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风流
妇人啊了一声,点头道:“对对,把衣服反套上了,要是硬了就不好穿了。”
“多谢了,如果你还想到别的细节,就来告诉我们。”宋宁没再深问。
妇人应是,行礼走了。
宋宁继续问苏王氏:“然后呢?你继续往后说。”
“然后……然后衙门里的人就来了,他们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就如实回答了,他们就把学柱带走了。”苏王氏道,“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都在衙门里,他们问我是不是王学柱杀青娘,我、我也不知道,我没看到王学柱杀人!”
“是我问的。”王捕头举手道,“大人,当时问的问题小人都记录在册子上了,可以查的。”
宋宁颔首,继续看向苏王氏:“你继续说你知道的。”
“过了三天我们将她从衙门里带回来,然后葬了。”苏王氏道。
苏力接着自己媳妇的话:“青娘的事都是她打理的,我娘当时就吐血了,我也懵了。这个事……把我家毁了,唉!”
“大人,草民不明白,为什么又查问这个案子了,官司打到了大理寺,不是定案了吗?”苏力问道。
苏王氏也跟着应和:“是啊,王学柱不是已经砍头了吗?”
“是这样,正好洛阳有个新案子,我恰好来了便过问一番,不用有压力,你们是受害人家属!”宋宁含笑道。
苏力和苏王氏双双应是。苏力道:“大人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您、您尽管问。”
“苏芸娘定亲了吗?”宋宁问他们。
苏王氏摇头:“她今年才十五,我想留她到十八岁,一是她年纪小不懂事嫁人了,不能过日子,二则,家里人少我又要干活,两个孩子需要她这个姑姑。”
“大人别、别觉得我自信,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苏王氏有一点害羞,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她生的好又乖巧不愁嫁,我和他哥哥就想好好选一户,不舍得叫她去吃亏受累。”
宋宁听完微微颔首,道:“你们考虑的很周到也实际,我也是随口一问。”
她说完看向赵熠:“您可有补充的?”
大家就都看着赵熠,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会认为他身份不凡,地位很高,不是寻常人。
赵熠问苏王氏:“苏青娘十七岁没有定亲,你也是这么考虑的?”
“那倒不是,当时我婆母还在,我嫁过来也就三年,这事儿轮不到我做主。”苏王氏迟疑了一下,道,“青娘生的也好,求亲的人隔着县都能来试一试,我们家……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确实不愁嫁想好好挑。”
“做姑娘的时候百般好,可……可一旦成亲嫁人,孩子一生就、就是那灰里泥里滚的猪了,如果家里还不富裕点,夫君不疼不爱,这辈子就没什么活头了。所以我婆母当时也是认真挑的。”
苏力看着自己媳妇,叹了口气,眼中有愧疚。
“这话没错,很有一些道理。”赵熠将架着的二郎腿放下来,宋宁就起身道,“行,今儿就到这里,打扰你们了。也不要有压力,还真的就是问一问。”
苏力和苏王氏夫妻两人应着,送大家出门。
“我想起来去一趟王学柱家看看,这样……让阑风陪着你们去给孩子抓药。”宋宁对苏力道,“钱就让阑风付吧,你们省一点是一点。”
苏力摆着手:“不、不用,我们家抓药的钱还有。”
“你不出去找事做?”鲁青青问苏力,苏力回道,“找、找的,但现在是春忙,等把秧插了我就走了。”
“走吧,把孩子抱着。”阑风道。
苏力去看苏王氏,苏王氏道:“大人是好意,你带着四七去吧,他一直发烧我们也害怕!”
“那我去了,你带着两个丫头在家把门关好。”苏力交代了一番,就进屋抱着儿子跟着阑风走了,宋宁和苏王氏还有苏芸娘颔首,正要走忽然注意到他家东面有个水缸,缸没有盖盖子,她好奇道:“养鱼了吗?”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缸正好被一堆柴挡住了视线,现在站在门口,就正好能看到这个缸。
“养的花!”苏芸娘道,“大人您看看呢,我嫂嫂养的莲花,可好看了。”
宋宁看向苏王氏,苏王氏脸一红回道:“是我养的,我喜欢这些东西。”
大家就都走过去查看,就看到水缸里浮着两朵莲花,蓝色的莲黄色的蕊,养的很好特别的漂亮。
“这什么品种?”宋宁问苏王氏,苏王氏回道,“别名观音莲,我才养一年,再过几个月就能化第三朵株了。”
宋宁颔首道:“好看,这种睡莲太有观赏价值了,你应该放在门口一些。”
“不,不用,我怕孩子觉得好看扯了。”苏王氏道。
宋宁觉得有道理:“走了,我们去王学柱家。”
阑风陪着苏力去城里。
宋宁一行人由王石头领着往王学柱家走,村子还算是个大村子,两家相隔的距离不算近。
“王爷,那种蓝色的睡莲,会不会是永生教供奉的永生莲?”宋宁小声问赵熠。
“没错!洛阳现在是永生教在北面的最主要的地方。”赵熠道,“不要钱不交钱也不用做什么事,就连莲子都是送的,所以教徒发展的很快。”
宋宁点头:“王爷有没有注意到,那口水缸上面有个图徽。”
“看到了,永生教的提供的水缸。”
宋宁苦恼:“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图徽,而且不止一次,因为图案很浅又普通,可惜没有记住。”
图徽有多普通呢,就像是刚学画画的孩子,用铅笔勾勒了一个三瓣莲,但又不大像,还没有上色,总之连她这个过目不忘观察力很好的人,都没有在意。
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它出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水缸上,她不可能注意到。
“永生教的图徽。”赵熠在她手里勾了几笔,宋宁点头,“对,就是这。”
“王爷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熠道:“你也没问啊。”
宋宁撇嘴。
“你觉得这个案子和永生教有关?但永生教到今年才第三年。”赵熠提醒她。
宋宁摆手:“没有想在一起,就是碰见了多看一眼而已。”
两人闲聊发现大家都已经停下来,在等他们。
“大人,到了。”王石头指着一间用树干撑着一面墙的茅草屋,这一面墙上有非常明显的裂缝,随时都会坍塌。
屋子也没有院子,只平整了一个很小的晒谷场,带着两间很小的耳房,后门是菜园。
门和窗户是关着、
“柱子娘。”王石头也不进去,门都不拍,站在门口,冲着屋子里喊,“你出来一下,县里来人了!”
