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禅猫
魏景和的官袍还没换下,受伤流血染了衣裳都不大看得出来,但安觅还是看到了。
安觅问府医拿了药和纱布,把站在门外担心外边战况的魏景和拉进来,按他坐下。
魏景和看到边上的药,心里一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爱意。
伤在胳膊上,安觅轻轻将他的袖子往上撸,露出里面还在流血的伤口。
而平安这会也完全没想起他家怀远哥哥来,小眉毛皱得紧紧的,盯着他爹受伤的地方,眼圈都要红了。
安觅把崽崽抱过来,实际上是在斗篷下偷偷拿碘伏给他伤口做消毒,若是在家,这伤口应该用双氧水,再用生理盐水清洗,最后用碘伏消毒更好,只是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这是她整理成医药箱让平安放进宝箱里的,描述让他拿什么他都能拿出来。有他爹看着,有人近前也知道。
魏景和感觉到微微的刺痛和清凉,嘶了声。
安觅抬头看向他,“痛了?那我给你吹吹。”
安觅习惯性这么说,还真边给他擦拭边吹。
魏景和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该有别的心思的,可是瞧着她鼓起红红的小嘴,轻柔的气息吹在肌肤上,伤口上那股灼热是没了,灼热的是全身,眸色都深了几分。
“爹爹,平安也给你吹,把痛吹走。”平安站在他爹身前,踮起脚尖,鼓足气去吹。
安觅听到平安这么说,动作一僵。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魏景和看到她的神情,差点没忍住笑。轻咳了声,“吹一吹是没那么疼了。”
安觅脸色微红,再看平安吹得呼呼的,这么一对比更显得她刚才有多幼稚了。
“那平安再用点力。”平安听他爹这么说吹得更起劲。
“对,平安多吹吹,你爹爹怕疼。”安觅不服地揶揄回去,继续给他上府医给的金创药。将门世家的药必然不会差。
魏景和宠溺地笑了笑,看平安越吹越卖力,单手把他捞到腿上,让他凑近了吹。
这边一家三口太和美,厅里的人都默认地没有去打扰。
战老夫人看了看平安,怀远用完晚膳就回院子了,这边的动静没让人告诉他,还是等事情了了再让他知晓吧。这会也不是两个小孩玩耍的时候。
魏老太缓过来后,看过魏老头和魏老大,都不是什么大伤,再看两个丫头两杯热茶下去脸色也不白了,心就定了。尤其转头看到仙女给她家老二上药,那动作轻得哟,她都想去把平安抱走。
她相信,只要熬过今夜,就否极泰来了。
镇国公府前院,听闻消息的皇上派来禁军帮忙,战况很快就结束了。
等战止戈和老国公回来,身上还带着煞气,这大概就是一种为将者的气势。
魏景和也包扎好了,而碘伏早在安觅用完后,就让平安收回宝箱里。
“那是太上皇身边的暗卫,那种身手老夫见过,不会认错。”老国公如今已过花甲之年,到底是老了,身手不如以往敏捷,也受了点轻伤。
魏家人见连昔日战神老国公都受了伤,就知道后面来的这批比前头那批还强。
魏景和把平安抱过来,摸摸头,贴在他耳边低声耳语。战老夫人见了只当是他担心孩子受惊,在柔声安抚。
魏景和抱着平安,让他从宝箱里拿出令牌。这个平安已经配合得很熟练了,小手藏在怀里拿出来给爹爹。
“真棒。”魏景和赞赏地摸摸头,起身把令牌递给老国公。
“这是平安意外从小郡主那里拿到的。我瞧着不妥便立马带家人前来投奔镇国公府了。”
战止戈先是欣慰,能在危机关头第一个想到跟镇国公府求救,证明他比相信官府更相信镇国公府能护住魏家。
“这令牌……老夫看看。”老国公激动得连伤都顾不上包扎了,起身把令牌拿过去,忽然大笑出声,“老天开眼啊!”
