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王咸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人,大概是想到了那场面,忍不住哈哈笑了。
“她要多久才能醒?”他问。
“将军——殿下。”王咸说道,“要养两三日才能缓过来。”
将军殿下这个称呼很奇怪,王咸本是习惯的要喊将军,待看到眼前人的脸,又改口,殿下这两字,有多少年没有再唤过了?喊出来都有些恍惚。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只怕更会恍惚,谁能想到王咸会对着一个这么年轻的男人唤将军。
谁能想到铁面将军的面具下,是这样一张脸。
谁也想不到,这张大多数人都不认得的脸,就是传说中病弱避居在西京的六皇子。
王咸都要认不得这张脸,他一年年的也几乎看不到。
六皇子点点头,转头再看床上的陈丹朱。
王咸收回神,道:“我出发的时候已经通知竹林了,也给他留了记号,他带着阿甜应该就要到了。”
六皇子问:“那边的追兵有什么动向?”
陈丹朱虽然能无声无息的杀了姚芙,但不可能瞒住所有人,在他带走陈丹朱不久,客栈里肯定就发现了。
王咸道:“在到处找人,无头苍蝇一般,也不敢离开,派了人回京报信去了。”说到这里又催促,“这些事你不用管了,你先快回去,我会告诉竹林,就在附近安置丹朱小姐,对外说遇到了匪贼。”
匪贼杀了姚芙,劫杀陈丹朱,然后被及时赶到的护卫竹林解救,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有没有人信就不管了。
反正只要人活着,一切就皆有可能。
六皇子赞道:“王先生高明。”
王咸呵了声:“将军,这句话等丹朱小姐醒了,也要跟她说一遍,免得这小丫头眼中无人。”
六皇子低下头看床上的女孩子,摇摇头:“她不是目中无人,她只是胆大包天。”伸手将适才掀开的被角盖好。
“行了行了。”王咸催促,“你快走吧,军营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陛下肯定已经到了。”
六皇子一笑:“父皇到了就安全了。”
尽管如此,他没有再让王咸催促,再看了眼陈丹朱,走向门口拉开门,门外肃立的几个卫兵给他披风,他穿上罩住头脸,走入夜色中。
马蹄声人声散开,一层层荡漾远去。
陈丹朱是被一圈圈如水荡漾的喊声唤醒的。
“小姐——小姐——”
喊声夹杂着哭声,她模模糊糊的辨认出,是阿甜。
哭声忽远忽近,她的呼吸有些困难,她恍惚记得自己跌入了水中,冰凉,窒息,她无法忍受张开口用力的呼吸,眼睛也猛地睁开了。
入目是昏昏的灯光,以及俯身出现在眼前的一张男人的脸。
阿甜?陈丹朱喃喃,怎么变成男人了?
“别哭了。”男人说道,“如王先生所说,醒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陈丹朱的视线也变得更清晰,看到又一张脸出现在视线里,是哭红眼的阿甜。
然后也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竹林。
陈丹朱散乱的意识一层层的收回凝聚,视线落在竹林脸上。
“竹林。”她说道,声音软弱无力,“是你救了我。”
她知道她要死了。
她沐浴后在身上衣服上涂上一层层这几日精心为姚芙调配的毒药。
大家不相信她的医术,其实她也不太相信,她学的本来就不是救人,是杀人。
她从周玄那里打听着姚芙的启程时间,又带着金甲卫追上,她坐到了姚芙身边缠着她,也让毒药缠着她。
她也想起来了,在确认姚芙死透,意识散乱的最后一刻,有个男人出现在室内,虽然已经看不清这男人的脸,但却是她熟悉的气息。
除了竹林还能有谁?
果然是竹林。
竹林木然的脸从眼前消失,气呼呼的站在床的另一边。
陈丹朱明白,竹林是因为又被她骗了支开去杀人送命,气坏了。
她看阿甜,声音虚弱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还有,她明明中了毒,谁将她从阎王殿拉回来?竹林能找到她,可没有救她的本事,她下的毒连她自己都解不了。
她试着用了用力气,虽然浑身无力,但能确定毒没有侵入五脏六腑。
阿甜哭道:“是王先生察觉不对,通知我们的,他也来过了,给小姐解了毒就走了。”
又是王咸啊,当初杀李梁没有瞒过他,现在杀姚芙也被他看破,他见证了她杀李梁,又见证了她杀姚芙,这真是缘分啊,陈丹朱忍不住笑起来。
阿甜则泪如雨下,原来小姐从一开始就没想回西京,原来小姐临走前让竹林照顾好自己,是在托付,是在与她死别。
“王先生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了。”她又用力的擦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将一个瓷瓶拿出来,倒出一丸药,“王先生说让你醒了再吃一次。”
陈丹朱毫不迟疑张口吃了,才吃过疲倦又如潮水般袭来。
“小姐你再接着睡。”阿甜给她盖好被褥,“王先生说你多睡几天才能好。”
陈丹朱嗯了声,看了眼还气呼呼杵着一边的竹林:“有你们在,我安心的睡了。”
阿甜含泪点头:“小姐你安心的睡,我和竹林就在这里守着。”将帐子放下来。
陈丹朱的视线更加昏昏,她从被子拿出手,手是一直无意识的攥着,她将手指张开,看到一根长发在指间滑落。
这头发是灰白的。
她记得自己被竹林背着跑,那这头发是从竹林头上的?
