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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镇南侯世子身边那位通房的容貌和气度,几个人心中都觉奇怪。等到了晋王府中布置好的小树林里,她们的目光也频频瞥向苏景的方向。此时枫叶还未被染红,初秋的天气云淡风轻,别家都是夫人和未婚女子坐一处,男子单独坐一处,苏景却把陈昼夜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晋王世子前来与他寒暄时,他气定神闲地道:“还请世子海涵,这丫头眼睛不方便,放她一个人待着,会给晋王府添麻烦。”
“苏世子多虑了,我吩咐人上些点心过来,你们好好玩。”晋王世子认为自己不必干涉这事,左右镇南侯世子也只是个富贵闲人,他想带着宠爱的通房到处走走,只要安安静静的不出格,也就随他去吧。
中秋诗会是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们比试才华的地方,当晋王府的小厮将纸笔呈给苏景的时候,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用不着。
他问陈昼夜:“你呢?想不想作诗?”
“爷快饶了我吧,我只会做打油诗。”
小厮机灵地退了下去,苏景亲密地和陈昼夜靠在一起,对身边公子哥互相攀谈吹捧的场面视而不见。事实上,除了七王爷,苏景在京中向来没有任何朋友,也不属于什么利益小圈子,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爷们都有些畏惧他脸上那仿佛天煞般从小就有的伤疤。
此时他和陈昼夜微妙地独成一方小天地,周围的人既不愿和他们搭话,又忍不住想听苏景这样的人会和宠婢说些什么。
只听苏景逗他那婢女,道:“打油诗也不错,就着这初秋景致,你给爷作一首听听。”
陈昼夜沉思一会儿,别人正拿着墨笔在宣纸上挥毫时,她在苏景耳边轻轻念道:“夜来细雨小风嗖,秋送凉意从窗透。最是休眠好兆头,被窝一钻睡个够。”
“噗——”旁边偷听的诚郡王世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苏景和陈昼夜齐齐转头,后者因为看不见,表情茫然,大大的杏眼里噙着疑惑,眼波连转。
风打树叶,旋了个转嗖嗖飘下,仿佛是在应和陈昼夜方才作的那首打油诗。诚郡王世子看着她艳若春华般的脸,瞬间红了耳朵,匆匆把方才写废的宣纸捏做一团,让跟着的小厮重新铺了一张出来。
苏景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顺手又捏了一下陈昼夜的鼻头,微怒道:“真不让爷省心。”
也不知怎的,包括诚郡王世子在内的少爷们都有些羡慕起苏景来。不论是什么身份,有这么一个有趣又貌美的女人在怀,总比他们这些被父母耳提面命,过来相看一个名门淑女的公子哥要愉快得多。
以中秋为题眼的诗书写完毕后,晋王妃、长公主和护国公夫人便要依次对这些诗作点评一番。
陈昼夜方才作的诗是她的肺腑之言,事实上她对于起个大早来参加诗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听着听着就感觉昏昏欲睡。苏景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每回一耷拉下来,就被苏景使坏地推回去。
坐在最前面的晋王妃忽然赞道:“真是好诗!长公主殿下,您来看看。”
长公主看完也是赞不绝口,交予身边大丫鬟,朗声给众人念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是冷三小姐的诗作。”晋王妃先前便请过冷芊婳到府上来替自己把脉,按照她开的药方喝过几次药之后,感觉身上酸痛的毛病有所缓解,此刻更是不遗余力地夸她:“此诗空灵含蕴,寓虚于实,寓假于真,别具情味,当为今日之魁首。”
台下众人纷纷附和,苏景身边的公子哥们也都交口称赞起来。忽然响起来的人声惊醒了陈昼夜,她揉了揉眼睛,问苏景是怎么一回事。苏景便把方才冷芊婳作的诗给陈昼夜说了一遍,陈昼夜心知这是古代诗人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不过她也懒得拆穿,只跟着夸了两句好诗。
就听得后面有人欲言又止地道:“这冷三小姐,不是和苏世子……”
这人不出声,苏景都快要忘记此行目的了,实在是陈昼夜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模样太可爱,让他觉得应该多带她来这种场合转转,最好是能一只像个小兔子一样黏着他。
立在一边服侍的熙朝看懂苏景的手势,暂且离开去给冷芊婳身边的丫鬟传信。两人先前也常私下见面,这厢诗会一结束,众人都往前院去赴宴时,苏景便牵着陈昼夜来到后花园的假山后,等冷芊婳过来。
“饿了没?”