令牌只有平安手掌大小,上面的字因为只有一半,一眼很难认出是什么字,但是看到令牌上的龙纹浮雕就知道涉及严重。
战止戈看着令牌发怔,就连战老夫人看了都激动得颤抖。
魏家这时也才知道他们今夜为何会有这一遭,原来是因为平安捡回了了不得的东西。
因为令牌涉及皇家,战老夫人便请魏家人先下去用晚膳。魏家二老也知道这种时候他们不适合在场,便跟着先下去歇息。
魏景和倒是留了下来,听说这令牌是因为平安才出现的,老国公也让安觅和平安一块留下。
老国公看着令牌叹息,让战止戈来说。
“不知明允可曾听说过千影卫?”战止戈问。
魏景和讶然,“行止兄是说大虞开国皇帝创立的千影卫?”
大虞之所以能建朝四百多年不亡,且安稳,并非因为每一位皇帝都励精图治,而是因为,大虞开国皇帝吸取前朝皇帝昏庸的教训,成立了一支千影卫,只接受皇帝指派,负责收集情报,不仅监察百官还监察在位帝王,若帝王昏庸祸国,千影卫有权调兵维护社稷安稳。
千影卫的首领出自宗室,又分左右两支互相监察,若有参与夺权者,可杀之。
安觅听完也震惊。这是个狠人,为了保证后续子孙不昏庸,竟然给予千影卫监察帝王的权利。
实际上这就跟历史上的锦衣卫、绣衣使者一样,只不过这个千影卫多了个可以监察帝王祸国的权利。也就是说只要你不危及朝廷,哪怕你私德有亏,也不在千影卫的维护范围内。
就比如,如今的太上皇没有抛下国家直接不管,而是称病退位给承光帝接手,没人会说他弃国而逃。
“想必明允也知道了,战家的代代单传并非天生,而是不得以而为之。”战止戈继续往下说。
大约两百年前,战家后代出现了一个逃兵,导致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当时的战家已是烈火烹油,在位的皇帝和对手意要趁此机会铲除战家。适逢当时的战家男丁仅一子一孙,战家当家人便立下城外三十里上交兵权,一代只一男丁的文书,方得已保全岌岌可危的战家。
那皇帝就想啊,一代只一男丁,等于孩子没了战家就无人继承了,这个划算,既不用他背负骂名,还能除掉心腹大患。
再往后,战家为那因战家而死的十万英魂永守战场,而那约定便成了战家对朝廷表忠心的一种,你要是有两个儿子,那就是有不臣之心,倒也叫往后上位的帝王更放心用这个将门世家。
有了这个约定,战家也受千影卫监察,战家就这么一代代遵守过来了。
外人只看到战家代代单传很容易的样子,却没看到战家为了传香火,刻意寻有生双胎先例的人家,若能有幸生下双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养着。哪怕这个没了,那个还能替上。
老国公就是接替了战死的弟弟继承的战家,由暗转明的,本来到战止戈这一代也打算这样做,奈何太上皇实在太忌惮战家,连让他们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承光帝答应战家与皇家的那个约定会到这一代终止。所以战家也一直在帮承光帝寻那千影卫的令牌。
战老夫人想到战家终于拨云见日,老泪纵横。
她忍不住上前把平安抱到怀里,“真是个小福星,是战家的小福星啊!”
不但让怀远的病不药而愈,如今更是为战家除了这个枷锁。
这魏家何止是大虞之福,也是战家之福啊。
“战奶奶,平安不是战家的,是魏家的。”平安很认真地纠正。
这话瞬间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叫大家哄堂大笑。
战止戈上前一把将他高高抛起,“没错,是魏家的!也是战家的!”
“还有,喊差辈了,要跟怀远哥哥喊曾祖母。”战老夫人揩去眼角泪痕,笑得一脸慈爱。
待战止戈放他下来,平安不懂地看向他娘。
安觅摸摸他的头,柔声道,“这是你战伯伯的奶奶,所以跟怀远哥哥喊曾祖母没错。”
战老夫人两次见平安娘都是在宴会上,且看到的都是她厉害强硬的一面,如今看到她这般,暗暗点头,该柔的时候柔,该刚的时候刚,作为一个女子当如此。
魏景和也没想到平安去了趟长公主府就立了这么大功,也幸好是离开了长公主府的。
——
作为皇上,自然有自己的耳目,听闻魏景和被长公主派人当街追杀,还以为是长公主咽不下今日这口气,他气得派禁卫军去帮忙,顺便把长公主抓来。
这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眼里了。
“你这般派人围了明珠的公主府,传出去叫人如何作想!朕命你赶紧把人撤了!”