竹林——陈丹朱将这跟头发举到眼前,这么年轻就有白头发了?
睡意如潮水涌来,她的眼合上,手跌落在胸口,攥着这根灰白的头发。
第320章 夜暗
夜色里明亮璀璨的军营铺展在大地上如星河。
大地上亮起的两三点火在这片星河前很不起眼。
虽然说这辈子都不想骑马,但王咸在竹林阿甜赶到交代过后,还是立刻来追赶六皇子。
王咸颠簸疾驰终于赶上时候,六皇子一行人已经回到了京城界内,暗夜里夏风盘旋,一眼就看到火把下的年轻男人。
他身上穿黑衣与其他人没有分别,但一头灰白的头发不时从兜帽里散落飘扬,在夜色里格外的亮眼。
王咸催马疾驰近前急问:“怎么还在这里?”
六皇子看着前方,轻轻说:“外边被周玄戒严了,过不去。”
周玄?王咸皱眉:“他哪来的权利戒严军营?廖义呢?”
六皇子低声道:“廖义也被他挡在内里了,因为陛下在军营。”
皇帝竟然没有回皇宫,留宿在军营,除了御驾亲征这是前所未有的事,王咸惊讶又恼怒:“都怪你!你可等着吧,见了陛下看你怎么办!”
火把照耀下,六皇子灰白的头发,黑色的披风,映衬的脸如远山晶莹雪。
“你看你说的这么可怕,我都不敢去了,反正也有枫林了,要不。”他看着王咸,眼睛亮亮的说,“我们逃走吧。”
王咸愕然,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胡闹!枫林现在快要吓死了吧!”
枫林虽然没有吓死,但已经快要僵死在床上了,但他一动不敢动,因为床边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灯火下如山一般。
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并没有看他,手里握着一本奏章在慢慢的看。
进忠太监端着一碗汤羹过来,低声道:“陛下,该歇息了,仔细眼睛疼。”
皇帝伸手按了按眉头,放下手里的奏章,接过碗,转头看床上,冷冷问:“将军要不要吃点东西?”
枫林缩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皇帝问话他不回话不是他大不敬是他现在是个铁面将军将军病了不能说话,光想着这些话他就差点憋死过去。
“又不是他能做主的。”进忠太监在旁含笑道,“陛下别跟他生气。”
皇帝拧着眉头低声问:“那小子呢?还没回来?你去外边看看。”又拔高声音,“这病还有没有好的时候?养这么多太医都是废物吗?”
皇帝的声音很大冲破了营帐,越过层层禁卫,在这些禁卫之外还有一层层兵将,站在高处看就能看出这是一内圆外方的军阵。
这军阵除了皇帝以及他随身的内侍,其他人都不得进出。
周玄也不例外。
“殿下又发脾气了?”他问,看到那边进忠太监带着几个太监退出来,每个人都低着头身形紧张。
身前站着的几个将官点点头“已经好几天了,将军丝毫不见好转,太医们送进去的药都跟白扔了一般。”“陛下把太医院的人都赶走了,又让去找神医呢。”“这一时半时哪里找得到?”,他们面色沉沉的说着。
其实也并没有几个太医进去,除了一两个人,其他人都只是在营帐外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周玄看着前方心想,眼睛微微眯了眯:“王咸还没回来?”
一个将官摇头,又压低声揣测:“估计,跑了吧。”
找药什么的,是借口吧,发现将军治不好,就跑了吧。
将军如果真有什么不妥,皇帝一定砍了这个一直跟着将军的太医。
这个叫王咸的太医一点也不像太医,很多将官觉得他像个骗子,在将军这里骗吃骗喝骗将军重用,然后在军中打着将军的大旗耀武扬威,军营里的伤兵也没见他管过,有些将军请他看病,还被他索要恩惠。
日常将军无事,他逍遥自在,现在将军出事了,他就要露出原型了。
事情发生在几天前的清晨,中军大帐突然戒严了,将军突然谁都不见了。
一直到了第三天,周玄表明事情不对,带着一群将军要闯进去见将军,中军守卫摆出了军阵,表明敢闯阵者杀无赦。
整个军营都哗然,周玄却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场景几年前他也见过。
那时候周青还在,他还是一个在皇城读书的贵族公子,某一天,京营里也突然戒严,蚊虫都飞不进去,因为铁面将军病了,除了皇帝,其他人敢靠近就杀无赦。
铁面将军病了可不是小事,铁面将军是整个大夏最坚实的盾甲,尤其那时候正是诸侯王与朝廷关系紧张,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
铁面将军病了,朝廷必然动荡,也不会对诸侯王用兵——说不定又会出现诸侯王围困西京的场面。
当然,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
皇帝得到消息疾驰来到军营的时候,铁面将军亲自出来迎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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