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见星
她倏然想起裴云谦吃第一口时的神色,她那时就应该开口询问的。
想到这,沈姝眼眶微红,心头一阵自责。
听见声音,裴云谦下意识抬头,从铜镜内看到了杵在门口的沈姝,他皱了皱眉头,示意叶神医停下,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怎么回来了?”
见沈姝回来,屋内的秦珣和叶神医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姝张了张嘴,压住了自己的哭腔:“将军,对不起,我应当了解完你的忌口再做吃食的。”
裴云谦皱着眉头,他实在见不得沈姝这个样子,便沉着脸打断:“是我自己一时贪嘴罢了,与你何干?”
闻言,沈姝低下头,心中自责之意更甚。
裴云谦并未责怪她,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却更加不是滋味,若是他冷着脸责罚她也就罢了。要命的事,他却如此轻飘飘揭过,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准备让她知道,若不是她忘了东西半路折回来……
见沈姝半天不出声,裴云谦皱着眉头转过身。
当裴云谦转身看过去时,看到的便是沈姝站在原地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而后眼泪珠子便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滚烫的眼泪像是重重砸在了他心上一般,烫得他心口都跟着疼。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过来。”
“什么?”
沈姝抬头梨花带雨看着他。
“给我上药。”
闻言,沈姝当即点了点头,抬起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赶紧走上前去接过裴云谦手中的药瓶,附身小心翼翼替他上药。
正上着药,沈姝突然一本正经抬头看着裴云谦:“将军,除了桂花糕你可还有忌口的东西?”
“没了。”
沈姝点了点头,看着裴云谦眉眼之间不自觉带着几分温柔,像是寻常夫妻之间说话一般:“那将军喜欢吃什么?我下次再给将军做可好?”
顿了顿,沈姝接着道:“就当补偿。”
裴云谦别过脸:“随你。”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沈姝便仔仔细细给裴云谦上好了药:“将军,若是有不舒服你再叫我,我再重新帮你上药。”
裴云谦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再让郎中给将军开些药方可好?也能早些消了身上的疹子。”
话音刚落,裴云谦淡声道:“不必了。”
沈姝低下头看了看裴云谦,见他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往门口走。既然裴云谦不肯让郎中看,那她多跟郎中请教一些总可以吧。
况且她见郎中好像对裴云谦的身子状况颇为熟悉,她也想了解一些免得再出现像今天一样的纰漏。
沈姝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
然而,沈姝前脚刚走,裴云谦便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他魂都没了。
第10章 生病
门口,秦珣和叶明修听见屋里动静立刻叩门,紧张道:“怎么了将军?”
裴云谦顾不得手臂上的伤,起身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沈姝,把沈姝的头小心翼翼枕在自己手臂上:“进来!”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秦珣从外面推开。
见沈姝晕倒在地上,秦珣一愣,可见裴云谦一脸担忧的样子瞬间便打消了心中刚刚萌生的念头,突然有些不知道这郎中他是是给谁请的了。
裴云谦毫不费力将人一把抱起来放在塌上,还不忘顺手扯过床上的被子将沈姝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一个纤细的手腕。
沈姝似乎感觉到了一般,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奈何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挣扎,只是微微动了动便作罢。
门口,叶明修瞥了一眼裴云谦,见他刚刚这一连串的举动,他就知道那姓裴的心中是如何想的,挑了挑眉便拿着药箱便走到塌前附身替沈姝瞧病。
叶明修瞧着沈姝的脸色皱了皱眉头,附身伸手将手指轻轻搭在沈姝手腕上,加上昨天夜里的事,片刻,叶明修心中便已了然。
昨天夜里姓裴的发烧,这姑娘昨夜估计是熬了一整宿,按理说今天白日里好好休息应当不会如此,多半是这姓裴的没给人家姑娘好脸色看,再加上昨夜受了凉这才染了风寒,发了热。
叶明修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裴云谦一句“没心肝”。
片刻,叶明修缓缓站直身子轻咳一声,转过身对着裴云谦道:“夫人应当是昨夜里受了凉,再加上劳累过度,这才染了风寒,多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说到这,叶明修瞥见裴云谦的脸色以后,又故意加了一句:“虽说并无大碍,但毕竟还是发热引起的晕厥,今晚若是退了烧就无事,需得有人从旁照看着。”
闻言,裴云谦身子一僵,他与叶明修认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他此言何意。
裴云谦冷着脸:“啰嗦!”
