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他眼眸清澈如溪水,身姿单薄却坚韧如竹。穿着浅色的大氅露出下头厚棉袍。虽然并不是什么太贵重的行头,但看着青春正好,前途无量。
申姜想到木屋棺材里躺着的残躯莫明难受。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
更不知道未来自己会遭遇什么。
掌柜的跑过来,一阵夸。
鹿饮溪十分不自在,只沉默站着。
申姜给掌柜的付了钱。掌柜可算安静了些。
不一会儿十三川回来,三个人去吃了一顿肉腾腾的饭,这才一齐上路。
接下来的路上,却意外地顺利什么事也没有遇到。
平静得不可思议。
申姜吃得饱穿得暖口袋里有了钱,把摩托车开得突突突,冲在最前面。意气奋发。
鹿饮溪和十三川骑着驴子一样的灵兽,走在后面。这种灵兽丑归丑,可耐力好,并且跑得快,吃得少,就算是冬天枯枝,必要时也可以嚼一嚼。
十三川看了一眼鹿饮溪,见他不看自己,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要不是姜娘子,你以为我会理你么?你也少扮正经的样子,我晓得你不是什么好人。眠川京氏家里的事,谁不知道。那可是做符纸的大户人家。全蚩山的符纸都是他家供的。别家寻他家买还不卖,架子大得很。这样世代的人家,家里的事是捂不住的。”
鹿饮溪这时候才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是淡淡的,并没什么表情。
“你看我做什么?”十三川冷笑说:“我会冤枉你吗?秋日入冬前你家有一场拍纸的大会,我师尊买不起,但收了人家的钱前去跑腿代为出价,我也随行。你家那天出事,我就在当场。什么侮辱使女,不过是全全面子。你拿你父亲做血祭,是为邪术。你继母怕蚩山知道京氏里有人施用邪术,受牵连。所以才说你侮辱女使,只为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还给了我与我师父五十万颗珠。后来听说,只把你赶出家门,大概也是想撇清干系吧。你可真真是想入道想疯了。没有入道的资质,却偏要一头扎进来,亲生的父亲都可以杀。”
“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少年表情平静。
“我胡说?我当场就见过你。你长成这样,怎么会不记得。别说才过去几个月,就是几年我也不会忘记。在神龛外面,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不过不想跟你说破罢了。”
少年突然轻轻地笑,格外好看。
“你笑什么?”
“你不是不想说破。既然你认得我,那你在神龛前和我说话时,分明想假装不认识我并不知道我的事,来与我交好。毕竟谁都知道,天时地利人和的形势下,血祭亲人开出来的灵脉多么强大。你如何不想拉拉关系占些便宜?是我要赶你走,你才作罢。又忌惮我,怕我已经启蒙,你不敌我,胡说会被我灭口,是以才什么也没说,乖乖走了。”
鹿饮溪说着侧头看她:“现在大约是发现,我与阿姜并不熟悉,她又正直且修为深不可测,杀我恐怕是不成问题,以为这样便可以要挟我。这才说出来。”
审视她的表情,轻声说:“你是不是想知道,血祭到底要怎么做?我听说,你家乡还有母亲在世。也是可以一用的。”
十三川抿唇:“那你肯告诉我吗?”
“你母亲待你不好?”
