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小童又叫住她,有些于心不忍:“所谓‘绝’,也并非完全不治。虽然没有灵脉而存不住灵气,但若是胜于常人百倍地艰辛修炼,固然不能得到什么成就,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驻颜不老也是可以的。不过要一生勤勉,一天也不能懈怠,不然立刻崩解不可转圜。”
申姜作揖多谢他指点。
浮桃更是喜不盛喜。连连对人家扣首。
离开竹苑的时候,申姜忍不住问浮桃,为什么这样尽心。两人也只是才认识几天。虽然说是主仆,可也并没有太浓厚的感情。
浮桃看了玉牌上的字,认真地说:“我是小娘子的仆役,自到小娘子身边,便于小娘子结成生死之契。侍奉小娘子及小娘子的后人,便是我与我后人的职责所在,就如陈三七,他家世代侍奉珠娘子及珠娘子后人一样。既然是我该做的事,怎么能不忠心尽心呢?”
申姜愣住,心情难以言喻。
浮桃只比她高一个头,在别人眼中,勉强称得上少女吧。甚至连规矩也并不太熟,常以‘我’相称,也毫无自觉。可职责这两个字,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头里。流淌在血液之中。甚至不远万里,孤自一个找寻主家。
申姜问她不害怕吗?
浮桃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一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不过,心里着急,觉得对不起祖宗,更对不起主家对我的信任。不知道如果找不到小娘子,我该怎么办。所以也就不记得害怕了。”抓了符就跑出来,一路追踪到这里。
说着垂头跪伏在申姜面前:“请小娘子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再抛下我了。不论小娘子做什么,我都会陪伴在小娘子身边。就算小娘子真的不想归家,我也会陪着小娘子侍奉小娘子。绝不会给家里通风报信。”
申姜不理解。
[可你是家仆。明明又一心觉得我应该呆在家里,如果我说,我以后不会回家了。你难道不会暗地通知家里来抓我回去吗?]
浮桃摇头,稚气的脸上一脸认真:“我母亲是家里的杂役,父亲早逝,因觉得我不聪敏,所以主家一直也没有叫我去侍奉谁。
此次两位娘子返家,她们叫我来跟着小娘子,大约也只是一时找不到旁人,只叫我来侍奉茶水的。莫约等些时候,就会给小娘子更合用的侍人。可我心里真的欢喜。我也是能效忠主家的人了。哪怕只是粗使侍人,既然家里把我分派给了小娘子,那我就是小娘子的仆从,理应先遵从小娘子的意愿。决不背叛小娘子。
即小娘子真的不愿意归家。哪怕是我母亲问小娘子在哪里,我也不会告诉——这是我进小娘子院中前,母亲教我的。她说我固然笨一些,但只要忠心,就不会出错。”
申姜不习惯别人跪着跟她说话,躬身扶她。
她站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娘子若因为我服侍得不好,觉得委屈。只管骂我,千万不要赶我走。”
抿嘴强调:“即便小娘子不要我,我也会跟着小娘子。小娘子打骂我也没有用。我不能让小娘子孤身一个人在外头。”
申姜把玉牌举给她看[你辛苦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写道[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再丢下你叫你四处找寻了。我觉得你很好。一点也不比别的正经侍人差。]
浮桃喜上眉梢,又如释重负。
“那我们快走吧。”转身快步在前面走着,突然想起来,连忙等申姜走前面,自己跟在申姜身后一步处提着灯笼垂首拢袖。
申姜觉得这样毫无必要,但叫她不这样,她大约更不自在。也就随便她了。
两人走到门口,就看到鹿饮溪的车还停在那里。
申姜上下车两趟,都没有看到他车前驾车的人,之前她在车中,听到车外人说话也不知道是谁。
到是几只鹤一直盯着人看。
申姜即是没打算与鹿饮溪再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并没有上前。
她已经查觉,鹿饮溪托这个童子找的就是自己。
可以鹿饮溪现在连无辜的小童都要威胁,她有些怀疑,他找自己的目地,说是‘想着她一身的修为,可以据为已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实在应该要清醒一下,不要把他当成京半夏了。
呵,狗贼!
带着浮桃,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好让她释放颂符,一起离开这里。
但浮桃在口袋里翻了半天,表情有些僵:“小娘子,缩地符和神行符我似乎都用完了。”
申姜原是想向竹苑的童子借,可回去一看,苑门已经关闭,无人应声。
她回头看看远处停着的车驾,只叫浮桃在这里等,只身过去。
探头掀开车帘,却见鹿饮溪坐在车中,默默出神。
猛不丁看到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个后仰,头撞在车板上。他似乎完全没感觉到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会有个人正盯着自己看。
“阿巴。”申姜连忙致歉,拿起腰上的玉牌。
[可否劳驾带我们主仆离开这里?]
鹿饮溪皱眉,正要拒绝,突然浮桃拿着一个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那玉人正口出怒斥之言:“阿姜!”
两个字,便叫他猛然止声。
虽然明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却还是忍不住,看这个平平无奇的残疾少女看去。
玉人口中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阿姜?人呢?浮桃!你是不是知道阿姜跑到哪里去了?且正与她一道。你快回话!”分明是谷子的声音。
浮桃急得直跺脚,并不敢出声,用口型问:“小娘子,这可怎么办?”
