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现在吴王还敢提要求,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丹朱小姐,你不要以为陛下对吴王有什么畏惧,吴王奉不奉圣旨,根本无关紧要!”王先生道,“要不是将军出面说服了陛下,丹朱小姐此时就被吴王杀了,根本见不到我了。”
他说的都对,但是,她没有疯,吴王不想活了,她还想活,还想让家人活着,让更多的人都活着。
陈丹朱看他一眼:“我要见铁面将军,我要跟他说。”
王先生气结,瞪眼看这个小姑娘,什么意思啊?这是吃定铁面将军会听她的话?他曾经游走周齐燕鲁,与兵将王臣谋士唇枪舌剑,这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小姑娘对谈——
小姑娘不讲道理!
“你,你。”他道,“将军不会见你的!就是见了将军,你这种要求也是无理取闹,这不是保吴王的命,这是威胁陛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丹朱坚持:“你还没问他。”
王先生甩袖:“好,你等着。”
他气呼呼的走了,陈丹朱坐在帐内出神,身后的阿甜小心翼翼连气也不敢出,作为太傅家的侍女,她见过往来高官权贵,赴过宫廷王宴,但那都是旁观,现在她的小姐跟人说的是大王和皇帝的事。
怎么突然之间小姐就变成这么厉害的人了?杀了李梁,决定皇帝和大王怎么做事——
阿甜轻轻唤声小姐:“接下来怎么办?适才那个使者好凶哦。”
陈丹朱失笑,不是这个使者凶,是她说的要求太凶了。
“我也不知道。”她对阿甜苦笑一下,“其实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就是既然重来一次,她就试一试,成功了当然好,失败了,就再死一次,这种无赖的笨办法罢了。
阿甜苦恼:“唉,我太笨了,不知道怎么办。”
陈丹朱笑了:“没事,我们一起慢慢想。”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营帐被人呼啦掀开了,王先生拉着脸站在门外:“丹朱小姐,请吧。”
他肯见她!陈丹朱的脸上瞬时绽开笑容,拎着裙子欢快的向外跑去。
王先生的眼被晃了下,这该死的青春年少貌美如花——他的脸色也更不好看,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将军为什么要听?反正皇帝已经来了,吴王也宣告了归顺,他们进吴地畅通无阻,理这小姑娘的无理取闹干什么!——因为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吗?
将军是在军中居多,身边都是男人,但不是没见过女人啊,齐女燕女包括京城美人多得是,将军根本不是那种被美色诱惑的人啊。
想不明白,王先生拉着脸跟着欢快的小姑娘。
铁面将军此时也没有住在吴军的营帐,王先生有吴王的手书为证,堂而皇之的以朝廷使者的身份在吴地行走,带着一队兵马渡河,驻扎在吴军营地对面。
铁面将军这次住在朝廷大军的营帐里,依旧铁具遮面,披风裹铠甲,阿甜乍一见吓了一跳,陈丹朱已经没有丝毫异样了。
“多谢将军。”她一见就先俯身施礼。
铁面将军看她一眼:“丹朱小姐的谢好特别啊,丹朱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老夫在丹朱小姐眼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吗?”
陈丹朱看着他:“不是啊,将军怎么会是个好说话的人!是因为将军在我眼里是个勇敢的人。”
铁面将军发出沙哑的笑声:“丹朱小姐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王先生在一旁翻个白眼,这位陈二小姐是要走女细作的手段吗?一点都不妩媚,还是先去学学怎么勾引男人吧。
“将军。”陈丹朱道,“当得知皇帝要来吴地,我对我们大王提议到时候杀了皇帝。”
此言一出,王先生的脸色再次变了,铁面将军铁面具后的视线也锐利了几分。
陈丹朱神情平静,似乎说的不是什么大事:“纵然是皇帝,有兵马五十多万,但到底是在我们吴地,是在吴王宫,吴兵杀不死所有的兵马,但要杀死皇帝一人,舍上数千数万人总能做到。”
铁面将军道:“丹朱小姐真是不仁不义无信以下犯上谋逆之徒,令我心痛啊。”
说实话,嘲讽也好,骂的话也好,对陈丹朱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上一世她可是听了十年,什么样的骂没听过,她不理会也没有辩解,只说自己要说的。
“但可惜我们大王不是,我们大王他也不敢。”她看着铁面将军,大大的眼睛眨啊眨,“既然我们大王不敢,陛下又有什么不敢孤身前来见吴王呢?难道陛下,还没有一个诸侯王胆子大吗?”
