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子米
幸福的人生被预知,等于是另一种幸福;不幸的人生被预知且无法解救的,是恐怖片。
罗青羽:“……”
最终,小姨几乎是抱头鼠窜,差点连伞都丢了。罗青羽不追了,看着小姨是往谷家大宅一路小跑,才默默转身返回车里。
“她怎么了?”农伯年在车里看得一清二楚,对方明显视她如蛇蝎,避之不及。
罗青羽系好安全带,略歪一下脑袋,默默地说:“她好像终于相信我的眼睛有问题。”
那种恐惧的表现说明答案,所以不敢让她看正面。
可惜,就算她不看正面,看后脑勺照样能看到该看的,除非脑袋没了。她为嘛要下车?纯粹条件反射,基于礼貌,在路边看到亲戚长辈要下去打招呼。
话说,小姨为啥突然开窍?呵呵,八成受了刺激跑深市见姓徐的去了。也就是说,姓徐的精神病终于发作了?他的妻子换人了,不知命运如何。
小姨那个劫,救一个人等于害了另外一个人,
可她没得选择,总不能跑到深市广而告之说他是精神病吧?只怕到时候她成了大家眼里的精神病。
正想着,头顶多了一只手摸她的头发,“想什么呢?头发湿了。”那么衣服估计也湿了,“先回去换件衣服。”
“不用,”罗青羽随意摸摸头发和衣物,心不在焉道,“我‘肝’火盛,不出两分钟就能干。”
呵呵,农伯年很给面子地笑两下,果断开车返回枯木岭。
罗青羽:“……”
等两人到达雷公山,大家已经饿极开吃,另外留了菜给他们俩。吃过饭,一堆人坐在客厅一角的茶桌前喝茶,吃水果,顺便聊起俩年轻人的发展大计。
罗宾的工作已定,丁大爷赠他一块玉牌让他长年带着。警察是一份高危职业,小心防范为好。
农伯年不用,不过,他要在内地自组团队建立研究所,几位长辈十分看重它的选址和风水摆设,恳请丁大爷若闲着,不如一同出去遛达遛达,指点一二。
暂定的研究所位置有三处,哪个风水好选哪个。在家里闷得慌的丁大爷爽快答应,把大家高兴坏了。
难得老妈开心,罗青羽暂且把小姨的事隐瞒不说,等回去的路上再提。她对大家的话题不感兴趣,抱着麻辣鸡米花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看新年晚会直播。
她以前对文娱节目不感兴趣,直到成为一名舞蹈生。能上这档节目的必定优秀,她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优秀的作品往往能给予她另类、新鲜的灵感。
不过,看完X8中学的舞之后,她有些失望。
舞还是熟悉的舞,顶多换了一个动作,她貌似高估了赵老师的编舞水平,以及组织能力。
一段时间不见,学生们的动作与默契生硬了许多。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跳舞的成员换了三位新加入的学生,无法和原生队伍达成默契。临阵换员拉低水平,在这出晚会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幸亏她的名字一早被删,否则丢脸丢大发了。当然,这些话心里说说就好,免得伤人自尊。
舞毕,大概半个小时后,有学生情绪激动地打电话来问她看了没?出镜效果怎样?
“很好,跳得还不错,你们好像换了三位小伙伴?为什么?”她吃着鸡米花问。
“嗯,小兰扭伤脚,小熏、小瑶的家长不允许她们再跳,只好自动退出,没办法。”学生无奈地告诉她,“是不是默契度不够?”
“还行,你们一起排练的日子短,能达到目前这点默契很不错了。无所谓,小小的误差观众们看不出来的,现场热烈的掌声证明你们跳得不错。”她鼓励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不出来才怪,可她只能这么安慰他们。士子何辜?他们可能没机会再踏上这个舞台,何不让他们高高兴兴退场?
