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陈丹妍不可置信:“我什么都没说,她见了我就洗澡,我给她烘干头发,上床很快就睡着了,我都不知道她走了,我——”她再次按住小腹,所以兵符是丹朱拿走了?
她去哪里了?莫非去见李梁了!她怎么知道的?陈丹妍一瞬间无数疑问乱转。
陈猎虎一拍桌子怒极:“你没跟她说,李梁难道不能跟她说?”
陈丹朱自小视姐姐为母,陈丹妍成亲后,李梁也成了她很亲近的人,李梁能说动陈丹妍,自然也能说动陈丹朱!
陈猎虎气的要吐血喝令一声来人备马,外边有人带着一个兵将进来。
“老大人。”来人施礼,再抬头神情有些古怪,“丹朱小姐,拿着兵符,带着李大将军旗号的兵马向国都来了,卑职前来禀告一声。”
陈猎虎面色微变,没有立刻去让把孽女抓回来,而是问:“有多少兵马?”
来人道:“也不算多,远远看有三百多人。”因为是陈二小姐,且有陈猎虎兵符一路畅通无人查问,这是到了城门前,事关重大,他才来回禀通告。
陈猎虎站起来:“关闭城门,敢有靠近,杀无赦!”抓起大刀向外而去。
陈丹妍面色煞白:“父亲——”
第12章 告知
前方涌来的兵马挡住了去路,陈丹朱并没有觉得意外,唉,父亲一定气坏了。
“二小姐。”陈家的管家骑马从中奔来,神情复杂看着陈丹朱,“老爷传令家法,请下马吧。”
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卫,手里拿着绳子,这是要把她绑起来,然后直接送进军牢吗?就像当初姐姐那样,虽然她很想对父亲认错,但现在不是时候,陈丹朱喊道:“快让开——姐夫死了,我要见父亲。”
喊出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姐夫,是说李梁?管家面色震惊:“二小姐,你说什么?”
因为拉着尸首行路慢,陈丹朱让长山长林在后,她则快马加鞭不停先一步回来,是以国都这边不知道后边随行的还有棺椁。
陈丹朱纵马奔过来,管家有些慌乱的回过神,不再拦绑陈丹朱,只喊道:“兵马不得进城。”
陈丹朱看身后,穿着吴兵甲的王先生也在看她,神情并没有什么畏惧,虽然只要陈丹朱一声大喊,面前的吴兵能将他们撕碎。
“这是姐夫的兵。”陈丹朱喊道,“他们知道真相。”
王先生引着十几人跟上,高喊道:“我们跟二小姐回去,其他人在这里候命。”
管家看着陈丹朱带着人冲过来,再看余下的兵马没有再动,迟疑一下,陈丹朱等人风一般越过他向城池奔去。
“七爷。”陈立在其中喊道,“快回去,有很多事呢!”
李梁死了这件事就已经吓死人了,还有什么事啊?管家一甩马鞭转身催马,到底怎么回事啊。
穿过城门,街上依旧繁华热闹人来人往,只是晚上宵禁,白天可没有禁止大家行走,看着一个女孩子纵马疾驰而来,半点不减速度,街上人们躲避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喊声惊叫声还有骂声。
“撞到人了!”“这谁!”“啊呀是个小姑娘!”“是陈太傅家的小姐!”“有兵有马了不起啊!”“当然了不起啊,谁敢惹他?连张监军都被陈太傅打的不敢出家门呢,啧啧——”
这些声音陈丹朱一概不理会,到了家门前跳下马就冲进去,一眼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满头白发的男人站在院中,他披上铠甲手中握刀,苍老的面容威严肃穆。
陈丹朱的眼泪顿时涌出来,大喊一声“父亲——”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陈猎虎猝不及防,腿脚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女儿从没对他这样撒娇过,因为老来得女,妻子又送了性命,对这个小女儿他虽然娇宠,但相处并不是很亲密,小女儿被养的娇滴滴,脾气也很倔强,这还是第一次抱他——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跪下请罪?莫非是要靠撒娇讨饶?
陈猎虎狠着心将小姑娘从怀里抓出来:“丹朱,你可知罪!”