王先生色变,心里道声要糟,这丹朱小姐年纪尚小,没有女人的妩媚,但小女孩的天真,有时候比妩媚还动人,尤其是对于某人来说——忙抢先道:“这是胆子大小的事吗?身为天子,行事当谨慎,一人非他一人,而是关系万千子民。”
陈丹朱视线看他,神情似不解,问:“天下皆是天子的子民,陛下坦然入吴地,比起重兵簇拥,声势骇人,岂不是更能让民众信服敬爱?更显天子之气度?”
铁面将军哈哈笑了,打断了王先生的要说的话,王先生很不高兴的看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听起来丹朱小姐是在为陛下筹划。”铁面将军笑道。
陈丹朱坦然点头,一脸真诚:“我是吴王之臣,也是天子子民,当然要为天子筹划。”
这小姑娘又天真又无耻,王先生嗤了声,要说什么,铁面将军已经拍案了:“好,那老夫就为陛下也筹划一下。”
陈丹朱看着这张铁面具,眼睛闪闪亮:“将军,你同意了?”
铁面将军看她一眼:“听你这意思,你并不是志在必得,就是试试?”
陈丹朱低头叹气:“将军,我自然知道我这要求是多不讲道理。”
这叫什么?这是撒娇吗?王先生瞪眼,脸色黑如锅底。
铁面将军点点头:“丹朱小姐知道就好,陛下动怒的话,老夫就来取丹朱小姐的头让陛下消气。”
谈话间说的都是人头生死,阿甜心惊肉跳,更不敢看这个铁面将军的脸。
陈丹朱展颜一笑:“丹朱的头就在项上,将军随时可取。”
第23章 迎来
陈丹朱回到吴军军营,等候的太监急急问怎么样,说了什么——他是吴王派来的,但不敢去朝廷的军营。
“皇帝使者说,陛下已经准备渡河,但我要朝廷兵马不得渡河,皇帝孤身入吴地。”陈丹朱道,“使者说去回禀陛下,再来回复我们。”
她还真说了啊,太监心惊肉跳,这话别说是跟皇帝说,跟周王齐王任何一个诸侯王说,他们都不肯!
“丹朱小姐。”他愁眉道,“惹怒皇帝直接打过来,那你就是罪人了。”
陈丹朱心里冷笑,皇帝打过来可不是因为她。
“公公放心。”她道,“真要打过来,我们就以死报大王。”
要死你死,他可不想死,太监又气又怕,心里立刻想让这里的兵马护送他回国都去。
陈丹朱不理会他,看来迎接的将官们,将官们看着她神情惊讶,陈二小姐短短一月来来了两次,第一次是拿着陈太傅的兵符,杀了李梁。
他们已经知道李梁是怎么死的了,陈太傅在京城将李梁悬尸城门的同时,派了兵马来军营通告,查抓李梁同党,这件事还没闹完,陈二小姐又来了,这次拿着大王的王令,成了迎接皇帝的使者!
先前朝廷兵马列阵舟船齐发,他们准备迎战,没想到那边的人举着吴王的王令,说吴王要迎皇帝入吴地,简直匪夷所思——皇帝使者来了,把王令给他们看,王令千真万确。
迎接皇帝!这仗真的不打了?!想打的惊讶,原本就不想打的也惊讶,短短时日国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陈二小姐怎么成了吴王最信重的人?
陈丹朱不在意他们的惊讶,也不解释这些事,只问陈强等人在哪里。
上一次陈强见过陈立后就消失了,她也没有时间在军营中查问,带着李梁的尸首匆匆而去,此时手握吴王王令,什么都可以问都可以查。
令她惊喜的是陈强没有死,很快被送过来了,给的解释是李梁死了陈二小姐走了,所以留下他接手李梁的职责,虽然陈强这些日子一直被关起来——
不知道是张监军的人干的,还是李梁的同党,还是朝廷潜入的人。
陈强是刚知道陈丹朱来意,颇有一种茫然换了天地的感觉,吴王竟然会请皇帝入吴地?太傅大人怎么可能同意?唉,别人不知道,太傅大人在外征战多年,看着诸侯王和朝廷之间这几十年纷争,难道还不明白朝廷对诸侯王的态度?
