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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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血雨腥风,而江南小镇却是艳阳晴天,宁静一片。
苏璃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除了日常安胎,偶尔也约着贞缈箐出门逛逛集市,东买买西买买,不过基本上都是买些小儿用品。
如今已是十月底,约莫下月初贞缈箐便要生孩子了,别说她紧张,苏璃也紧张得不行,一听大夫说怀孕的妇人要多走动,苏璃就拉着她多走动。眼下她自己也是七个多月身孕,大夫说也许今年年底就要发动,正好,她也提前多走动些,免得以后碰上难产的情况,在古代这种医学条件并不发达的时代,生孩子还真是件不能马虎大意的事。
她将自己的作息时间规划得很好,早上卯时起床,吃完早饭就在自己的小院里走动走动,等太阳升高,暖和了,她就去后街的酒肆逛一圈,查问查问生意情况,回来吃午饭再歇个午觉,之后看看书,或出门访友。
是的,她来这里大半年,在此也结识几个嗑瓜子聊八卦的基友,不分年龄,老少都有,街口算命的大爷算一个,算得准不准没所谓,主要是听他胡说八道觉得幽默有趣,就喜欢时不时过去找他算算命。还有卖桂花饼的李嫂子,她生养过三个孩子,她家儿子又乖又可爱,苏璃每次过去买两个酥饼就坐下来跟她聊聊育儿经。
乡下人对养儿的大道理也不懂,但是很有自己的章法,苏璃听后再自己作总结,为了不让肚子里的小崽子以后变成跟他那个死鬼爹一样的混账,她很是注重了解各种法子,防患于未然。
再有就是后街酒肆隔壁书肆里吴掌柜的女儿了,他女儿才四岁,很是可爱啊,每次见到她就要甜甜的喊“神仙姐姐”,喊得苏璃美滋滋的,因此,衣兜里都时刻带着糖果,遇见她就给几颗她吃。而且她也很喜欢逗小姑娘,童言童趣,聊天不用费脑子。
今日便是如此,她午觉过后,闲来没事干,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果放衣兜里,又跑来书肆找小姑娘 聊天。小姑娘别看年纪小,洞察力很强,哪家的猫有情绪了她都能看出来。两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你娘亲呢?出门了?”她问。
“出去啦,给妞妞扯花布呢。”妞妞是她自己的小名,小姑娘笑得腼腆。
“你家大花呢,生崽子了没?”
“生啦,这么多呢。”大花是她家养的一头猪,专门配种用的,她比了一个手掌,意思是生了五个。
“这个好,等满月了,我去捉一只回来养。”
苏璃想着买只小猪仔回来养着,等以后她生孩子了,就宰了有猪肉吃。反正家里雇了个婆子,交给她养就好。
两个正说得有趣呢,酒肆的小厮就过来喊她了,“东家,得空吗?”
“什么事?”
“适才王老头又送来了几坛老酒,库里头不知道怎么放呢,怕弄混了,您来看看吧。”
“好。”苏璃起身,扶着肚子往自家酒肆走。
就在她进门不久,后头就进来了一波客人,个个锦衣玉带,手执折扇,风采照人。估计又是一些世家公子哥们结伴同游仙人湖,正好累了就进来歇歇脚的。
自从他们仙人酒肆开业以来,这样的客人已经屡见不鲜,掌柜的如往常一般热情迎上前。
“哎哟,几位客官,楼上请,楼上有雅座。”
一群人,说说笑笑跟着掌柜往楼上而去,正上楼梯时,其中一人偏头看见从后院出来的苏璃,微微惊讶,赞道:“没想到此地竟如此人杰地灵,还有这等倾城佳人。”又看了看她挺着个孕肚,摇头惋惜,倘若是个单身女子,出门游乐,邂逅一番,必定是一桩风流雅事。
后头一个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也跟着他视线看过去,这一看,便愣住了。
他顿了几息,眨眼再眨眼,直到确定就是那个人时,他蹬蹬蹬的跑下楼。
“怎么是你?”
