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饼
巨木林外围的阵法相较于整个青乌族巨木林来说,只是沧海一粟。
事实上,在林啾啾未曾留心的地方,还有许多精妙的布局,使得巨木林能够将整片山脉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吸取过来,供给族中后辈汲取修炼。
而在人魔大战之后,这片古老的土地也是唯一一处不会因为灵气溃散而崩塌的。
只可惜现在居住在这里的青乌却不可与当年的青乌族同日而语了。
“听懂了吗
?”
裴恕将巨木林中大大小小值得注意的地方讲给林啾啾之后,这样问道。
林啾啾的眼睛都快转成两圈蚊香圈了,她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后悔了。
当个学渣咸鱼躺平不好吗,为什么要试图翻身、扑腾两下?
然而路是她自己选的,咬碎了牙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林啾啾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裴·学霸·恕讲授的“要点”:“差、差不多了,就是千炎井周围的防守还不大清楚。”
千炎井,就是青乌族进行火炼的地方。因为地位非比寻常,青乌族在这里布置也是最复杂的。
裴恕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林啾啾都准确地答出来了。
她掌握得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仅仅一个下午,几乎就要将巨木林给摸透了。
她总能带给他惊喜。
裴恕笑了笑:“等有机会,带你去千炎井附近看一看,应该就清楚了。”
林啾啾抱着脑袋“咣当”一下砸到床上:“好哦。”
没想到裴恕认真负责,不光归纳了知识要点,还来了个“随堂测验”。
通过了测验的林啾啾已经是一只死鸟了,她什么都不想想,只想躺在床上完全放空。
学习真累!
累得她都忘了去问,裴恕是怎么将巨木林了解得这么彻底的。
傍晚,有长老来接林啾啾与裴恕赴宴。
莆凌在巨木林最高最大的那棵巨木上摆下筵席,说是给林啾啾接风。
他们到了巨木的中段,长老便躬身退下,其他守御的青乌族侍卫也停留在这一层的枝头上,不再向上。瞧这阵势,接风宴是假,鸿门宴是真啊。
林啾啾不自觉地便小声说了出来,裴恕道:“什么?”
这属于历史典故,说出来裴恕也不懂,于是林啾啾言简意赅概括道:“就是设宴的输了,赴宴的赢了。”
裴恕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与林啾啾一起跃上最顶层的树冠。
莆凌早已经坐在位于高处的主位上,见到林啾啾与裴恕也不起身,只是挥了挥袖子道:“奉天君,请坐。”
宴席上的桌子与器皿都是以木枝、树叶制成的,林啾啾在见识过鸟巢的原生态之后,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觉得这才是青乌族的特色。
她与裴恕一齐坐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宴席上的人很少,除了莆凌、毓宁毓怜外,便只有阿铮一个。
他坐在林啾啾的对面,只在林啾啾出现时起身躬身问了声好,之后便一直低着脑袋不再言语,比她第一次见他时还要沉默。
“阿铮。”莆凌发话了,“弦歌是你儿时的玩伴,如今她久别故土回来了,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阿铮的嘴巴早已绷成了一条直线,任心思再粗的人都能看出他此时的不情愿,然而莆凌却视若无睹,拍了拍手,唤来侍从:“来人,上酒。”
掌声落下之后,树冠的另一侧走来了一道人影。
那人修长纤细,着一件绿衣,仿佛一根翠绿竹叶。
而她太过纤细,瘦弱的身躯随着步伐在绿衣下晃了晃,如同竹叶被风从枝头吹落一般。
绿衣女子在阿铮面前跪下,两道细细的手腕将盛放酒壶的食案举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请。”
阿铮瞳孔猛地震颤,随即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女子,他呼吸一紧,狠狠盯向莆凌。
第68章
阿铮紧紧地握住拳头, 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晃动的双手震得桌面都跟着发出响动。
莆凌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提醒道:“阿铮, 别让‘故人’久等了。”
他话里有话。
林啾啾看向那个端来酒壶的绿衣女子。
女子依然跪立在地上。她低着头,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温良顺从,在脸上落下两道小扇般的阴影。
她太瘦了,脸颊微微向内凹陷下去,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她的脸色也过于苍白, 像是常年晒不到阳光, 几乎不像一个活人。
如果不是这样,她应该是个健康美丽、五官精致的水乡美人,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都散发着令人感到舒服的柔和气息。
林啾啾的目光沉了沉。
绿衣女子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这样的年纪, 明明应该是亭亭玉立、含苞绽放的,可她却始终含胸低头、瑟缩着身子, 像是一朵还未开放便要枯萎的花, 抑或是一朵已经经历过太多风雨、无力再承受的花。
阿铮死死盯着莆凌, 他的眼里有怒火在跳动,但最终, 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接过绿衣女子手中托着的酒壶:“有劳。”
绿衣女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虚弱憔悴,她的身体晃动了两下,摇摇欲坠。阿铮立刻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
女子向旁退开一步, 避开了阿铮的手。她将脑袋垂得更低, 委下身体冲阿铮一礼, 然后顺着来时的路一言不发地走了回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 林啾啾分明看到她的眼睛红了,眼里闪着泪光。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这道鸿门宴不仅是给她的,也是给阿铮的。
阿铮倒了酒,端起酒杯朝林啾啾走来。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弦歌,我敬你。欢迎你来到青乌族。希望你在这里的几日能过得开心。”
林啾啾:“……”
她心里好难过。阿铮这样的笑容比哭出来还让人难过。然而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阿铮便抬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莆凌的声音再度传来:“阿铮,弦歌是客人,客人都还没有举杯,你怎么好意思就把酒给喝了?”