诸侯王一旦低头,皇帝就不会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因为看到陈丹朱来,陈强自然认为是代替陈太傅来的。
陈丹朱心里叹口气,用王令将陈强安排到渡口:“务必守住堤坝。”
就算这辈子还是死,吴国还是灭亡,也希望前世洪水泛滥哀鸿遍野的场面不要出现了。
陈强挑选最可靠的兵将离开去守渡口,陈丹朱站在军营外看远处的江水,滔滔无边,对岸不知有多少兵马陈列,江中有多少舟楫待发。
此时的江水中只有一舟横渡,铁面将军坐在船头,手中还握着一鱼竿,此情此景宛如一幅画,但一向爱书画的王先生没有半点作画的心情。
“将军,你不能再触怒陛下了!”他沉声说道,“战事时间拖太久,陛下已经动怒了。”
铁面将军道:“这不是马上就能进吴地了吗?”
王先生上前一步,窄窄船头只容一人独坐,他只能站在铁面将军身后:“陛下怎么能孤身入吴地?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皇帝再也不用看诸侯王脸色行事,被他们欺辱,是让他们知道皇帝之威了。”
铁面将军道:“老夫觉得,丹朱小姐说得对,比起千军万马横扫吴地,皇帝一人独行吴地,更显天子之威。”他看向江面,声音几分怅然,“诸侯王势大盘踞天下多年,这些封地里民众只知大王,不知天子。”
果然是被那丹朱小姐说服了,王先生跺脚:“不要老夫了,你,你就是跟那丹朱小姐一样——小儿胡闹异想天开!”
江水凶猛小舟摇晃,王先生一跺脚人也跟着摇晃起来,铁面将军将鱼竿一甩让他抓住,那也不是鱼竿,只是一根竹竿。
“王咸,大势已定,诸侯王必亡。”他笑着唤王先生的名字,“天子之威天下无处不在,皇帝孤身一人,所过之处民众叩服,真是威风凛凛,更何况也不是真的孤身一人,我会亲自带三百兵马护送。”
王先生——王咸将竹竿甩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猎虎的女儿虽然发了疯,但陈猎虎这头老兽还没死呢,三百人在他面前算什么!”
虽然在吴地遍布了眼线防备,但真要有万一,朝廷兵马再多,也救不及啊。
或许这就是陈猎虎和女儿故意演的一出戏,诱骗皇帝,别以为诸侯王没有弑君的胆量,当年五国之乱,就是他们操纵挑拨皇子,干涉搅乱帝位,如果不是三皇子忍辱负重活下来,现在大夏天子是哪一位诸侯王也说不准。
想起来这几十年皇帝卧薪尝胆养精蓄锐,就是为了将诸侯王这个顽疾铲除,千万不能在此时大意功亏一篑。
铁面将军哈哈大笑,在船头将竹竿如长刀挥向江面,高声喊道:“我一人能抵千军万马,纵然吴地有千军万马,我与陛下心之所向,披靡无敌,一统九州!”
疯子啊,王咸无奈摇头,皇帝不是疯子,皇帝是个很冷静很冷酷的人。
皇帝因为决心大,心如铁石,为了千秋大计没有不可杀的人,唉,周大夫——
王咸看着滔滔江水神情复杂。
江水起起落落,陈丹朱在营帐中等候的心也起起落落,三天后的清晨,军营中鼓号齐鸣,兵将纷动。
“朝廷兵马渡江了!”
“朝廷兵马打过来了!”
听到这紧急警报,已经准备好兵马的太监立刻就嘶声催促快走,又捶胸顿足自己走晚了,现在只怕逃不掉了。
陈丹朱站在军营里没有什么慌乱,等候命运的裁决,不多时又有兵马报来。
“只有五只船渡江三百兵马。”那信兵神情不可置信,“那边说,皇帝来了。”
三百兵马?皇帝来了?
将官们惊愕,还要再问再查时,陈丹朱已经翻身上马,带着阿甜向江边疾驰而去,众将一番犹豫纷纷跟上。
吴地兵马在江面上密密麻麻陈列,江水中有五只战舰缓缓驶来,犹如弯弓射开了一条路。
陈丹朱站在高处凝视,为首的战舰上龙旗烈烈飞舞,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王袍头戴天子冠冕的男人被簇拥而立,此时的皇帝四十五岁,正是最壮年的时候——
那一世她只见过一次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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