苏璃冷不防被一个颀长的身影拦住,唬了一跳,抬头看去,也惊讶得不可思议,“哎,尹公子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互相会心一笑。
人生最美好的事之一,莫过于他乡遇故知。
两人找了个坐位坐下来,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聊得兴奋。
“我男人死了,妯娌们要跟我挣家产,我嫌烦,所以就离开了上京,经过九邬镇,觉得这地方不错,干脆就住了下来。”苏璃说道。
尹睿听后,心里十分怜惜,还记得两人最后见面时,还是在她的苏宅,彼此吃酒吃得昏昏沉沉,最后怎么分别的都不知道。可就那次稀里糊涂的分别,却再也没见过她,一度令他失落不已。
正是由于心情失落,他常年游历大江南北的表兄提议带他出来散散心,他黯然伤神的又等了她多日,见苏宅还是没人,便垂头丧 气的跟着表兄出门了。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两人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真是有缘。”他轻轻说道。
如玉公子笑得依旧如春风和煦,将近一年没见,他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苏璃也瞧不出来,只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勇敢,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更沉稳了。
她也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准备在此地停留多久?”
尹睿摇头,“我表兄向来是个不羁之人,随性随心,这半年来我跟着他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不少人和事,确实令我受益颇多。至于接下来要去向何处,我也并不知晓。”
“那就多留几日,我来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她眨眨眼,一如最初神采飞扬的模样。
“好。”
他温柔回应,眸中倒映着她迷人的面庞。
第68章 太子登基,性情暴戾……
随着韩湘徵一党的败落, 整个朝政,甚至整个豊国都掌握在韩湘君的手里,他兵权政权一统, 不是君王胜似君王, 离登顶大宝只一步之遥。不过, 眼下韩湘君却并不急,甚至开始走起了孝子之路, 他整日往承安殿侍疾, 似乎一心悲痛皇帝命不久矣,连朝政也无暇顾及。
为此, 以王家为首的朝堂势力迅速崛起,如日中天,在太子侍疾期间, 王家家主王郅延总览内阁大权, 连奏疏都敢亲自批阅。
此举引得一些保皇党不满,直指其外戚干政,盗国奸臣。
自然之道,盛极必衰就是这个道理了, 王家四代官宦之家, 树大根深,但不成器的子孙也一抓一大把。韩湘君从他任东宫储君开始,就已经着人暗中收集了王家大大小小上白条罪证, 就等这一刻, 一举击败。
在他“侍疾”一月之后, 似乎才想起来朝政之事。
上朝那日,晴空万里,朝臣们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的入勤政殿, 然而,谁人也没想到,今日平静的外表下早已酝酿了一场滔天阴谋。
保皇党常御史呈上了一封弹劾奏章,该奏章堪称历史之最——最长的奏章。整整齐齐罗列了王家十数年来的桩桩罪状,小至王家子孙欺压百姓,强取豪夺,大至王家家主暗自受贿买卖官职,霍乱朝纲。
奏章念了整整一个上午,据说王家家主王郅延当场吐血倒地,一病不起。
韩湘君怜惜王家家主年迈,且又 是王皇后的父亲,他名义上的外祖父。因此,只罢黜其官职,其他涉事子孙则安罪行律法处置。
如此一来,一夕之间,朝堂瞬间拔出了一大半王家势力,重新洗牌。一些以拥护韩湘君的新兴势力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出来。
至此,韩湘君真正的大权在握,成为豊国金字塔尖的人物。
......
王皇后因父亲病倒,整个人也仿佛老了十岁,在景阳宫大骂韩湘君逆子,花瓶瓷器摔了一波又一波,仍是不解气。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婢女匆忙进殿禀报。
王皇后柳眉倒竖,戾气冲天,咬牙切齿道:“他来得正好,本宫正要好好与他算账!”
“母后想与孤算何帐?”未等通报,韩湘君已经抬脚大步进了殿门。
“你这个逆子!”王皇后眼眶猩红。
“母后稍安勿躁,孤此次来,是有事与您商量。”
“你这个逆子,狼子野心,忘恩负义,枉我这么些年将你养大,扶你上位,可没想到,你竟然将利齿獠牙对准我王家。”
“母后说的是,没有你们王家就没有孤今日。”
见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惬意的模样,王皇后更是恨得呕血,指着他大骂,“逆子!你这个逆子!早知如此,本宫当初就应该掐死你在襁褓之中。”
闻言,韩湘君顿时沉下脸,勾唇冷笑道:“后悔了?你后悔的事应该不止这一件,当年你就不应该将你的宫女推上龙榻,若无此举,想必你王家的结局会比今日好得多。”
他话音一落,王皇后瞳孔猛的一缩,慌乱掩饰道:“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韩湘君站起来,走近她,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这个你可认得?当年陆芹怀孕不过堪堪八个月,你为了与高贵妃争宠,便故意弃母留子。”
他眼眶微微发红,情绪略微激动,“陆芹做错了何事?孤又做错了何事?你为了你的野心,让孤与生母天人永隔,你心思狠毒至此&zwn j;,又岂有资格教训孤?”
