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见春深
“我又不是真的植物人,怎么会不伤心呢?”
段思容总算真切踏实的高兴了起来,不过他们不能高兴太久,得叫来医生为袁霄承检查身体情况,现在这个时间点只有晚上值夜班的医生,平时为袁霄承治病的医生还没来上班,只是惊讶袁霄承真的醒了过来。
在医生来上班之前,他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慢慢说话。
段思容灵机一动:“你要喝水吗?”
袁霄承面上顿时闪过一抹窘色:“能不能叫护工过来?”
请来的护工就在医院,不过昨晚段思容在,他不能留在这个病房,去别的病房给工友帮忙,现在喊一声就能过来。
“喂,你真的这么在乎形象?”
袁霄承不肯承认,但又拗不过事实:“我们还没结婚,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太邋遢。”
“可是——”
他飞快的猜出来她想说什么,坚定的表示:“老了是以后的事,不过现在我要……保持形象。”
额头上就差写出来希望理解四个字,段思容忍俊不禁,最终去叫来了护工,而她被要求袁霄承到外面去遛弯,或者吃个早饭逛逛公园之类的,总之不要回来太快。
段思容不再为难调侃他,简单洗漱后却没去放松,而是到电话亭一一通知几家人袁霄承醒来的消息,免得他们继续担心。
第163章
医生检查结果当然是好的,颅内出血没有对他产生影响,伤口愈合后和常人无异,身上其他伤口也在良好恢复中。
病房里很快挤满了人,如果不是为了袁霄承的休息,估计一整天都不会离去,幸好在医生要求下劝走了老人,段思容留下陪他说话。
袁霄承目光一直围着她转,她走在哪儿,看到哪儿,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可段思容偏偏不惯着他,就是不问。
“医生不是让你休息,你怎么不睡?”
袁霄承轻咳:“睡了这些天,睡不着了。”
“喔。”
段思容拿出素描本,一副准备工作的架势。
“思容。”
“嗯哼。”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段思容摇头:“没有,反正你也不愿意说呗,要不我再给你念念那本历史书?”
这还是有事。
袁霄承挠挠鼻尖,他没醒来的时候听到她在耳边念这些心里着急的要命,他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看到遗嘱,因为听得出她猜到了什么事情,他势必要交代清楚,可万一她生气呢?
“我是个刚清醒过来的病人,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然后呢?”
袁霄承伸手让她走近一些。
段思容犹豫之后,不再故意逗他,握着他手掌在掌心挠了挠,看他忍着痒意不闪不躲的模样,终于心软。
“我才不要你的遗产,更希望你醒过来。”
袁霄承与她十指交握,抬眸直视她的眼睛:“好,不过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在他示意之下,段思容回新房找了他那天要带走的行李,当初她将行李里的衣服放回原位,其余东西都在行李袋一动未动,找出一本笔记本,连同换洗衣物带来。
袁霄承躺那儿闭着眼睛:“你自己打开看吧。”
“你的日记?我看不太好吧。”
“你都猜到了,没什么不能看的。”
日记本陪伴他多年,但值得记录的心事寥寥无几,前十几页是下乡插队和大学时期,有一页提到了段思容给他寄了一封信,那时候这个小姑娘对他的确有些特殊,但也无暇想太多,研究生和博士期间的记录关于学习,直到去年寒假要回来时,写的内容都是有关段思容的。
‘她’与陶梅玉在厨房洒了一碗热汤而争执,素描本被盗,小姑子抢嫂子的设计,中间部分是他的死,后来,‘她’死于毒品。
他梦到了所有出事的所有节点。
但他没有写出来关于这些事的决定,之后也没有评价,后来的日记是他们之间的事,翻到最后是一封道别信。
道别信对应的是遗嘱,寥寥数语,非常简单。
袁霄承在信里安排她卖掉两处房子,换个地方生活,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出国,有什么麻烦可以请袁叶林或者郑启明解决。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小牡丹要离开藤蔓缠绕,过自由的生活。
段思容摸着胸前的吊坠,那是他们确立关系后,他送的金牡丹吊坠,也是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原本计划是,死后才让你看到这些。”
可是没料到她冰雪聪明,把什么事都猜出来了。
他耳根有些泛红,日记本等于剖白内心,第一次对一个人坦诚到如此地步,他不习惯,但也仅此一次了。
“为什么?”