陈丹朱仰头看着父亲,她也跟父亲团聚了,希望这个团聚能久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将久别重逢的悲喜苦痛压下,只剩下如雨的眼泪:“父亲,姐夫死了。”
陈猎虎还没反应,从后边跟来的陈丹妍一声尖叫,一口气没上来向后倒去,幸亏婢女小蝶死死扶住。
陈猎虎大喊“快叫大夫!”暂时顾不得惩罚陈丹朱,一通忙乱将陈丹妍安置在房中,三个大夫并一个稳婆都在旁守着。
自从得知陈丹妍有孕,陈猎虎一口气又请了两个大夫,稳婆也现在就找了,都在家里养着一直到陈丹妍生下孩子。
“你姐姐有身孕了。”陈猎虎看着陈丹朱神情复杂道,“你说话——”
唉,要让她说话小心点?但如果李梁真死了,说话小心有什么用?
陈丹朱看着室内的大夫们:“给姐姐用安神的药,让她暂时别醒过来了。”
否则身体当真受不了。
陈丹朱看着陈丹妍,心情也有些复杂,这个孩子留着好还是不留更好呢?唉,等姐姐自己决定吧。
安置好了陈丹妍,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还带回来长山,确认了李梁的尸首就在路上。
儿子死了,女婿也死了,陈猎虎站在厅内,身形摇摇欲坠,将长刀横在身前撑住。
“陈丹朱。”他喝道,“你可知罪?”
就算他的子女只剩下这一个,私盗兵符是大罪,他绝不能徇私。
“父亲。”陈丹朱依旧没有下跪,轻声道,“先把长山拿下吧。”
陈猎虎一怔,跪在地上的长山则面色大变,就要跳起来——
“李梁背弃吴王,归顺朝廷了。”陈丹朱已经说道。
先前陈丹朱发话时,一旁的管家已经有了准备,待听到这句话,抬脚就将跳起来的长山踹倒,人如山压上去,长山发出一声痛呼,半点动弹不得。
陈猎虎将手中的刀握的咯吱响:“到底怎么回事?”
陈丹朱上前伸手:“父亲,你先坐下,再听我说。”她怕父亲承受不了接连的刺激摔倒——
陈猎虎将长刀一顿,地面被砸抖了抖:“说!”
陈丹朱就说了:“我把李梁杀了。”
陈猎虎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而管家也失控咔的一声将压住的长山掐晕了,他抬起头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小姑娘,他家的二小姐?刚满十五岁的二小姐——
陈猎虎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他闭上眼,只吐出一个字“说!”
在路上的时候,陈丹朱已经想好了,李梁的事要实话实话,李梁做了这等恶事,必须让父亲和姐姐知道,只需要为自己怎么得知真相编个故事就好。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那一天下着大雨,桃花观突然来了一个姐夫的兵。”陈丹朱慢慢道,“他是从前线逃回来的,身后有姐夫的追兵,而我们家中又可能有姐夫的眼线,所以他带着伤跑到桃花山来找我,他告诉我,李梁背弃大王了——”
然后陈丹朱怎么震惊不信,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回家用迷香让姐姐昏睡,果然发现姐姐偷了兵符,她就拿着去找李梁,再到了前线发现各种证据,质问,李梁阴谋破败,要杀她,幸好她有准备,用毒药迷晕杀了李梁,逃回来——
“父亲可以问陈立,陈立在左翼军亲眼见到各种异常,如果不是兵符护身,只怕回不来。”陈丹朱最后说,“而陈强,我瞒着没敢说,其实他们几个生死不明了。”
陈猎虎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但女儿总不至于骗他吧?
“给你报信的那个亲兵呢?”他问。
“跟我说完就死了。”陈丹朱幽幽,是啊,她上一世的确是死了,“我把他偷偷埋在山上了,也没敢做标记。”
陈猎虎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丹朱垂目:“我原本是不信的,那亲兵也死了,告诉父亲和姐姐,总要查证,如果是真的会耽搁时间,如果是假的,则会搅乱军心,所以我才决定拿着姐夫要的兵符去试探,没想到是真的。”
陈猎虎的身子微微发抖,他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李梁会叛变?那是他选的女婿,手把手全心全意教授扶持起来的女婿啊!