十三川表情阴沉:“关你什么事?”但也知道,自己要是想知道血祭的方法还是不能太得罪他,是随后说不不得不开口:“恶鬼也是有儿女的。这有什么奇怪?”冷声说:“我就不信,难道你弑父,是因为他待你太好吗?该死的人,各有各该死的原由。而这样的人,要是死时能起些作用,也算是她补偿我了。我可以不再记恨她。你呢?”虽然知道不要得罪他,却还是有些挑衅。
鹿饮溪没有回答她的反问,也没有生气,只是说:“你口中她到是个慈母。”
十三川笑得非常甜美:“你不晓得吗?我看你应该是晓得的。做女儿的,要是说母亲的不是,人听了只会厌恶,并不会想一想,是不是真的发生什么,才叫一个女儿这样评价自己的母亲。即使知道为什么,也只会说‘父母们把我们辛苦的养大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都依然是我们的父母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总归事主并不是自己。”
这时候前面申姜着摩托车突突突地往回来。
两个人停下,向她看。
少年目光澄澈看向那边,嘴唇不动,低声说‘劝你不要找死’,少女‘哼’了一声,脸上却向远处的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申姜远远看着风雪中齐肩并行的两人,只觉得真是一对璧人。如果没有后的坎坷,该多好呢。内心十分唏嘘。迎着风雪对两人高声道:“一路过来都冻僵了吧。我看到前面有房子似乎是客舍。这一路去,怕再往前没有地方落脚,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歇吧。反正也不赶时间。”
此时天色虽然才刚到下午。但谁知道下一个客舍在哪里呢。再说这种听说很凶险的地方,还是谨慎些比较好。她是不会死,但其它两个就不一定了。一切都偏离了正轨,万一人真死在这儿这梦境也不会知道会不会坍塌。
可等一行人到了客舍外头,却发现早有一队人在等。
为首的,正是蚩山那位‘小姑娘’,不过这次,她身后的人穿的十分郑重,看上去像是某种祭祀服,两排共六人,手拿着金纸做的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另有十二名仆人,撑着华盖。
小姑娘站在最前面,肩膀上停着一只乌鸦。
这一队人,站在漫天大雪荒郊野外的客舍前面。显得格外诡异。
鹿饮溪和十三川想跟上去,但却发现被一股无形力量所阻隔。
申姜下了摩托车,因而易举地走进屏障中,走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眼睛没有睁开,像睡着了似的,却仿佛能看到她,微微转身向她的方向:“我听闻侍奉我的人说起,便来见你。”
申姜十分意外:“你是……蚩山的神祇吗?”
小姑娘身后的人,也全部都如同睡着一般,闭眼侍立着。
乌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我已听说了你想问的问题。但以世人的愚昧,他们无法回答你。所以你永远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难道你有答案吗?”申姜连忙问。
“你的问题没有答案。”乌鸦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很久才又开口,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规则一但被打破,一切规则也就不复存在了,没有规则万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石。你看到的虚无,就是原本你曾存在的世界,你以为它什么都没有,是因为你愚昧的眼睛无法看见。即是如此,也就没有所谓的‘回到现实’之说。因为你本来就在现实之中。你问错了问题。”
申姜愣住,但立刻又问:“那什么才是正确的问题?”
“愚昧的人。”那乌鸦轻声说:“如果你来自于虚空之中,那么你应该问,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这个问题仍然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我在梦魇之中。”申姜探试:“难道不是吗?”
“规则一但消失,任何事都没有规律与因果可言了,一切以混沌的方式存在,四分五裂。你打开一扇去书房的门,却会步入花园。”
申姜一开始并没有能够理解,但几秒后,却猛明明白过来,它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不是梦魇?”
她使用去梦魇的方法,却步入了过去?
申姜猛然抬头看向天空的大雪,又看向身后远处的鹿饮溪和十三川。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也许,早在割麦子的人说,这里的时间在流动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察觉。
“愚昧的人。我不被允许告知世人其天命。但那个人,做为一个即将成为神祇却选择泯灭的生灵,哪怕他总是令人烦恼又格外固执,天道却仍然对他怀有慈爱,甚至为他的灭亡而遗憾,他选择用必然的死亡换来一个机会。我受命,必须给予你一些引导与忠告。哪怕你已被迫成为不死不灭的有罪之人。”乌鸦微微歪歪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刚才我已经指引了你新的方向。至于忠告,我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我选择暂时保留。”申姜说。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令人烦恼。”乌鸦歪歪头:“你要快一些,我已经快要死亡了。”然后它没有再说话。
而小姑娘突然如梦中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
她肩膀上的乌鸦呼啦一声就飞走了。随后落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在地上找食物。看上去只是一只真正的乌鸦。
小姑娘看着面前的申姜,一瞬间有些迷茫。而她身后的人也突然转醒。
回过神来之后,小姑娘矜持地微微向申姜颔首:“那么,就此告辞了。你问的问题我在集结各山门的人之后,会给你答案。”看来她并没有听到神祇的说话。但这次的态度,比上次郑重了很多。
可在走的时候,再三踌躇,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申姜:“所以,它真的跟你的神祇说话了吗?”