太上皇听闻,又刚被贵太妃哭哭啼啼求到他跟前,就气汹汹找过来了。
承光帝按礼法先给他行了礼,而后挺直腰板道,“父皇,你可以宠她,只要她安分,朕也懒得管她。但她胆敢派出死士追杀大虞的功臣,朕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她堂堂一个公主教训一下藐视皇权之人还做错了?”太上皇道。
承光帝看着这个老当益壮的太上皇。难怪还想回来掌权了,一个人高高在上久了,是不愿屈于人下的,哪怕这个人他儿子。
“那是教训?父皇比朕想象中的还要宠明珠呢,连暗卫都给她用。”承光帝讽刺地笑了笑。
勤王和明珠长公主都是出自太上皇最宠爱的女人的肚子,爱屋及乌,将这两个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至少在他登上帝位之前,这两位就没将他这个太子放眼里过。
“既然父皇觉得暗卫都可以给明珠滥用了,那么,历代皇帝拥有的千影卫,您是不是该交上来了?”这是承光帝第一次开口问。
那是一支神秘莫测的千影卫,只凭令牌认人,每一个影卫接手后就会挑选适合的人培养好随时接替自己的位置。
承光帝除了想掌控这千影卫,断了太上皇想重新掌权的决心外,更想要的是当年战家与某位先皇立下一代只一子的文书。
若非天灾来临,若非太上皇退位,他都觉得战家离反不远了。
战止戈可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在太上皇退位前,两人就已经商议好,战止戈扶持他登上帝位,与皇家一代只一子的约定也作废。
大虞稳定下来后,他就一直派人监视太上皇,可惜太上皇也有自己的暗卫难以接近。
太上皇回京,他更是想找出这令牌藏在哪,不管是宫里他最宠的贵太妃,还是他最爱的勤王,瑞王,他都派人暗中查找,都找不到。最后连长公主府也没放过。哪怕知道他父皇再蠢也不会把令牌交给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放荡不堪的长公主手里。
“千影卫按例是历代帝王临终前才会交出去,你个逆子是盼着朕死吗?”太上皇怒红着脸。
“父皇言重了。大虞史上也没有太上皇和在位的皇帝争权的先例。”承光帝这会是连父子面子也不讲了。
太上皇一噎,看着这个自从为帝后,帝王气势与日俱增的儿子。他当初不想叫他称帝便是如此,一个事事不顺从他的太子,要来何用。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被了灯大师断定要亡的大虞竟被这逆子给拯救起来了。
他查过这红薯如何来的,倘若是他再撑一年,撑到红薯出世,他就还是执掌天下的皇帝,在他还在位时,还能开创一个大虞盛世。
“禀皇上,长公主带来了。”
殿门外响起周善的声音。
这话刚完,又听周善继续禀报,“皇上,镇国公和魏大人求见。”
第86章
长公主被禁军围住的时候还寄希望派出去的人成功了,只要拿回令牌,或者哪怕在他们把令牌交给镇国公前,把人杀了都还有胜算,如今看到镇国公和魏景和一同出现,她知道她完了,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她的父皇。
承光帝将人都宣进来,见魏景和身上还穿着官袍,上面的皱痕昭示着主人的奔波,连发冠都没戴,显然是回府刚摘下官帽就急于逃命。
他看向魏景和胳膊上的伤,幸好只受了点伤,这可是大虞的福星!要是没了,也不知这天下还会不会乱。
承光帝光想到这里心里就更恼怒,尤其他是亲眼看着大虞如何从濒临灭亡中恢复过来的,更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任何极有可能导致大虞毁灭之事。
魏景和和战止戈先对承光帝行了礼,再向太上皇行礼。
虽说太上皇为长,但如今在位的是皇上,作为臣子自然是先向当今天子行礼,以示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