不喜欢吃苦汤药,因此, 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生病。
这次因着皇帝才烧热,她心底本是有一丝丝恼意的,此刻听他这般言说,那一丝丝恼意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了甜丝丝的蜜糖。
“也不能全怪你,其实,”伏在他怀里,青漓捂着脸,期期艾艾的说了句公道话:“还蛮……舒服的。”
皇帝倒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来,登时便低低的笑了,青漓在他怀里,觉他胸膛都在抖,脸面便有些微红,轻咳一声,遮掩了过去。
“衍郎,”见皇帝心情好,青漓便小心翼翼的展露出自己的目的来,手指隔着几层衣衫,轻柔的在他胸前打着圈子,她轻声道:“——你是因为那时候的话,所以才娶我吗?”
皇帝不意她忽的问了这个,倒是怔了一下,低头看看小姑娘面上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想着先叫自己愧疚,再打探前事的消息。
小狐狸精,迂回的真好,把他都给饶进去了。
“倒也不全是,”她还病着,皇帝也不同她计较这些,轻哼一声,道:“后来,朕还见过你一回的。”
“今年初春时,朕往金陵外看花去了,”皇帝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面上也添了几分柔和笑意:“闻名金陵的半色桃花不过尔尔,可魏家的小娘子——美极。”
“半色桃花?”青漓不曾想其中还有这般渊源,跟着念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恍然道:“那一日,衍郎原来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