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风流
他转身关门,门内有小内侍冲着这里跑过来,喊道:“计公公,走水了。”
“别大呼小叫,哪里走水了?”
小内侍喊道:“坤宁宫里走水了。”
随即又来小內侍回道:“计公公,前头茅房也走水了。”
“怎么一下子两个地方都走水?不会是焰火掉进来了吧?”他抬头看天,焰火还在蹿,热闹的很。
计春没合上门犹豫着是不是要回禀赵炽的意思,赵炽已经重新走了出来,抓着外套边走边道:“怎么走水的,烧着哪里?太后在不在?”
“坤宁宫的偏殿,太后娘娘还没看见。”
赵炽蹙眉,大步往坤宁宫去,边走边道:“茅房那边走水,尹治呢,带人扑火去。”
尹治应了,带着侍卫去救茅房的火。
赵炽往坤宁去,那边火光冲天。
烧的是坤宁宫后面的杂物房,但是离正殿也很近,赵炽大声喝道:“当值的人是谁?”
大家跪倒了一片。
“田赋兴呢,滚出来见朕。”
“奴婢在。”田赋兴从坤宁宫出来,赵炽盯着他,问道,“母后如何了?”
田赋兴还没说话,太后就已经从宫里出来了,抬着下巴望着赵炽:“没烧死,感谢圣上关心。”
“母后没事就好。”赵炽担忧地道,“让母后受惊了。”
太后淡淡地道:“惊的事很多,这点算不得什么。”又看着他,“听说皇后吐血了,怎么样了?”
“太后守着的,暂时没什么大碍。”
太后道:“哀家去看看她吧,难得她最近一直跪在我宫门口请安,今儿没来哀家这里就走水了。”又道,“哀家得去,感谢她给哀家镇宅。”
走了几步又看到别处火光蹿上来,她疑惑地道:“怎么,皇后还镇了别处的宅了?”
“是茅房。”赵炽闷声回了,又道,“母后,这里不安全,不如您换个殿住一晚,天亮以后再回来,以免意外。”
“哀家……”太后看着赵炽,道,“哪里都不去!”
赵炽笑着应是。
“先去看皇后吧,不行今晚哀家在凤梧宫将就着也不是不可以。”太后说着扶着田赋兴的手,又突然停下来看着赵炽:“一起去吧,愣着干什么?”
赵炽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还是笑着应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计春:“去凤梧宫说一声,太后稍后就到。”
计春小跑着去安排。
赵炽登基三年多,太后和赵炽碰面的次数也只有逢年过节打个照面,太后不摆太后的谱,赵炽也不去给她请安。
可要是太后摆谱了,赵炽还是要听的。
宫门外,又一朵焰火炸响,照亮了半个皇宫。
赵炽停下来,看着半空那朵焰火,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茅房那边的火光猛然更亮随即轰的一声,随即臭气扑面而来。
赵炽喝问道:“又怎么了?”
宫中的茅房干净,每夜子时都会集中清理粪便。
但臭气这气味,不单靠体积和面积决定。
太后连着后退,扶着田赋兴,在轰隆隆焰火炸响的时候,问道:“这就是那小子想到的方法?”
田赋兴没敢说话,但是他认为是的。
“混账东西!”太后气得头晕,忽然体会赵熠回来告诉她,宋宁炸茅房时他当时想死的心情。
她现在也想死,想宋宁死。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她问田赋兴,田赋兴也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不得不说着办法还不错。
金水河另外一边有很多人,在看焰火领糖吃。
要是平时,这里就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今晚格外的热闹。
侍卫撵了几次,阑风出面压住了,保证一刻钟内都会散了。
宋宁从宫中跑出来,臭气在她身后追赶者,她也是很无奈。她但凡有个更高级的办法,她也不可能去炸茅房。
她难道不恶心不臭吗?她牺牲很大的。
今天晚上,她只是要让赵炽不能留在御书房。
明天赵熠就回来了。
在这之后,该来的就来吧,她没什么怕的,所有人在其中的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赵熺走在她后面,生无可恋地看着她,道:“我回家了,往后几年在园林设计上,我要思考的方向是怎么隐藏茅房。”
“王爷,您多努力。”
赵熺拂袖走了。
“大人。”秋纷纷上来停在宋宁身边,宋宁一边和看见她的百姓打招呼,一边听秋纷纷说话。
秋纷纷道:“有人进宗人府了。”
“是不是永生教?”宋宁想到她进皇宫时,在路上看到的永生教的人,她刚刚居然忘记问赵熺关于永生教的事了。
秋纷纷看了一眼宋宁:“大人都知道了?”
“嗯,我看到宋元时了,他戴着帷帽站在人群里。他想干什么,和你说了吗?”
