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世客
上官岳:“无妨,不过是几句流言。”
眼里却闪过一抹狠绝,他手里的权力还是不够大。
再等几年,等太子及冠,也该逼着皇上禅位了。
起初,上官岳并没把这当回事。
皇上想查容昭的身世?尽管去查吧,就东厂那帮爪牙,能查出来就怪了。
然而,次日,当他下早朝回来,却看到陶然枯坐在他书房的密室里。
哪怕是心机深沉如他,也一下子变得方寸大乱,“灵儿!你怎么进来的?”
密室的门上有机关术,设计极为精巧。不知道如何开启的话,根本进不来,这也是上官岳先前的底气所在。不管皇上派多少东厂的密探过来,他也不担心。
可对机关术完全不感兴趣的女儿,怎么会……
书里这个机关术,是男主和女主联手破解的,用到了很多奇门遁甲方面的知识。
陶然能破解,靠的当然是作者身份的上帝视角。
陶然的声音很轻:“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昨天晚上那个人一直围着爹爹的书房转,是想干什么呢?书房里到底有什么呀?
幼时有一次,姑姑回家时,我刚好在和下人玩捉迷藏,藏在爹爹的书房里,无意间见到她进了这间密室,就记住了开启方法。
不,我不该叫她姑姑,应该叫她娘亲才对,是吗,舅舅?”反正皇后都死了,推到她身上,死无对证。
陶然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封带着凤印的书信,那是皇后留下的遗书,信上详细写明了换太子一事。
上官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全都知道了。”
陶然点点头,“爹爹,你糊涂啊!这样的书信还留着做什么?不是凭白授人以柄吗?”
书里,不管卫冲当时查出了什么,始终都是旁证,可以信其有,也可以信其无,最终让这件事盖棺定论的,就是这封来自皇后的遗书。
由她亲手所写,笔迹和她曾经颁发的谕令一模一样,还盖着只有她才有权力用的那一方凤印。
这是如山的铁证。
上官岳:“你母后也是良苦用心,怕的是事迹败露以后上官一家被皇上怪罪,起码保你一条性命,希望他能顾念这点骨肉亲情,当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你一个女婴无关。”
陶然:“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姑姑对我那样好,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嫁给容昭。
皇姑父辜负了上官一家,姑姑也混淆了皇家血脉,他们两人都有错。可事已至此,再纠结当年的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保全上官一族,恐怕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错就错,最好让事实的真相永远被掩埋。”
陶然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把那封信。
这就是她花费一番功夫进入密室要做的事。
毁了这份写明了真公主换假太子的信,也和上官岳表明她的态度,免得他再生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公主的念头。
在书里,他的结局并不好。
上官一家,除原主之外,满门抄斩。
上官岳上前一步,似乎想要从陶然手里抢回那封密信,最终却什么也没做,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旁,任由它被烧成了灰烬。
上官一族对他恩重如山。
老爷和少爷救过他一家人的命。
小姐,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对他有知遇之恩。
还赐了他“上官”这个显赫三朝的姓氏,一步步扶持他成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怕只怕公主有什么闪失。
可如果公主执意如此……
火光明明灭灭。
上官岳问:“你就不恨吗?会不会恨你娘亲,会不会恨我?你本来应该是当朝长公主,金枝玉叶,有封号、享封邑,受万民爱戴,如今却随时有可能被我们牵连。”
陶然反问:“我有什么好恨的?我是相府千金,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难吗?您从小就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姑姑也对我十分宠爱,就连皇姑父,说真的我觉得比起二公主,他更喜欢我。”
上官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他从前以为,公主被他养的太过骄纵,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性。
骤然发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她很快接受了错位的人生,没有埋怨失去了什么,而是感恩得到了什么。
上官岳怅然道:“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或许冥冥之中自有一种血脉间的羁绊吧。”
陶然:“真要说惨,如果这件事真的暴露了,容昭才是最惨的。”
上官岳没有接这个话,而是嘱咐她:“出了这间密室,今天发生的事,你都忘了吧。”
按照钦天监推算的黄道吉日,皇上带着一众大臣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泰山。
太子容昭和三皇子容辰共同监国。
虽然皇上吩咐了调查容昭身世要暗中进行,但是东厂并非手眼通天,再加上他们势必要查一些陈年卷宗,这里面或多或少的牵扯到了大理寺。
作为大理寺卿,卫冲很快就发现了东厂在秘密调查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几句市井流言而已,就会让皇上怀疑太子的身世?