申姜点点头。并没有解释太多。
“他们说了什么?”小姑娘古井一样的眼眸,甚至有了一些波澜。
“不知道。我也和你一样没有听见什么。但我还会去蚩山告扰三次。它们还有三次会面。”申姜只是这么说。
小姑娘非常的失望:“据说很久以前,神祇常常会回应自己的侍奉者。但它从来没有回应我们。”她站在那里,不去管吹拂在身上的风雪。她身后那些祭祀者也抱着金纸的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静静地侍立。
他们就这样失落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小姑娘走在最前面,撑着华盖的队伍,走了几步,她回头对申姜说:“你要来时,随便找一个蚩山弟子传信就可以了。”说完就带着人凭空消失了。
鹿饮溪见她们谈完,牵着自己的灵兽迎风雪向申姜跑过来。
大风把少年的氅衣吹开,像一只飞舞的蝴蝶。他脸冻得发红,但少年气十足,一副无畏风雪的样子。
申姜不想让两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忧虑,打起精神来:“很冷吧?”迎上去伸手大力地拍掉他身上的雪:“你时不时总要自己拍打一下,不然太容易化在身上。”
“好。”鹿饮溪说。
但他一点也不准备这么做。他希望雪下得再大一些,不一会儿就又落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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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暂时的告别
客舍里并没有什么客人。稀稀拉拉一共才十多人, 后院停着各种灵兽与马车。
方才蚩山的祭祀师在外面,他们都不敢出来,紧闭门户。
蚩山的人走了之后, 才迟疑地打开大门。
伙计上来张罗着迎申姜三人进去的时候十分敬畏。其它的客人也都对她充满了好奇。
这是谁?
没有人见过。
为什么蚩山的祭祀师要来见她?
从没有听说过祭祀师离开山门或者神堂的。
申姜要了两间房。想的是自己和十三川一间,鹿饮溪一间。
想想又不对,看着堂中那些客人, 只觉得面目凶残形迹可疑, 连腰上的法器也似乎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别睡了一夜爬起来一看,鹿饮溪没了。那可真是见鬼。
便立刻把伙计叫回来:“还是要一间,你多给我们几床被子。”
伙计往掌柜的看。哪有这样的啊?
掌柜的也不十分情愿,但有些忌惮她,只做出和善的样子:“好好好。”亲切地亲自来引她三人上去,并叮嘱伙计:“快去再多加几床褥。”热情地问:“要不要多加个床?”
上面安顿好, 申姜三人去大堂里吃饭。
申姜顺便问了问十三川神祇的事。
但十三川也说不太清楚:“就是一个供奉在神祠里的金像。后来我师门没了, 我逃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之后再回去, 山门里什么都被搬空了。”
所以也并没有得到更多信息。
申姜快速吃完, 拿了一坨饭在手里,提前离桌上去客房,关上门, 立刻用符回到了木屋之中。
纸人正在倒药, 扭头看到她,停下动作。
她顾不上理它,跑去装药的袋子里抓了一小把黑色的药籽出来, 纸人立刻向她走过去,似乎感到疑惑。
申姜快速把药籽放在口袋里,解释说:“我拿来做样本。找到了药立刻会带回来。”转身要走时才发现,纸人脑袋只剩下半个, 还带着糊边。看来是她走后,被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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