他抬眼瞥了秦珣一眼:“下次换个话少的郎中来。”
裴云谦虽嘴上如此说,但却将叶明修说的一字一句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秦珣自然也不会将裴云谦此刻的话当真,不用裴云谦吩咐就从叶明修手上接过药方去厨房煎药了。
叶明修也懒得跟这尊整天冷着一张脸的煞神同处一室,瞥了裴云谦一眼便带着药箱退了出去。
裴云谦现在一颗心都悬在沈姝身上,没空理会叶明修,只将这笔账默默记下,改日他心情好了再同他连本带利讨回来。
塌上,沈姝因为身子发热面色潮红,死死拧着眉头,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鸦羽般的长睫轻轻抖动,嘴唇微张,一小口一小口费力的呼着气。
“水……”
沈姝嘴唇小幅度开合。
起先裴云谦还未听清,凑近了几分以后才听懂沈姝是要喝水。
裴云谦皱了皱眉,转身去桌案上倒了杯水,而后将沈姝扶了起来身子靠在塌上,把水杯送到她嘴边,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
“可还要喝?”裴云谦自然而然把声音放轻,乍一听好似在哄人一般。
可如今正发着高烧的沈姝哪里会回答他,喝完水以后便从裴云谦手里滚到塌上,还不忘顺手把原本死死压在她身上的杯子掀了个底朝天。
见状,裴云谦面色沉了沉,伸手将被子重新压回到沈姝身上。
沈姝似是感觉到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小幅度动了动身子,后来像是知道无用一般,没动两下便不在乱动,沉沉的睡着。
见沈姝的样子,裴云谦心中难免有些自责,明明都知道沈姝昨夜守了她一整晚,中午还要与她赌气,或许是他太过小肚鸡肠了……
若是午膳的时候他没有摆脸色或许沈姝下午就会去休息了,也不用为了讨好他去学做什么羹汤。
想到这,裴云谦瞧了瞧自己手臂上的红疹,抬起手颇为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没到一盏茶的功夫,秦珣便端着一碗带着浓浓苦味的汤药走进屋来。
闻见苦味,裴云谦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便舒展开来。
裴云谦起身接过秦珣手中的药碗,转身回到床榻前,秦珣没多话自觉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裴云谦先用碗里的调羹舀了一勺汤药,缓缓搅动,直到碗里的药不再滚烫可以入口才停下。而后,将沈姝的身子扶起来靠在塌上,又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喂给沈姝。
许是他从前没有伺候过人的缘故,动作稍显笨拙,刚开始喂了几次都喂不进去,一勺汤药有大半勺都顺着沈姝的嘴角流下来,惹得沈姝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见状,裴云谦皱了皱眉头,用了十足的耐心。沈姝虽迷糊着,但却乖觉得很又肯配合,很快就将碗里剩下的药喝光了。
屋内烛火彻夜燃着,裴云谦的影子被拉长印在沈姝身后的墙上,久久未动过。
后半夜,沈姝躺在塌上眉头逐渐舒展,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裴云谦这才放下心来,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不知不觉便又想起今天下午那碗开胃的羹汤,他才想起来那碗汤的味道其实是不错的。
他知道,沈姝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能为他专门跟婢女学习一下午做羹汤,还耽误了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裴云谦眸光微闪,眼中情绪不明,无论沈姝如今处于何种心态如此对待他,可如今她既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妻,或许,他是不是可以不管不顾对她再好一些。
窗外月光皎洁,银光铺洒在红墙绿瓦上,透过窗柏打进屋里。月光下,裴云谦的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昨夜里沈姝就已经退了烧,可能当真是劳累过度,所以一直睡到了第二日下午才醒过来。
醒过来以后,沈姝只觉得喉咙干得冒烟,还隐隐泛着苦味,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双手撑着从塌上坐起身来,身上的被子滑落至胸前。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隐隐作痛。半晌,她才回想起来昨天的事,她只记得昨天她本想去给秦珣和门口的郎中开门,可还没等走到门口,她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头重脚轻,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缓过神来环顾四周,屋内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连个能递水的人都没有。沈姝一阵气闷,饶是她有再好的脾性教养都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裴云谦一句“狗男人”。
沈姝心中腹诽,裴云谦还真是善变,昨天还像变了个人一般温柔小意,今日竟连个婢女都没给她。
她在匈奴身边好歹还有个琳琅照顾起居呢!
亏得她还一心想着他的身子!
沈姝气得两腮鼓起,认命般靠在身后的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门外,裴云谦一早就派了朱雀寸步不离守着,这会儿听见屋内有动静,朱雀轻轻叩了一下门,轻声试探着问道:“夫人您醒了吗?”
沈姝嗓音干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喑哑的声音应了一声。
听见沈姝的声音朱雀放下心来,推开门恭恭敬敬道:“夫人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属下再去将叶神医请来给夫人瞧瞧。”
闻言,沈姝摇了摇头,成年以后她身子一向康健,虽说染了风寒晕倒,昨日烧得吓人了些,但休息了一整晚以后便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唯一不舒服的就是烧了一整晚,现在嗓子干得要命,很想喝水。
正想着,沈姝便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发力的一瞬间沈姝便觉出不对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一瞬间了然。
怪不得她昨夜里觉得身子上的被子那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偏偏她又怎么挣都挣不脱。弄了半天她身上盖着的不是平日里盖的丝衾,而是冬日里三九天才拿出来盖的厚棉被。
裴云谦这到底是想替她驱寒还是想捂死她?
一时间,沈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沈姝抬起手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费力的把身上的被子推到一边,扭过身从塌上走下来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整杯茶猛灌下去。
喝完以后,沈姝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至少说话可以不用废太多力气了。
见状,朱雀忙道:“夫人慢些喝,不够属下再去拿。”
“不用了。”
沈姝喝饱了放下水杯摇了摇头。
见沈姝摇头朱雀也没再坚持,转过身将裴云谦去上朝之前嘱咐好要准备的汤药端上来:“夫人,这是将军吩咐给您准备的汤药,夫人趁热喝。”
还没等朱雀将药端过来,沈姝就闻见一阵浓浓的苦味,惹得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