袁霄承笑笑,握着她的手慢条斯理道:“不为什么,对你负责到底。”
他爱的人,自然倾心相待。
如果他死了,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些人到底不放心,段家人宠爱她,可天长日久呢?陶梅玉和周建新等人不是没有野心,段思容是段家养女,如果没有依靠,可能身如浮萍,能远走高飞,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当然更好。
“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现实和梦境总能阴差阳错的对上,他从不怀疑她吗?而且他的死因……
袁霄承莞尔:“可是现实更重要,我们认识那些年都是真实经历过的,我不觉得你会成为那样的人,如果梦里的事情会发生,我能提前知道,命中注定为你而来。”
最初是舍不得她身陷囹圄,其实从订下娃娃亲,他没想过要别的妻子。
段思容久久无言。
“吓到了?”
“不是,我是觉得,万一真有那个我呢?”
袁霄承自信的摸摸她下巴:“那就是这个你为我而来,不接受反驳。”
段思容乐了,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对了,这张纸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撕掉吧。”
他们都已经走出这段阴霾,段思容依他所说,撕掉这张纸团成团,去打热水的时候路过医院熬中药的炉子将纸团塞进去,火焰瞬间吞噬掉那些过往,她也不在意了。
自始至终,要过的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袁霄承在医院恢复神速,不过最难过的时候是吃段思容亲手给他做的饭,粥熬的不好也就算了,端过来那些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的粥,吃一口却有浓浓的糊味。
幸好,段思容不常做这些。
住院养病的期间,很多刚知道消息的人来探望,段思容陪在他身边,见了更多的人,落了个贤惠的名声。
私底下两人都对这名声存疑,她真的贤惠吗?
答案当然是不的,因为谢蔷菲可从来不这么认为,自从上一次袁霄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那些话,谢蔷菲就再也没有到医院来过,甚至连谢竟轩都来了一趟,也没见到她的人影。
谢竟轩神色低落了很多,对待袁霄承时也没有从前的尖锐,看起来像是熄灭了一些心思。
他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想去南方城市发展了,我想让妈妈和我一起去,你同意吗?”
南方城市机会更多,谢蔷菲能允许谢竟轩继续坚持摄影事业,他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也想带母亲一起离开燕城散散心。
“随你们。”
袁霄承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和不舍,谢竟轩心里有些失落,他曾经最爱和袁霄承抢妈妈,坚定地认为谢蔷菲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妈妈,他不相信袁霄承会不抢不争,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不乐意参与争抢。
“你认真的?为什么?”
袁霄承不爱回答这么多为什么,对谢竟轩也没有温情,平淡回答:“认真的,你们感情好,一起生活也不错,自己决定就好。”
从父母离婚开始,他虽然在谢家生活,但其实早就渐渐失去了母亲,就像是普通亲戚,到底有多少关心照顾,是否在意何勇对他做什么,立场鲜明,而现在自然不会失望。
对谢蔷菲,他连愤怒都没有了,也不想将有限的时间分给他。
谢竟轩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的离开,走前还想和段思容单独说话,不过袁霄承故意让段思容帮他倒水,一点不掩饰小心眼。
“对不起。”
谢竟轩留下三个字。
走后,谢竟轩想起袁霄承昏迷前对谢蔷菲说的话,以及段思容的分析,他其实还想问袁霄承什么时候想清楚的,而他在谢蔷菲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他不敢往深处想。
不过,段思容随后听说谢竟轩的想法没能如愿,谢蔷菲明面答应他去南方工作,实际上是缓兵之计,她毁掉了谢竟轩的机会,母子俩大闹一场不欢而散,之后,谢竟轩拿到公派留学的机会,这次,不是谢蔷菲能够阻拦的。
但最让段思容意外的是,谢蔷菲有可能三婚,对象是谢老爷子介绍的,谢蔷菲大学同学,一位浪漫的画家,年轻时也曾追求过她,如今丧妻单身,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不会是你给老爷子的建议吧?”
袁霄承不置可否:“外公早就有这个意向。”
只要准婆婆不闲着找茬,段思容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病房成了两个人的办公室,段思容没有重要事务就在这里陪袁霄承,袁霄承的伤处恢复不错,该做的研究也不能怠慢,不过预备参加的项目肯定不能进入。
段思容则被再次引荐到服装展演中,姜天明入狱后肯定不能继续工作,服装展演缺少设计师,总设计师也贺清意也有意向,她不好再推辞。
服装展演定在明年,段思容需要和团队熟悉,商讨设计,连着开了三天研讨会,下班才有时间到医院陪袁霄承,他今天没埋头于病房里的两摞资料,而是盯着日历看。
明天是他们预定结婚的日期。
袁霄承住院这一个多月恢复大半,虽然还不到出院标准,但在得到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外出防风一段时间。
叩叩——
他回神,笑问:“怎么站着不进来?”
段思容眨眨眼:“怕打扰你思考啊,对了,我们明天去把证领了吧?”
“好——啊?”
袁霄承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她。
段思容觉得好笑:“有这么不可置信吗?不就领个证?”
“不就领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