申姜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就一阵皮紧。连耳朵都幻疼起来。急忙比划,叫她照之前自己和她说的说。
浮桃声音都在发颤,抖抖索索地说:“姜,姜,姜娘子她她她叫叫我跟谷娘子说,她她她死了!你你你不用找了。”
“好啊,长志气了!阿姜!你是不是在旁边听!你给我等着,你看我打不打死你们两个!你……”
申姜吓得冲过去,拿起了玉人,猛地往地上一掷。
玉撞石地,一下就碎得稀烂。颂法不存,声音也停止了下来。
浮桃和她面面相觑。都猛地松了口气。
浮桃脸都是白的,一只手为自己顺气,一只手用力拍她的胸膛:“小娘子别别别怕。一时大概是找找找找找找不来的……”舌头都打了结。
申姜捂着耳朵安慰她:“就算找来,也不会真的打死。”……吧?
这时车上一直沉默的鹿饮溪突然开口:“上车来吧。”
“多谢公子。”浮桃连忙带起申姜答应,跑上去扶申姜上车。手快得都不等申姜站稳一把就将人拽上车去了。只恨不得快快离开这里,好像下一秒谷子就要冲来把两人生撕了一样。
等两人上来,鹿饮溪敲敲车壁。鹤车便动起来。
他目光落在申姜身上:“你要去哪里?”
[济]这一个字刚写下来,申姜想到他提起济物山主时那态度,立刻捂住,对看着自己的鹿饮溪笑,不动声色地抹掉写上[太虚城],拿起来给鹿饮溪看。
“你去济物做什么?”鹿饮溪瞥都没瞥玉牌一眼,冷淡地问。
看来刚才是看到了。
[随便转转]
“阿白,停车。有人要下去。”鹿饮溪闭上眼睛。
此时车可正在半空中。外头也真的有人应声:“是,公子。”
车子真个就停了下来。
申姜总不能说,我是去观摩我大姑姑和济物山主人的恋情发展到哪一步,并及时棒打鸳鸯吧。连忙重写[拜师],
跑过去挤坐在他身边,拍他的脸,叫他睁眼看。鹿饮溪万万没料到她这个举动,猛然站起身,好像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退开几步。
看了玉牌,冷哼了一声。示意她走开。等申姜坐回去,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大概也知道,‘绝’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没有出路,只是会辛苦许多。所以并不意外。
“你为何不就在赵族入学?”
[赵家的人都认得我,知道我是废物,要看不起嫡系的,也给大姑姑和阿姐蒙羞。我化名入济物,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再者,济物似乎不太于世族来往,不会遇到熟人。等我大成,才可锦衣还乡。不叫人知道我的狼狈。]
申姜一脸黯然,收起玉牌。
浮桃也很是感伤。她没有想到,自家小娘子心里是这样想的。眼睛一红,又要落泪。
鹿饮溪怔了怔,才收回目光。竟然说了一句:“即便狼狈,可有在乎自己的人在身侧,若是我,高兴还来不及。不会像你这般不识好歹,在乎什么面不面子。总之,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出众才待你好。再狼狈的模样,也见过。”
虽然是这么说,可还是拍拍车壁:“去济物。”鹤车总算是又动了起来。
[公子这般天资,为何没有投身同样天资出众的济物山主门下,而是投身于蚩山呢?]申姜借机问。
她觉得,原本鹿饮溪会投身济物,大概是因为像那小童所说的那样,他和济物山主元祖两人都是让观灵玉碑全亮的人。考虑到,在修行上济物山主能给他更贴切的指引。可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这样选择。
听他的言辞,这么重情,难道是太过于爱慕十三川,而这次十三川改了主意,要去蚩山?
鹿饮溪没有回答她。闭眼静思,再不理人了。
申姜松了口气,可看着他不说不动时平静的脸庞,想到如今走势是这样,可能最终,他永远也不会再是京半夏。
未免有些怔忡。
鹿饮溪似乎有查觉,突然睁开眼看过来,两人四面相接,她回过神连忙低头佯装没事玩手指玩得专心。
鹤车到济物山外,并没有需要太久。
鹤车落地,申姜正要下车,便见到写着‘济物’的石碑边,英女正向外来,身边跟着的正是年轻许多的元祖。
看着只有不到二十,与英女似乎是一般的年纪。
一对璧人,相视而笑,正说着什么。
虽然他穿着华贵,英女状如乞丐,可似乎两人之间并没有隔阂。
哪怕相知不多,但申姜看着这位济物山主人,却知道,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
京半夏不会胡说。
哪怕此时情尚未浓。
可只要看着英女与他的眼神,申姜便知道,自己这棒子大概是打不散这对下场凄凉的情侣。
从一开始,她的目地大约就立错了。
她只想着,自己要让英女不要再有那般执念。
可英女与鹿饮溪不同,她人物性格并没有长达万年的磋磨转变。
她从一个对情字不屑一顾的人,到情痴灭世,走得顺滑如丝。大概还是因为,她从没有体会过情,虽然口中说,情字不值一提,也看不起珠娘,等真的遇到了,她这种人才最是要命的。
自己大约,得要换一个角度。
还是得从‘到底是谁教英女不可言说的词句’‘唆使她闯下这样灭天灭地的祸事’这处着手了。
可会是谁呢?
申姜头秃。
这样大的颂法,不可能凭空得来。
难道是与那些快死的神祇有关?
说实话,她回想起来,总觉得蚩山神祇欲对她所做的事,和大吉梦娘娘对普通人所做的事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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