“罗老师,你觉得我们能进春晚吗?”学生的语气充满期待。
“不可能吧?春晚的节目一早就定了,要中途插换节目不容易,除非出大事。”比如谁谁谁私生活不检点了,节操掉了,罗青羽不得不实话实说。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早早失望,心情的落差不会太大。
“哦。”
她的话,果然不止让一名学生的情绪低落,开着扩音器,大家都在听。原以为这支舞能成为一个例外,能让自己吹一辈子,可惜……
罗青羽好生安慰他们一阵才结束通话,换台,上网看恐怖片。
家里人都在,贼有安全感……
几位家长和丁大爷定好出发时间,看看时候不早了,大家这才开车返回枯木岭。途中,罗青羽把碰见小姨的事说了一遍,老妈想了想决定今晚留在谷宅。
罗爸开车送她回到老宅,罗青羽不下车,在车里看手机新闻,等父母进屋确认是不是小姨在家。
不一会儿,罗爸一个人出来了。
“爸,真是小姨?”罗青羽问他。
罗宇生点点头,“以后看见她躲远点,她怕你的眼睛。正好,我们也怕你看到什么。”为了救小姨子差点要了闺女的小命,媳妇还被亲妹怨了十多年。
这种悲剧不能再发生。
老哥和干爸干妈坐年哥的车,如今车里只剩下父女俩,罗青羽看着老爸,脑子一转:
“爸,不如明年治一下脚吧?”
“治什么治?爸一把年纪了,不想浪费钱买罪受。”罗宇生坚决反对,家里的钱要留一半给儿子娶媳妇,留一半给闺女当嫁妆,最后留一半给自己夫妻养老。
不够花,得省着点。更何况,现在治又要重新断一次,不知效果如何,还是算了吧。
罗青羽:“……”
其实她也舍不得老爸再受一遍断骨之痛,要么算了。大不了等过完年之后,山里只剩下自己一家时让爸故作受伤,再给他吃药。
等脚治好了,有人问起再作解释。
怎么解释?有可能是腿摔断了,包扎的时候无意中帮他捆绑到位治好了。而对于外人来说,只要有钱到医院做个小手术不算什么,谁会想到光吃药治得好?
大家都忙,没有谁会天天围着他们一家子转。
第197章
夜深,留宿谷老屋的俩姐妹十几年来首次敞开心扉地交谈。
“……他杀人了,真的杀人了!他果然是神经病……”提起这件事,谷婉婷心有余悸,握着二姐的手直哆嗦,“这些年,我每次心里不愉快就想去找他……”
如果她去了,如今坟头上的草有两米高了吧?
谷宁:“……”
不知为何,明明妹子说得惊心动魄,她却不为所动,可能对妹子的作死言行麻木了。直到得知那男人的妻子没有死,她才稍微动容。
没死就好,同人不同命,可怜那女人不仅受到惊吓,还要承受丧子之痛。站在外人的角度,精神病人的孩子死了就死了,免得将来继续骗婚祸害他人。
可对女人来说,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被孩子亲爹活生生砍死,心里多疼啊!
