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枕
“杀了你,呱,杀了你们!”
“废物,你再敢打我——呃!”
少年怒声。每骂一句她就还一拳,断断续续的咒骂之中夹杂着痛呼惨叫,倒反而让那雀斑少年格外滑稽。
石鸦魔没忍住弯了下嘴角,又觉得不太好,赶紧侧过脸咳嗽一声。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昆鹫脸上通红。
到后来少年大概真的捱不住了,不再吭声,面如死灰由着她打,只有一双眼睛还不肯屈服,沾满血丝,红通通地怒视啾啾,做最后的抵抗。
砰。
没有灵气的拳头不会给对方带来太大伤害,却非常刺激。
其余人:……
啾啾这种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才是最可怕的好吗!
不要觉得她平静之下透出的是隐忍柔弱,等她真的动起手来,你才知道她有多疯。
打得正痛快,少女突然一个翻身,猛地收了手,灵敏地从少年身边退开,像是一尾捉不住的鱼,面无表情掠到星盘附近。
呲啦数声。
她刚刚所在的地方被无数木□□刺穿,带着要将对方刺得千疮百孔的狠劲,密密麻麻的□□扎成了一个球形。
昆鹫还躺在地上,迟迟没法起身,大口大口的粗喘,他的脸像发面馒头一样肿了,痛得头昏脑胀。
好半天,才费力地从眼皮缝隙间瞥见救了他的人,差点挤出一丝眼泪。
“义父——”
舌头也发麻了,导致说话声音有些古怪。他心里的怒火却加倍燃起,要烧红一整片天空。
他可是紫霄仙府的高级弟子!她可知道打了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要她死,他要让师尊把她绑在刑柱上,被鞭子抽打,被五雷轰顶,被乌鸦啄食。要让她受尽折磨,比上次在玉塔更痛更惨烈。
少年丢人至极,心中怒意赫然:“义父!”
不需要他说,妙华也露出凶狠表情,用近乎异常的仇恨盯着啾啾,随时准备让她死得凄凉。
好像要开战了。
秘境小分队二话不说,全员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管别的,钟啾啾在秘境中救了他们那么多次,便是年轻人的血性,也要让他们与她站在一起,更何况是那少年出言不逊在先。
妙华手中青光流动,一言不发,目光犀利。
上次在太初宗没让她吃到苦头,她当真以为她离了太初宗还能无法无天。
找死!
战斗一触即发。
这时,一朵祥云飘过,一道声音从天降落。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个沧桑的老妇声音,带着浑然天成的端庄威严,甫一落下便振聋发聩,仿佛带着力量,强硬地按住所有人动作。
妙华立刻放下法器,也放下了一身仙气,恭敬行礼:“太上,是几个徒儿起了争执。”
这人还能有两副面孔的?怎么变脸这么快?
石鸦魔看得两眼发直。
却不知道在这紫霄仙府,六堵高墙隔开的森严阶级划分下,尊卑有序已经被深深地刻进了门人骨头里,就像宦官见到了皇帝,只要对方阶级比自己高,就必须放下情绪,毕恭毕敬。
昆鹫显然在紫霄仙府里耳濡目染的时间不够长,只学会了对不如自己的人呼来喝去,却还没学会恭迎身份比自己高的人。
太上是门派的前掌门,虽已退位,在门派中却依旧尊贵无比,甚至比掌门还具有话语权。
少年勉勉强强爬起身跪拜太上,收不住愤怒,索性告状:“是她,是钟啾啾出手打了我。”
当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不过,这在紫霄仙府很常见。
老妇皱皱眉。
警告地瞥妙华一眼,又望向那边继续直挺挺站着的,无知无畏的五位新弟子。
五人也在皱眉打量她。
太上话锋一转:“容叶说的那身具三个一阶天资的弟子是谁?”
并不是要处理聚众斗殴的恶□□件。
妙华松了口气。又突的一愣,心脏跳了跳。什么?三个一阶天资?