陈昼夜摇摇头,打了个呵欠道:“就是有点困。”
“你这小东西,懒虫似的。”苏景嘴上说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待会儿替七王爷送完信物就找个理由,跟晋王世子告别。
“苏世子,求您快帮帮我们小姐!”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苏景认出这是冷芊婳身边的云悠。
“你们家小姐怎么了?”
“是平远伯家的二少爷,他、他缠着我们家三小姐,说三小姐和他私定终生,必须要嫁给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景心中恼火:“这事儿我怎么管得上?当务之急是替冷三小姐证明清白,你找我也是无用。”
云悠边抹眼泪边哽咽道:“可是苏世子您最近一直和我家小姐在一起,今日你们不也要见面吗?您怎么能放手不管呢?”
苏景脸色一沉,道:“我知道有个人能救你们家小姐,我立刻把他带过来。”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云悠冲上去抓着他的衣摆不撒手。苏景直接把陈昼夜打横一抱,脚尖轻点跃上房梁。云悠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来,呆呆地看他几个起跃间就消失在视野里。
陈昼夜面上一阵阵的秋风拂过,在看不见的状况下,飞檐走壁的感觉十分刺激:“世子爷……”
“嗯?”
“您这身功夫可真厉害。”
苏景低头扫视她,那紧紧合着眼,小拳头握紧的样子有点呆。他在那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即全力朝齐王府奔去,路上他还嫌弃地道:“秦博达可真是个惹事精,自己没用,追不到心上人,还总连累我。下回爷再也不做好心人了。”
陈昼夜知道七王爷是苏景唯一的朋友,任何人若是像苏景这样活得孤独,也不会容忍唯一的朋友受罪的。
“谁!”
往前疾冲的势头忽的一止,苏景往旁边躲了好几步,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蒙面人朝他围攻而来。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好大的胆子!”
蒙面人完全没有谈判的意向,上来就动手。苏景发现他们一招一式都是冲着自己怀里的陈昼夜去的,暗自心惊,将她护得更为严实。
尽管苏景武功高强,但对着一拥而上的十几个蒙面人,他怀里还抱个人,根本就双腿难敌。他们将他逼到一个小巷中,撒开绳网将他擒住。有个蒙面人照着他后颈劈了一掌,他失去知觉时,还死死搂着陈昼夜不放。
第117章 世子的盲眼通房12
陈昼夜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她醒来时,正好端端地躺在枫林居西厢房的床上。
“小桃, 小桃, 你在哪儿?”
“姑娘,奴婢来了, 您别起身!”小桃慌忙跑过来扶起她, 问,“姑娘您要做什么, 告诉小桃,小桃帮您。”
陈昼夜揉了揉额头:“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我记得, 我分明和世子一起在路上被人追杀。”
小桃惊讶地道:“姑娘,竟有这种事?可是奴婢只是在外面做事,回到房间时便发现您已经躺在床上了。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和熙光都很担心。世子爷倒是真的不见了, 镇南侯府上上下下正在找人。”
她扶陈昼夜起来喝了一碗粥, 中途侯夫人便带人进了枫林居,一群丫鬟婆子团团将陈昼夜和小桃围住。此时熙光他们都忙着找人, 枫林居只剩下做杂事的小厮, 正是最薄弱的时候。
侯夫人柳眉倒竖, 直接让红樱把陈昼夜压着跪在地上。
“好啊,世子开恩让你一同去晋王府赴宴, 到头来主子失踪了, 你一个婢女却安然无恙地回到侯府。你敢说, 世子失踪一事与你无关?”
