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禅猫
四岁的三皇子本来啃点心啃得好好的,听到点名,听到父皇骂三个字,吓得点心从小手手里掉落,木呆呆看过去。
“去哪啊?”承光帝抽空来看皇子们有没有认真听先生讲学,就听他们在商讨着什么。
三皇子本来就害怕,父皇一出现,更是吓得扁扁嘴,差点要哭,好在奶嬷嬷赶紧将他抱过去和大皇子二皇子一处,跟着行礼。
承光帝坐下,目光在泪眼汪汪的三皇子脸上扫过,又看向见到自己立即吓得跟鹌鹑似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灾年那段时日,后宫连勾心斗角的心思都懒,倒是让几个皇子和睦起来了,也不知这种和睦能继续到几时。
“老大,你为长,你说。”承光帝点名让大皇子说,自己接过周善递过来的茶喝。
等听到大皇子斯斯艾艾说要养猪时,他一口茶喷出来。
“你说养什么?”承光帝不敢置信地问。
大皇子眼神缩了缩,“回父皇,养猪。”
承光帝:……
承光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认为是天灾几年的缘故,让这几个孩子连六畜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了。等知道猪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应该就不会想养了。
承光帝叫来翰林侍讲,专门给皇子们讲六畜,重点讲猪。
皇子们知道是知道了,可是二皇子觉得以前都是听怀远说跟平安弟弟做了什么什么好玩的,要是他也一起,那就不用羡慕了。
“可是,平安和怀远在养。”二皇子捏着信,倔强地说。
承光帝开始还以为是魏家农家出身一时还转不过来,平安说的是家里养的猪,现在一听,原来是平安自个养的?
魏景和宠儿子宠到让他去养猪了?
承光帝接过信来看,发现上面画的线条很细,很均匀,明显不是用毛笔能画出来的。再看上面画了什么,越看越皱眉,他实在看不出这上面画的圆不圆的圆是什么,中间两个大一些,两边两个比较小,再下面就是涂成黑黑一团。
“老二,你看得懂?来,告诉朕是何意。”承光帝把信递回去。
二皇子犹豫地上前,小手指挨个指着上面三个圆,“这个是平安,这个是他娘,这个是怀远,下面两头猪崽崽。”
承光帝:……
莫非只有小孩才懂小孩?
承光帝是如何也看不出来这上面有半点像二皇子说的意思。
他想平安怎会无缘无故想起养猪来了,于是承光帝就让人去调查了,得知结果,嘴里的茶又喷了一次。
阉……阉割?
魏景和这夫人其实想阉的该不会是自个的夫君吧?
看到几个皇子巴巴的眼神,难得他们敢开口提要求,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承光帝想了想就允了,美其名为皇子们小小年纪就会体察民情了。
当内侍省得知要为几个皇子寻小猪崽时,表情是裂开的。裂开归裂开,猪崽还是得找。
宫里的消息没有刻意阻拦的话,总是流传得很快。
听说魏景和家的儿子怂恿皇子们一起养猪,大家看向魏景和的目光都很怪异,私下嘲笑魏家哪怕改了门楣,也改不了骨子里那股穷酸气。最可笑的是,皇上竟然还纵容皇子跟着一起闹。
御史开始兴冲冲准备明日弹劾魏景和。而魏景和刚散值就被叫进宫去了。
魏景和到宫里的时候,承光帝刚被太上皇叫去训斥了一通,说堂堂皇家皇子,天潢贵胄,岂能养那些腌臜物。
心里不爽了怎么办呢?于是就想起始作俑者的爹来了。
所以,魏景和一进宫就发现承光帝看他的目光怪怪的,这目光他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魏卿,朕其实是想叫你来欣赏一幅画。”承光帝拿出平安那封信,让周善拿过去给魏景和看。
信是敞开了呈在托盘上的,魏景和看了眼,伸手拿起来,“这可是家中小儿画的?”
“哈哈……还是你这个父亲了解自己的儿子。”承光帝大笑,“魏卿啊,你写得一手好字,想必丹青也不错,不知你可看得出来平安这副画上的意思?”
魏景和可是和平安玩过堆雪人的,知道平安的思路,“回皇上,臣能看懂一二。左边这个小圆头是平安,中间这个比较大的的是他娘,右边这个自然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不知臣说得可对?”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哈哈!”承光帝觉得被太上皇叫去训斥憋屈都没了。
魏景和面不改色,将画慢条斯理地折起来收进袖子里。
“魏卿,朕可没答应把这画给你。”承光帝说。
魏景和拱手,“这是小儿初次作画,臣想拿回去收藏起来,待他长大了给他看,还请皇上恩准。”
“这是平安给二皇子的信,你拿了朕如何跟二皇子交代。”
“从皇上拿走信的那一刻起,想必二皇子对这封信已经不抱希望了的。”
承光帝:……
“朕听闻你家夫人让人把猪给阉割了。”承光帝的目光忍不住往他身上瞧,一脸很替他担心的样子。
魏景和:……
“回皇上,臣的夫人觉得这样能让猪更温顺,让孩子养起来更放心。”魏景和其实也忘了问安觅为何把猪阉割了,只能挑个比较说得过去的说法。
承光帝点点头,觉得魏景和在强行自我安慰,他委婉地表示了下关心,让他该振夫纲还是得振夫纲,这才放他出宫。
魏景和带着无奈又好笑的心情出宫了,大家就以为皇上把他叫进宫训斥,心中暗爽。
魏景和回到府中,安觅正在院里捣鼓让下人弄到的材料,石墨和黏土。平安刚得了小猪崽,正在兴头上,这会自然是在看他的小花。
魏景和想起这几日接收到的同情目光,带着笑容上前。
安觅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由得问,“怎么了?”