石鸦魔放松了表情,接口:“是我们老大。”
说着将啾啾往前轻轻一推。
太上一双眼衰老混浊,皱纹遍布,却锐利细长,微眯着看了看啾啾,还不太相信:“你且坐上星盘,我看看。”
啾啾依言照做。
仙山上的风轻轻掠过星盘。
接下来,妙华觉得有一注冰雪被塞进了自己身体里。
他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凉,直愣愣地看着星盘上三颗星辰变成了红色,分别代表内丹、根骨和灵脉。
连灵脉也是红色的。
他脑仁一痛,呼吸凝滞。
新人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表情平常。可在这紫霄仙府呆了百年的老油条们,比谁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啾啾,瞳孔缩成了针眼。
片刻后,太上眉目放柔和了,招招手:“小姑娘,你过来。”
啾啾走过去。
太上苍老的手抚上她发顶:“你叫什么名字?”
“钟啾啾。”
“以后便叫听玉罢。”
被太上赏赐名字,是天大的殊荣。可惜啾啾没什么反应,太上眯眼上下打量她一遍,露出一丝笑:“听玉,你以后便是亲传弟子了。我问你,你可愿拜我为师?”
啾啾:?
这么突然的?
她不自觉就想到以前她所住的城市中,两所高校为了招生大打出手。A校将广告飞艇开到B校围墙外,B校租下A校门口LED凭轮播自己广告。到了学生择校报名那日,更是直接上男老师打肉搏战。
这太上也仿佛在抢生源。
啾啾一时没说话,太上又亲亲切切拉起了她的手,拍拍她手背:“你是个成仙的好苗子,若是跟随我,将来必成大器。”
啾啾有种莫名的直觉,她拍自己手背是假,在观察自己身体筋骨是真。
片刻后,太上又笑笑:“你随我来。”
她拉着啾啾便要走,少女却摇摇头:“我的朋友们。”
她怕她一走,他们会被欺负。
“妙华。”太上发声。
妙华白着脸躬身:“徒孙明白。”
便是给他十个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再为难他们——这就是紫霄仙府的规则,对尊位者恭顺服从的规则。
不仅如此,妙华还道:“昆鹫回去后我自会罚他。”
昆鹫一怔。
有一刻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妇这才算是认可,略略颔首,带着啾啾走了。章闻古等人也怕多留在这里徒惹事端,她们一走,他们也跟着离开。
昆鹫还迟迟回不过神,许久后才抬起头,呆呆的,想要提醒妙华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东西:“义父?”
“回去领罚罢。”
妙华重复了一遍,心情复杂。
“以后,别再想着与那钟啾啾作对,见了她便绕路走——最好不要见她,保护好你自己。”
昆鹫怔怔听着,眉心直跳,怔忪不已。
妙华负起手,叹了口气:“若真是见了她……便老老实实给她行礼,叫她一声师叔祖罢。”
妙华是太上的徒孙,钟啾啾若真是被太上收做徒弟——不,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必定会被太上收为徒弟,她没有选择权,此后连妙华都得跟着叫一声师叔。
昆鹫傻眼了:“可……挨打的人,是我啊。我被钟啾啾打了一顿……”
“胡闹。”妙华低斥,“那是你师叔祖在训诫你,你莫不是还想冲撞你的长辈?”
昆鹫呆若木鸡,大睁着双眼看向他师尊,那无条件将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尊——也是他的义父,生出种莫名的怪异。
规矩他懂。
紫霄仙府的阶级他懂。
但义父并没有怒他所怒。
好像义父所有的愤怒,都不是因为他受了欺负而愤怒,而是因为别的什么,所以无法对他感同身受,仇恨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就认清了现实。
甚至没有为他打抱不平。
昆鹫白白挨了一顿打,让骄傲的少年怎么滴得下头颅,弯得下脊骨。憋得他手心都被掐破了皮,像挠不到的痒,在心底丛生,折磨得他翻来滚去。
他如何接受,他接受不了。
凭什么他受了委屈,还要受惩罚?!
***
啾啾是被带去进一步参观校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