陈昼夜低着头, 吐字清楚地分辩道:“回夫人的话, 世子带着奴婢出晋王府后,半途受到十几个蒙面人袭击。世子力有不逮,被那伙歹徒擒住。奴婢和世子都被打晕,世子失踪到何处,奴婢确实不知。”
侯夫人冷笑道:“歹徒会这么好心,还把你送回侯府来?当真是痴人说梦。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打,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再停!”
陈昼夜被人抓着往外走的时候,听见院子里和各处厢房内都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大声问:“夫人是在搜查世子的房间么?”
红樱替侯夫人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夫人做事,竟也敢置喙。张妈妈,狠狠地打她!”
小桃哭着扑上去想拦,却被两个婆子合力掼到一边。就在陈昼夜想要发挥武力值甩开她们,好歹先保命要紧地跑出去时,一个娇俏的声音忽然从枫林居大门口传来:“母亲息怒,这贱婢生性狡猾,恐怕被打一顿也不肯说出真相。依女儿看啊,还是交给大理寺的人来审问,方能查清哥哥的下落。”
婆子暂且站住,把她押在一旁。侯夫人迎上去,惊喜地摸了摸来者的手臂,道:“蕊儿,你怎么回门了?志恒有来吗?”
“娘,志恒忙着在大理寺审案呢。听说哥哥失踪的事,他立刻就叫我过来,说是想帮忙查查。这不,大理寺已经派人过来在侯府外面候着,就等把她捉过去审问。”苏蕊边说着,边领母亲往前院角落里走,低声道,“母亲,有位贵人想彻底让盲女消失。若是志恒办成了此事,将来得了贵人的青眼,便可保于家再富贵百年。”
侯夫人心中一动,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笑吟吟地道:“既是有大理寺助力,娘也就放心了,你把这盲女带走,好好地审问她,非要让她吐出世子的所在不可。”
于是陈昼夜就被一群丫鬟婆子移交到了手持利刃的士兵手中,这下可真是一点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是要审问他的于志恒并未将她押去刑室,陈昼夜直接被押进大理寺的监牢中,坐在一堆稻草上,耳边传来一阵污言秽语。
“美人儿,哟,瞧你这娇滴滴的模样,犯什么事儿被关进来了?来,挪到这边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美人儿来这边,那糙汉子五大三粗的,才不懂得怎么疼人。”
陈昼夜充耳不闻,只坐在原地发呆。渐渐的,这些犯人也觉得无趣,不再出声。直到中午有人送饭过来,陈昼夜摸索着过去端起饭碗,那些犯人才又找到了新的乐子。
“大哥你快看,那个女人好像是个瞎子!”
“这么漂亮还是个瞎子?瞎子好啊,玩起来更带劲儿!”
太子走进监牢时,看见里面的情状,紧紧皱着眉:“怎么把她关在这里?”
于志恒拱手道:“回殿下,这些都是犯了死罪的犯人,不日就将移送到刑部天牢,等待秋后问斩。”言下之意,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行了,把她带出来。”太子挥了挥手,身旁的小太监便送上一套红贴里缀本等补。陈昼夜也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太子将她装扮成太监的模样,带出了大理寺的监牢。
那几个议论过陈昼夜的死刑犯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日里,他们还要被端上一碗哑药,被毒得再也无法说出污秽之语来。
陈昼夜听到太子的声音,便知道他千辛万苦把自己带走,绝不是要灭口。她坐进马车里,被带着向禁宫驶去。
“你很安静。”太子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双眼,“有时候孤觉得,你比那些眼睛看得见的女人,还要会察言观色。”
“殿下说笑了。”陈昼夜低垂着眉眼,神色自然,“承蒙殿下相救,不知殿下要将奴婢带往何处?”