魏景和逼近,“我有个困扰,觅觅看看是否能帮我解决。”
觅觅这个称呼亲朋好友都能叫,可是安觅今天听来觉得耳朵有点麻。尤其他眼里流露出和往日不一样的光,一种能挑动人心的危险。
“什么困扰?”她后退一步。
“你给猪去势,叫人误会了。”魏景和逼近一步。
“怎么误会了?”安觅眨眨眼,像极了平安无辜眨眼的时候。
“误会你其实想阉的是我。徐风,爹娘大哥都是这么以为的,就连皇上都过问了。”魏景和府首问,“觅觅,你说此事该如何澄清比较好?”
安觅的目光条件反射地往他身下看,然后眼前就蒙上一只干燥的手。
魏景和靠近在她耳边,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可懂了?”
安觅被蒙了眼,耳边又响起如此暧昧勾人的声线,她第一次尝到全身仿佛过电般的感觉。
这就是宋澜总说的天雷勾动地火,两个人碰到一起就想来一场的那种?
安觅赶紧甩开脑海里的不良画面。
魏景和以为她是听他这么说,吓得摇头抗拒。
他拿下手,退开,手虚握成拳放嘴边轻咳了声,“此事,你可有说法?”
安觅也没想到大家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她清了清嗓子,“阉割过的猪,没了发情的精力,性情会变得温顺,食欲增加,生长加快,吃起来也没了那股腥臊味。”
魏景和听到发情二字,脸色一热,看向安觅,她倒是完全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可能没阉割的猪能长一百多斤,去了势的能长三百斤。”安觅又说。
现代养殖的猪养成了能到达200-300公斤,古代养猪没有现代那么多饲料喂养,她就保守估计最重能达三百斤好了。
魏景和闻言,忘了前头想逗弄她的心,瞠目,“竟能如此?”
安觅点头,“也比没去势的长得快,缩短出栏的时间。”
魏景和看着她,所以,这才是她让平安养猪的原因。若这猪阉割后能长得快,还没有腥臊味。推广开来,养猪的人会多起来,就算贵族不吃,天下平民也能多吃上一口肉。
安觅还想起一事,“平安用的是我那支铅笔画的,以防被问起,咱们还是试着做做看吧。”
这个魏景和知道,安觅找他拿纸的时候还给了他一支。
小小一根棍子,内置笔芯,在纸上能写字能画画。但不像是毛笔,可以在棉纸上画,需要的是纸质较细,较平滑的皮料纸方能书写。
安觅就把做法说给他听。
石墨,也叫石涅、黑石脂、画眉石。把它捣成细末,加水还有黏土按一定比例配制混合在一起,用模具挤压出一条细小的笔芯,加热干燥和高温焙烧,使其具有一定硬度,最后经油浸制成。
笔芯制成后,找能制作铅笔壳的木头烧至软化易削的程度,削成圆条,劈开两半,中间刨出放笔芯的槽,再用胶将两半木头粘上就成。
“这里面最重要的是比例,魏大人能抓得准火药,这个应该不难。”安觅对魏大人的脑子还是很有自信的。
魏景和没想到这笔做起来如此简单,只需要石墨和黏土,他想到这笔若是推广开来,可以拿来作画,也可以随身携带记一记想要写的东西,还不需要磨墨。
他可是见过安觅用这支笔轻轻描绘几下就有一条笔直的线,当能画出比用毛笔更像的人脸。的确比用毛笔作画简单,他还看到上面画了个平安,短手短腿的小人模样,憨态可爱。
有了这笔,往后开创另一个画派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画,魏景和不由得想到平安给二皇子回的信,拿出来给她看,“不知你看过了没。”
安觅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的画已经不能用抽象来形容了,三个圆不像圆的,里面点两点,再画一个小小的圆形。
“这是脑袋?”安觅不确定地问。
魏景和轻笑,“知子莫若母。”
安觅点点头,“画得不错,我崽崽挺有画画天赋的,还知道脑袋是圆的,眼睛是两只,还有嘴巴。第一次画,不错,不错。”
魏景和忍俊不住,他娘总说他宠平安宠得没边了,就该让他娘来看看什么叫宠得没边。
“过年时给平安启蒙了,后来因为他的失踪就暂且搁置,如今也该正式捡起来了。”魏景和正色道。
“我保存起来,日后给平安看。”安觅把画折起来,谈到孩子教育问题,平安去了现代一个星期,比古代同龄人生长慢了半年,是该把教育提上日程了。
“平安脑海里的小课堂还保留着,上面从三百千到四书五经,什么都有,有一套完整的教学。我打算让他从上面学,教他写字就靠你了。”
平安如今读三字经都跟着小课堂认读,就是读到哪个字,哪个字就会标红,这样也方便平安知晓他读到的字长什么样。
除此外还会跟着写字,唱童谣,唱字母歌,别人家有夫子启蒙教学,平安有小课堂,完全不怕落人后。
魏景和暗暗吃惊,这不亚于脑子里住了个大儒。
“但是,我怕他会因此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安觅担忧。
魏景和戏谑地笑,“他娘本身就不一般,特立独行些也无妨。”
他完全不操心这个,或者说他对平安的期望从来不是将来位列公卿,只求他无病无灾便好。
正是因为从灾年里把他养大,知道活下来有多不意,所以不会对他寄予厚望,只盼他懂事明理。
安觅瞪他一眼,这是夸她呢还是夸她呢。
两人就此定下崽崽的教育道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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