这些天来,他已经查出来,那些流言是三皇子找人散布的,早就写好了奏折,打算上陈,可惜皇上离开了皇宫,所有折子都被压下来了。
当务之急,要防着东厂和三皇子勾结,如果他们故意诬陷容昭,后果不堪设想。
怕他们捏造证据,卫冲也加入这件事的调查之中。只不过东厂在暗,大理寺在明。
第44章 假太子
卫冲想好了, 要把这件事查的明明白白, 然后把证据全都呈到金銮殿上, 让皇上看看他的怀疑有多么可笑。
他是一个直肠子,并不怕触怒皇上,大不了死谏, 反正皇上这事做的不地道。
大理寺查案光明磊落,并不曾背着旁人,一直关注这件事的陶然,很快就发现了卫冲的动向。
“剧情线又被拉回来了啊。”她喃喃道。
虽然大理寺和东厂都介入了这个案子,陶然也没慌, 只要她的动作够快, 就能抢在他们找到证据之前, 提前一步把证据全都毁了。
大不了最后把这变成一桩悬案, 反正古代又没有dna亲子鉴定的技术。
天然居定期举办雅集。
所谓雅集, 是文人雅士讨论琴棋书画的集会。
这次的雅集,时间定在九月初九,地点并不在京城的茶社内,而是京郊的一处山庄。
九九重阳,向来有登高望远之风。
今天的雅集,比往日更加热闹,不仅仅是因为恰好重阳节, 还因为清静山人带着新画出席了。
他被称为当代画圣,是如今在世的画家里首屈一指的人物,人称“画绝、才绝、痴绝”。
旁人不求能得到他的墨宝, 只求能见上他一面,便此生无憾,可惜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得他来了,大家全都十分激动,至于他戴着面具这点小事,压根没有人多问一句。似他这等神仙人物,理应有些怪癖。
秋日的天气非常清爽,天色是一种淡的近乎透明的蓝,山色也不再是夏日的苍翠,而是染上了一层红叶。
夏花有夏花的绚烂,秋叶也有秋叶的静美。漫山遍野的红叶,在秋风中起舞,最终萧萧落地。
比那满山红叶更加夺人眼球的,是一袭蓝衣的清静山人,他脸上戴的银质面具制作精巧、花纹繁复,长身玉立,仿佛要和远天融为一色,让人以为他会乘风归去,羽化成仙。
天然居作为主办方,精心准备了美酒佳肴。
菊花酒,由菊花和酒曲酿制而成,既有酒的醇香,又有菊花的清甜。
最适宜搭配菊花酒的,当然是秋蟹。秋天是螃蟹最为肥美的季节,不要旁的佐料,只需清蒸,最大程度保持蟹的原味,就鲜美无比。
正是:“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
等到众人都喝到微醺,才有人发现:“清静山人怎么不见了?”
回答他的是醉酒者的呓语:“大概是到别处赏秋景了吧?我看他是一位吸风饮露的得道高人,未必会像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耽于口腹之欲。”
“这倒是,今日有幸得见他,只觉他的谈吐比画更加高绝。”
事实上,此时的清静山人,比所有人都要醉得更沉,被天然居的童子引到山庄里的客房休息了。
陷入昏睡之前,他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只喝了半杯而已,怎么会醉成这样?”
那当然啦,他这杯酒里面,可是被陶然特意加了蒙汗药的。
她想对他下手很久了,可惜宫里防卫森严,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还好她记得,容昭重阳节会参加天然居举办的雅集。
她煞费苦心地迷晕容昭,并不是馋人家的身子,馋的是他随身戴的一块玉珏。
《说文解字》中有言,“二玉相合为一珏。”
容家有一项习俗,每一个新生子女,都会分到一对玉珏,如同虎符一般,能严丝合缝地对拼到一起。
一块放在祠堂,另一块则由子女随身佩戴,寓意是祖宗保佑后辈福泽延绵。
皇后把真正的玉珏给了上官灵。
皇后亏欠了亲生女儿太多、太多,总是尽其所能地给她一切补偿。
又找来那位玉匠,说不慎打破了玉珏,怕被皇上责怪,请他用原来的玉料再雕一块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玉珏。
那位玉匠有把柄被握在上官岳手里,不敢不从。可他制作玉珏时,总担心被人识破弄虚作假,无法全神贯注,导致这块玉珏有了一道缺痕。
这瑕疵太细微了,用肉眼几乎难以发现,可到底和放在祠堂里的那块玉珏,无法严丝合缝了。
这块假玉珏,后来也成为了揭发容昭假太子身份的有力佐证,更别提从上官岳的密室里搜出来真正的玉珏了。
那位玉匠年纪太大,早就过世了,可但凡走过,必会留下痕迹,大理寺和东厂一路追查,到底发现了他曾经的一些异常。
陶然要做的,就是赶在比对玉珏之前,先把容昭戴的假玉珏,换成她的真玉珏。
因为容昭一直贴身佩戴玉珏,不管是洗澡还是睡觉,从来都不摘下,陶然只能把他迷晕。
陶然原以为接下来的步骤很简单,只要解开容昭的上衣,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替换。
毕竟最难的一步,把当朝太子迷晕,她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