若问谷宁,对那位无辜的女人心中愧疚吗?不,并没有,谷婉婷是她亲妹,不可能眼睁睁看她送死,而旁人的命运恕她无能为力。
至于那位被亲儿子砍死的老母亲,谷宁不予置评。
根据谷婉婷打听到的消息,这位老母亲的丈夫也是精神病,但死得早。原因是跟工友在厂里发生争执,控制不住情绪拿笔扎工友的眼睛,被对方反推进铡纸机。
也就是说,这位老母亲知道夫家的遗传史,为了传承她男人家的那点香火,在儿子谈婚论嫁的时候选择隐瞒不说,看着其他女人跳入她家这个火坑。
或许她不懂什么叫遗传基因,或许她是无意的,谁在意呢?总之,这个祸害是她生的,害了别人家的闺女,也害了自己。
“对不起,姐,我一直埋怨你和青青……”想起以往种种,谷婉婷羞愧得无地自容。
谷宁的眼眶微热,不过,十几年了,以前那点亲密无间的姐妹情已被消耗得差不多,感触不大,只拍拍她的手背:
“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说回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谷婉婷踌躇一下,喃喃地说:“我听你的,准备到深市找份工作,在稳定之前不跟孩子联系。”她已经换手机号,打算断开亲人的联系,包括谷家这边的。
尤其是三哥三嫂,他们嘴疏,分分钟出卖她的工作地点。
谷宁看着妹子比她还要憔悴衰老的脸,不禁长叹:
“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另外,我拜托青青的干妈在她家的公司找了工作,在海城,偶尔可以去一趟香江,你想不想去?我记得你以前做梦都想去香江打工。”
海城没有熟人,不怕被她前夫找到。
以谷婉婷的学历和年纪,写字楼的工作肯定找不到。农氏家族在内地的公司涉猎广泛,帮她找一份自在些的工作并不难。
比如销售,酒楼主管,工厂女工。
做家政也行,叶乔说认识很多外国家庭急需诚信保姆。如若业务优秀,随雇主出国一游并不稀奇。
不过,叶乔根据谷婉婷的实际情况建议进厂当女工,那是农氏旗下一个品牌服装厂房,包食宿,底薪+计件,等熟悉流程升了职便能朝九晚五。
厂里有很多相同年纪的老员工,不会出现同事之间因年纪问题产生代沟或自卑感。优秀的员工年底奖励一趟香江游,或到总公司参观或接受人才专业培训。
全部公费,不必员工自掏腰包。
本想托叶乔把谷婉婷搞到香江打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内地人到香江打工手续繁琐,太难了,她实在不想麻烦孩子的干妈。
“你会说粤语,学东西又快,到了工作岗位要多学多看。争取日后到总公司参观培训,这对你来说是一份难得的阅历。”四十出头的人了,这种好事只有自己人肯便宜她。
机遇难得,就看谷婉婷会不会珍惜。
以前没那种机缘,后来又发生深市男友的事件,姐妹俩从此生了嫌隙。而谷婉婷的人生一路滑向谷底,年轻时代的渴望早被遗忘。
如今重新提起,谷婉婷愣了几秒,不禁捂着脸失声痛哭,为过去的自己,亦为现在的自己。
当初,她因为被二姐吓得放弃心中的最爱,伤心欲绝。后来听同事、嫂子们说什么女人总要嫁人的,不然老了孤苦伶仃,以后无人送终。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一时心慌,终于向世俗的眼光和舆论屈服,选择草草嫁人完事。
女人嘛,都有这么一天的,嫁得好不好要看运气。
每每过得不如意,她总要这样安慰自己,麻痹自己坚持下去。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在心里埋怨二姐母女,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是她俩迷信造成的。
郁郁寡欢了十几年,却发现自己怨错了人,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多么惨痛的领悟,白瞎了十几年光阴,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被自己亲手喂了狗,焉能不哭?
有的时候,人活到某个年纪,蓦然回首,忽然觉得无颜面对当初的那个自己。因为自己的愚蠢让她失去太多,错过了许多,她心疼以前的那个自己。
谷婉婷越想越伤心,哭得越发厉害。
见状,谷宁心里也不好受,又不知道劝她什么好,该劝的话以前都劝过了,红着眼眶,默默地坐在那里陪着掉金豆子。
姐俩几乎哭了一宿,第二天,谷宁依旧精神爽利,大概看到妹子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心,不幸中的大幸,也算一桩喜事。
她一大早接到罗宇生的电话,让她处理完妹子的事就回家一趟,之前和丁大爷约好了的,今天下午出发,前往新研究室的位置看看风水,要收拾行李。
把农氏在海城的公司地址给了谷婉婷,叶乔跟公司那边打了电话,谷宁昨晚也提过今天的行程。妹子去不去海城,随便吧,她这做二姐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四十岁的人了,不再是去面试要家长陪同的年纪。
洗漱完毕,谷宁煮了小米粥喝,在等老罗下山接她回去的时候,她到三弟在建的房子处逛了逛,遇到几位村民。
“阿宁?”谷妮妈看见她特别的高兴,和一位年纪相当的大姐过来与她搭话,“我以为你们夫妻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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