阿铮:“……”
“是了。”他苦笑一声,脸上的笑容无奈又凄凉,“是我失礼了,这就自罚一杯。”
林啾啾现在只想把酒杯扔到莆凌脸上,再狠狠踩进去!
她拽住阿铮,正要发作,裴恕忽然伸出两指,轻轻地按在她的手腕上。
“凌族长。”
裴恕抬起眼,眼里流动的水光仿佛在这一瞬结成了冰。
他弯了弯嘴角,看着莆凌一字一顿道:“适可而止。”
清冷的声音像是山谷中的玄钟,带着一股不可比拟的威势震荡出去。
周围的树叶发出簌簌的轻响,那威势震荡到莆凌身上,逼得他脸上的肌肉都抖了两抖,眼神和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变化,然后……
“哈哈哈哈!”
莆凌大笑了两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奉天君在说什么,我竟是不懂。也罢,今日是给弦歌的接风宴,罚酒就免了。阿铮,回你的位子上吧。”
他挥挥袖子让阿铮退下,转头又对林啾啾关照道:“弦歌,你久别故土第一次回来,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直说便是,这里是你的家,不必见外。”
林啾啾挑了挑眉:“什么都可以吗?”
莆凌表现得十分大度:“当然。”
“那还挺多的。”
然后她就数了起来。
“我习惯了人类的床榻、被褥、房屋、窗户,露天睡在鸟巢里,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巨木林中蚊虫巨多,不知道青乌族有没有像人族一样特制的熏香,可以驱赶。”
“如果需要沐浴的话,可以单独在鸟巢里沐浴吗?我好像没有看到类似浴桶的东西。”
“青乌族喜好的食物我也不太喜欢,而且,族中食物似乎不太富足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心。”
莆凌还以为林啾啾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些。
他大手一挥,吩咐毓宁道:“寝具、熏香、沐浴这些,毓宁长老都可以帮你解决,你不必担心。至于食物……”
莆凌哈哈笑了几声,拍了一下桌案道:“青乌族向来富庶,食物储备更是充足至极,足够我青乌族族人百年无虞。明日你可以和阿铮一起去一趟食库,相信一定找到合你胃口的食物。弦歌,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是么?”林啾啾淡淡地道。
她的目光干净得如同天上的月亮,朗朗的迎着莆凌骄傲而自负的视线道:“可是刚才那位女子为何如此瘦弱,难道她就不是青乌族的族人了吗?”
……
回到鸟巢,林啾啾一言不发地爬上床,抱紧她的小被子缩成一团。脸朝内,背朝外。裴恕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她很少生气,所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裴恕便知道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他在她身后坐下来,试图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手还没有落上她的肩膀,林啾啾就自己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气!好气!气死我了!”
她每说一句,脑袋就会晃动一下,因为脸被气红了,看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下一秒就要给愚蠢的猪头重重一击。
他好像被她击打过。
裴恕不合时宜地开了小差,按了下胸口,只听林啾啾愤愤不平道:“那个凌什么的族长也太过分了,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族人!”
林啾啾算是看出来了。宴席上出现的绿衣女子就是瑟瑟跟她说过的阿铮喜欢的青绒青乌荔青,莆凌就是利用她来胁迫阿铮的!
“他今晚就是故意让荔青来献酒的,就是为了让阿铮知道,只要荔青还在他手上,阿铮就别想逃脱他的控制……啊啊啊啊!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简直是个人渣!”
莆凌是个渣滓裴恕不反对,但他今晚的试探绝非只有这么简单。
“你觉得他只是在敲打阿铮?”
林啾啾:“?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