秋纷纷摇头:“康青都似乎要闹大的,永生教在京城很多教众,本来是计划今晚上街诵读教义的,但被元先生压住了。”
康青都?宋宁想到了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头,还有他连夜消失的青都镖局。
“怎么搞大的?”宋宁不解。
她知道宋元时有计划,但却没有和宋元时以及他的永生教有接触。
今晚她的行动是属于她个人的,她有安排,但也没有和宋元时通气,但按宋元时和她撇清关系的程度,她觉得宋元时要做的事情不小。
“属下觉得,康青都想要在城内制造动乱,但王爷还没有回来,他很有可能还会再等一等。”秋纷纷道。
过了今晚,许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很多疑点也会得到答案。
“你办你的事去,王爷吩咐安排的事,你把做好,我这里的事情需要你们王爷帮忙的会去找你们的。”宋宁道,“更何况,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你大可不用担心。”
秋纷纷应是:“大人注安全。”
他们都散了。
宋宁站在人群中嘻嘻哈哈地闹腾着,帮着鲁苗苗分发糖果。
闹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穿过了巷子,到了吕府的后门,后门口有人在等她,给她打开了门,默不作声引着她进了正院,在正院后的罩院亮着灯。
吕府的妇孺和宋府的人一起出城占避了,下人在今晚也都散出去了,所以引着宋宁进来的人,到亮处后才发现是吕垣。
“小宋大人!”吕垣给宋宁行礼,“父亲想让我去宫门接应您。父亲说您坚持让他出来,自己留在宫里,他很担心您。”
宋宁道:“我腿脚比吕大人快,跑起来可利索多了。”
吕垣冲着宋宁抱拳作揖:“大人的恩情,吕垣愿意肝脑涂地以命相付。”
“别说的这么郑重。时间急,先去找你父亲。”宋宁说完,吕垣应是引着她去罩院,关上了门进了正堂。
正堂的光线不够明亮,但宋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的吕止。
面色苍白像纸张一样,没有光泽,人也很瘦,坐在圈椅中两侧还是空荡荡足够再塞一个他。
刚才在御书房看见他的时候,她有一点慌张,没有细看对方也没有说话。
“学生吕止!”吕止起身,冲着宋宁抱拳作揖,“给小宋大人问安。”
裁缝佟春娘在昨天晚上,给她看了三封信,那三封信是佟春娘未婚夫牧颜写的。在信中牧颜说他崇拜着那位兰石公子。兰石公子回京后,请他来京城,并能将他安排进国子监,可是牧颜到京城后,却被安排在了一间在院中能看到四棵玉兰树的别院中住着,再后来牧颜就死了。
佟春娘当时问宋宁,敢不敢接着查,因为她早就查到了,那个别院是谁的,兰石又是谁。
是赵炽,是当年的赵兰石、当年的太子,他去南直隶视察的时候,和俊朗有才华且单纯的牧颜认识了。
而赵兰石还是谁?他还是吕止手札里的那个人。
“他那么特别,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宋宁读到手札时常常会去想,要多特别才能让有才华俊美且出身高门的吕止另眼相看?得像赵熠那样出众的人物吧?
直到昨天晚上她才明白,那个人是当时的太子赵炽啊。
一个有能力、性格沉稳、温柔、弟弟很多母亲早逝、被父亲轻视、却在朝中极有人缘的天生残疾的太子。这样的人,只论站在哪里都会自带着气场,一种悲悯的让人想要保护扶持并追随得气场。
这样长大的太子应该是阴郁的、喜怒无常、甚至被养歪自暴自弃的,可是恰恰相反,他看上去积极、上进,为人处世完美到无可挑剔,这样的人当然有魅力。
可实际呢?宋宁看向吕止,道:“很高兴,你还活着。”
新煤山里死了那么人,她确实很高兴,吕止能幸免。
吕止却是惨笑一声:“其实,不如死去的好!”
宋宁望着他,吕止眉眼很清隽,眼睛很大但却不女气,不是单纯的漂亮了,而是男子的俊朗。
“别的事,我们等等再说!”宋宁对吕止道,“跟着阑风去藏身,不要耽搁。”
吕止应是,又道:“圣上每天都会去后殿看我,他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在,到时候怎么办?”
“不用怕,王爷不回来,我们谁都不会死,顶多我和吕大人受一点皮肉之苦。”宋宁说完,安抚地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个人,“按我们先前计划的事去做,莫慌。”
“有条不紊,有条不紊!”宋宁说着出了罩院,又跟着吕垣从后门离开。
房间里,吕孝仁看着吕止,叮嘱道:“救你出来不容易,你要对得起小宋大人、对得起所有人。”
“孩儿知道。”吕止应是,跟着吕孝仁往后院去,孙元忠派人来找宋宁,宋宁不在,吕孝仁问对方:“是有何事?”
来回话的人道:“方才圣上让贴身的护卫拿了几块令牌出去。我们大人说他帮不了更多的,静候佳音。”
每个人都有惧怕和牵挂,他吕孝仁可以为了儿子,可以为了信念而追随齐王,可却不能要求所有人和他一样义无反顾。
无声的支持,何尝不是支持呢?!
“转告孙大人,我们知道了,这就让人去告诉小宋大人。”
宋宁出了吕府,迅速奔跑,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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