“老爷。”管家在一旁提醒,“真的假的,问一问长山就知道了。”
陈猎虎回过神,是啊,长山是李梁的亲随,李梁叛变要做很多事,瞒不过身边的人,也需要身边的人替他做事——
“拖下去!”他伸手一指,“用刑!”
管家拖着长山下去了,厅内恢复了安静,陈猎虎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女儿,忽的站起来,拉住她:“你适才说为了给李梁下毒,你自己也中毒了,快去让大夫看看。”
陈丹朱的眼泪跌落,挣开陈猎虎的手,在他面前跪下来:“父亲,女儿错了。”
陈猎虎叹气伸手拉她:“查清楚了再说吧,先起来。”
陈丹朱没有起身,反而叩头,泪水打湿了衣袖,她不是在为先前的事,她是在为接下来要做的事认错认罪啊。
第13章 心意
陈猎虎并不知道小女儿的眼泪为何流不止,看着俯身哭泣的女儿,他的心都碎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对于十五岁的女儿来说,心里承受多大的痛苦啊,唉,现在他已经基本相信是真的了。
陈猎虎把陈丹朱拉起来,请了大夫来给她看中毒的问题,隔日李梁的尸首也被接到了,长林被押回来,和长山一起几番拷问就承认了。
李梁的确被朝廷说客说服了,让陈丹妍偷兵符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入吴都。
他们最后哭诉“老大人,我们公子也没办法啊,那是皇帝圣旨啊,说吴王派了刺客刺杀皇帝,周王齐王已经指认了,是吴王干的,这是谋逆,我们只能听命啊。”
陈猎虎听了一巴掌拍断桌角:“皇帝的圣旨根本不可信!”
这个皇帝违背高祖皇帝,听信周青那狗官妖言,意图夺回诸侯王封地,使出了各种手段,先在诸侯王之间挑拨,又在诸侯王父子兄弟之间挑拨,杀人诛心。
当年对付燕鲁两国,这个皇帝哭哭滴滴给了一个圣旨,说是燕鲁谋逆派了刺客来杀他——现在竟然又这样来对待吴国。
陈丹朱在一旁默然不语,长山长林没有说实话,李梁并不是刚被朝廷说服的,他们更半点没有透露李梁那个郡主妻子。
她也没有挑明说破,李梁已经死了,长山长林握在手心跳不出去,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生死攸关的大事。
“或许是姐夫见了朝廷兵马强大,势不可挡,所以没了信心斗志。”她轻声说道,“我这一路出去发现,外边流民遍地,与国都简直是两个天地,我们军营兵马纷乱离心,内斗不止,跟对岸的朝廷大军相比——”
陈猎虎再次一拍桌子,喝道:“闭嘴!”
陈丹朱垂头不说话了。
“且不说你这话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陈猎虎面色沉沉又决然,“我们吴地的将士也绝不会畏惧不战,只剩下一人,战死也不会逃退,皇帝不义,污蔑吴王忤逆,他才是忤逆高祖,不义之战,我吴国何惧!”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李梁为什么会被说服,不是什么皇帝诏书,是天子权势诱人,追随天子总比追随诸侯王要前程远大。
不说李梁,国中动了心思的官员也不少,所以朝堂乱哄哄,大王至今不下令去攻打朝廷大军,一次次的战机在错失——
他皱眉看陈丹朱。
“阿朱,你是我陈猎虎的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丹朱低声道:“女儿没有畏惧,只是亲眼看到事实,觉得大王太过于自大轻敌了。”
陈猎虎沉默一刻。
“朝廷出兵突然,大王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道,拍了拍残破的桌子,“现各路军报汇集而来,大王知道时局,国都已经实行了宵禁,王庭也在商议安置灾民了。”
他看了眼陈丹朱。
“你不用担心,我方开局不利,但只要上下一心,朝廷就算势大,也不能将我吴国随意践踏。”
说起战事,其他人都会说不用担心,因为有长江天险,无足为惧,但父亲没有这样说,显然他心里很清楚,天险根本拦不住兵马,陈丹朱心里又酸又痛,就算如此,父亲也从未想过怪罪吴王不听他的建议,只会认为是自己失职。
就算被吴王冤杀也心甘情愿,就算被吴王灭族也只认为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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