“一个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丢掉性命的地方。”
陈昼夜略一思索,便猜到太子很有可能想把她带进宫中。这储君还真是不大靠谱,按照世界观设定,既然男主是苏景,那太子作为苏景的敌人,很有可能被推翻,就看女主角冷芊婳进入游戏后的胃口有多大了。
陈昼夜此刻则顺从地回答:“奴婢自是不会忤逆太子。”
东宫的人看见太子带回一个唇红齿白的脸生小太监,早已是见怪不怪。小太监上前问太子要把陈昼夜安置在哪儿,太子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让她坐这儿,你们下去吧。”
陈昼夜还没坐稳,就被太子揽入怀中。感觉到一阵热气逼近,她伸手挡住,诧异地问:“殿下这是作何?”
“小夜,孤救你回来,可不是做善事的。好好伺候孤,孤自会待你不薄。”
“殿下别说笑了。”陈昼夜忽的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看得太子一时停住了接下来的动作。陈昼夜微微扬着下巴,略显高傲地道:“殿下掳我回来,无非是还未尝到我的滋味。等我一就范,殿下享用之后,恐怕就要立刻将我灭口。为了凌华公主,殿下是绝不会让我活着的。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就范?”
太子原本是喜欢她的容貌,还有那日跃到马上的柔韧身姿,可如今听了这一句话,心中却真的被勾出深深的痒意来:“若是孤不杀你呢?你在孤面前自称‘我’,还擅自揣测孤的用意,孤就是先前不想杀你,如今也被你冒犯得要动杀心了……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很亏?”
陈昼夜摇了摇头,像是在听笑话似的,只一句就戳中了太子的想法:“殿下,我是个眼瞎的,你既然把我带回东宫,这里耳目众多,你便不会让我活着被更多人看。我充其量,不过是殿下的玩具而已,还是用完就丢的那种。”
太子的食指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脸:“你很聪明,聪明得简直让孤后悔答应了凌华的请求……让孤再想想。”
太子不能让东宫的下人们知道陈昼夜眼瞎,否则太容易将她和镇南侯世子宠爱的通房联系起来。于是他便索性将陈昼夜关在自己房中,让得力的下属看守着。自己则先去处理一些政事,顺便理理思路。
陈昼夜听苏景说过太子对自己侍读的夫人下手的劣迹,知道他包藏色心,果然赌对了。为了将自己住在太子房里的事情闹大,她趁正主不在,频繁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帮自己送茶送点心。对方只以为她是伺机逃跑,反而调了更多的人来看守,而这正合陈昼夜的意。
她闹得不可开交时,太子妃终于忍不住跑过来,试探地问:“耿侍卫,这里面是殿下新纳的人吗?是不是也该让我见见,妥善安置一番?”
“太子妃娘娘请回。”姓耿的侍卫并不多做解释,陈昼夜在里面假装哭了一鼻子,太子妃更加忧虑,心知太子这是又强抢民女了。上回太子侍读家夫人的事,已经被皇帝狠狠训斥过一顿,也不知这又是谁家的姑娘。
陈昼夜原以为自己怎么都得跟太子再虚与委蛇几日,或是等太子妃突破重围来找她,谁知就在当晚,她忽然听见东宫从外到内传来一阵沸腾的喧哗声,外面的人此起彼伏地叫喊着:“苏世子留步啊!”“这里可是东宫,还请苏世子三思!”
陈昼夜有点回不过神来。苏景出现了?而且还为了自己,夜闯东宫?
太子接到消息,匆匆从议事的殿内赶回后院,到正院内,迎面就对上一身黑衣,凶神恶煞的苏景。
“殿下,臣听说臣家中的婢女在东宫,特来向殿下讨回。”
“苏景啊苏景,你是不想活命了吗?”太子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他,“你可知擅闯东宫该当何罪?”
苏景并无惧色:“那太子殿下又是否知道,强抢民女是何罪过?”
陈昼夜适时高声喊道:“世子爷,我在里面呢!”
太子差点被气昏古去,这两人,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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