王皇后惊恐的看着他,“此事你如何得知?”
太子非王皇后亲生,此事众人知晓,却只清楚太子生母是难产而亡,却并不知是王皇后故意为之,这个秘密王皇后隐藏得极好,却不想竟被他知晓了。
韩湘君逼近一步,眸子如冬日冰凌,寒冷又尖锐,“你为了掩盖你做的丑事,竟不惜暗中派人灭陆氏满门,让孤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你说,你王家该不该死?”
王皇后惊恐的尖叫起来,“所以,你为了报复本宫,便生生害死了濯儿?他何其无辜,他从小待你亲如兄弟,对你爱护有加,你怎么心狠至此?”
提到韩湘濯,是他心里深深不可磨灭的痛,那是他唯一敬重的兄长,也是这世间唯一待他好的人。可那个夜里,眼见他躺在榻上咳嗽不已,站在一旁的他却起了歹心。
他说:“弟弟,我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他每一次对他说话都极其温和,哪怕是在病痛中,也不忍他担心过多,极力表现如常,以安抚他。
可他的皇兄,他善良敦厚的皇兄,却并不知道,在他身子渐好的时候,在储君人选摇摆不定的时候,他疼爱的弟弟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那一夜,他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从旁拿了一条长长的巾帕走到他身后,将他的脖颈紧紧勒住,用力捆绑在床柱上,直到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断了气。
至那之后,他成了王皇后唯一的储君人选。
可至那之后,他却频频噩梦缠身,永世不得解脱。
此时,再听到这个名字,他胸口闷得快喘不过气,不敢对视王皇后的眼睛,那双与皇兄几分相像的眼睛,那双充满恨意和责备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努力平缓了片刻,之后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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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势力倒下之后,时隔半个月,皇帝下了一道圣旨,阐明王家罪行滔天,王家之女德不配位,即日起,废除其太子妃之位,除之皇家玉牒,自行归家离去。至于王皇后,怜她侍奉多年,劳苦功高,便送去皇家寺庙 代皇帝为天下苍生祈福。
至此,王家几乎一夜之间,退出了豊国的整治舞台,来得轰轰烈烈,消失得也轰轰烈烈。
豊朝贞和十九年,永宁帝驾崩,同年六月,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兴,大赦天下。
这一年,苏璃生了个儿子,将将满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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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清晨的风微凉,苏璃早早起床给自己的儿子做米糊糊吃,她最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投喂儿子。将儿子放在特质的小儿座椅上,看他伸着手兴奋挥舞,咿咿呀呀的张着嘴巴等投喂,一喂一大口,糊得嘴巴都是,小团子还咧嘴咯咯咯直笑。
那小模样,别提了,可爱得很,一天亲八百次都不嫌多。
唯一糟心的是,长得太像他那个死鬼爹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幸好这种乡下地方没人见过那人,否则还真容易弄出事。
这会儿她正在小厨房里熬粥,一边忙碌一边伸长脖子看窗外自家肥儿子。他坐在桂花树下,此时没有开桂花,倒是枝丫长的贼快,半年时间就长得又高又密,都快遮住半个院子了。肥儿子坐在他的小椅子上,用两根长长的布条交叉绑着,使得他坐得稳稳当当。
似乎感受到了他娘亲的视线,也偏头朝这边看来,咯咯一笑,滑下一溜儿长长的口水。
“儿子别急,娘亲马上就好啦。”
她一边熬粥一边擦额上的细汗,早上空气虽凉爽,但耐不住小厨房热,灶火烧得又旺,没一会儿,她就一身汗了。
生完孩子后,她没什么变化,就是胸部更明显了些,因为要喂.奶的缘故,小衣也不能穿得太紧,还得时刻方便儿子饿了吃.奶,所以,那处一宽松就格外显眼起来,有时感觉走起路来很不方便。
听见儿子又在外头咿咿呀呀的喊,她赶紧退了些柴火,将陶锅盖上,自己先出去哄儿子。
彩云一大早带着婆子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儿只留她和儿子在家。
“来啦来啦,娘先喂你吃一顿,晚些再吃米糊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