屋子里没有声音。
“还有京城的大人,有话问你,你要不出来,明天我就带人去把王学柱的坟扒了!”
这个时候,屋里才听到砰的一声轻微的响动。
宋宁扬眉。
第550章 一条道路
响动过后,大家又足足站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大门吱吱嘎嘎打开了。
因为开门的震动,屋顶和墙壁上的泥块扑簌簌落着。
门打开,一位瘦巴巴干枯的夫人撑着拐杖,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一头雪白的头发,眉眼耷拉着,很费劲地打量着大家,和她的房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如果王学柱活着,今年应该是二十五,那么他的母亲年纪也就四十左右。
但眼前这位妇人,至少有六十岁。
“你出来说话,别叫大人去你家里,你家这房子要是倒了可不得了。”王石头说着话,方才他指使去搬凳子的人搬了十几把凳子椅子来。
大家一次坐下,王学柱的娘王姚氏冲着大家跪下来,声音非常沙哑,不细听根本听不道:“我儿也死了,一命偿一命,大老爷干什么还要杀我吗?要杀就杀吧,我活的太累了。”
她虽虚弱但咬字说话却很清楚。
“起来说话吧,你儿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你要罪。”鲁青青过去将她夫妻,在她屁股底下支了个小凳子,“坐着回话就行了。”
“谢谢大老爷。”
宋宁问她:“你能坐得住吗?身体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就吊着一口气,烂木头了,也没有看大夫,就等哪天死在家里,房子倒下来连坟都不要挖的。”王姚氏低声道。
对于没有求生欲的人来说,同情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更何况,她的症结不在于病痛和贫穷,而是她自己的儿子。
“我有几个问题,你知道的就仔细说,不知道的就不回答,没什么特别注意的地方,随便点。”宋宁对她道。
王姚氏无所畏惧,点头道:“知道了。”
“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宋宁问她,“说几个生活中的事例,证明一下。”
想到儿子,王姚氏握紧了手里的拐杖,视线穿过宋宁他们,投向围在外面在看热闹的村民。
这五年,她的痛苦不知是失去儿子以及儿子是个强奸杀人犯,还有来自于村民们的敌意谩骂和诅咒。
她生不如死。
“她很孝顺,乖巧。他七八岁就会下地干活回来做饭,十几岁就一个种了三亩地,里里外外的活都能干。要不是我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他不愁娶不到媳妇。”
王姚氏说着,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特意挺直了腰背:“当年衙门的大人也问过我这个话,我说我儿子不可能杀人。他喜欢青娘不假,可他没有说要娶青娘这样的话,他还说我家这么穷,就算青娘愿意他都不能娶,把天仙娶回家苦着她就是害她。”
“大人,我要说的说完了,就算过去了五年,我儿都烂成了一堆白骨,我都不会相信他会杀人!”
周围有村民窃窃私语,宋宁也不去听,接着问道:“你说说,当天早上他出门时的情景。”
“当天吗?”王姚氏这个时候才琢磨出一点奇怪的地方,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宋宁和赵熠他们,思索了一下,道,“那天他很高兴,早上天没亮他就出门去打猪草,说早点回来吃了早饭他就去找钱先生。”
“钱先生?”宋宁问她。
王石头回道:“钱先生是张村的私塾先生,王学柱想读书但一直没有钱。钱先生过年的时候,夜里吃酒摔断了腿,被王学柱背回家了,不然他就要冻死了。”
“钱先生腿养好以后,就说让王学柱跟着听两年课,不收他束脩。”
“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
宋宁回头看向村里,大家见她看来,都点头,也有胆大的道:“这事儿我们都晓得,学柱还和我三子说了,我家三子特别羡慕。”
“意思是,如果那天不出事,他就要去私塾读书了,他一直以来都很想要读书吗?”宋宁问王姚氏。
王姚氏点头:“是,他从小就特别想要读书。钱先生喊他去让他跟着听课的时候,他当场就给钱先生下跪了,磕了三个头!”
她回忆儿子那天的高兴,仿佛又看到了儿子一样,满脸都是欣慰。
宋宁若有所思,背着手往看着热闹的村民那边走去,柔声问道:“那天早上,你们有人亲眼看到过王学柱和苏青娘吗?我不要听别人说,我要实实在在眼睛看到过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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