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月28日
“是的。有很多原因。通常是因为,有人更改了某个决定,结果改变了未来,所以这世界的残片崩落,掉在了你的梦里。”赵氏神祇说着回头看她:“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梦到我?”
申姜含糊其词[奇怪的故事,似乎你在为赵氏的谁祈福,我也看不真切]并撇清嫌疑[你想得出是谁吗?]
“不知道。每年那么多祈福。”
申姜一脸感叹[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决定,才搞出这碎片呢?]
“也许是拥有天下的人,也许是什么也没有的人。每个人都可以。每个人的未来拼凑出世界的未来。”
[能飞到我梦中,会不会就在我身边?]申姜戏很足。
赵氏神祇并不在意:“谁知道呢,它们总是到处乱飞,有时候落得很近,有时候可以飞得很远,飞去任何地方。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什么东西都爱往人梦中掉。搞得人总爱做奇怪的梦。我还抓到过更有趣的东西。”
[你不会因为未来被改变而忐忑忧心吗?]申姜认真地问。
“为什么?”赵家神祇看着她,认真地问。
[也许因为这个改变,会发生很大的灾难]申姜试探着写下这行字。
赵家神祇微微垂首,看完玉牌上的字,轻轻地笑:“如果灾难会发生,那它就应该发生。”
[因为你觉得神祇永远不会灭亡,所以才这样豁达?]
“不。神祇是会灭亡的。”赵家的神祇抬眸看向她,耳上的红色星芒散发着幽光:“万物有生有死,神祇也是。即便如此,如果一件事要发生,那它就应该发生。哪怕是神祇的灭亡。”
申姜坐在榻上,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就算是自己告诉这位神祇一切故事,他也不会伸以援手。
哪怕他对逝者都爱护有嘉,可也许连一只蚂蚁也不会伸手去救。他可以是最慈悲的神祇,也可以是最冷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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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家神(五)
申姜没能和青年聊太多, 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英女叫醒的。
外面天还没有亮,英女已经穿得工整,一身的朝露水气。头发上还有凝珠。掀了申姜的被子叫她快起来。盯着她穿衣服, 又叫自己的侍女去谷子那边,看谷子起来了没有, 督促收拾。
自己边帮着浮桃收东西,边对申姜说:“我一会儿就要走, 和苏濯清一起去水境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那地方家里也联络不到我。你们姐妹三个若是有事,一定要及时往家里求告。去了那里, 不要怕吃苦。”
[姑姑去水境做什么?]申姜问。
“苏濯清答应了赵敏行, 要拿天吴的头来做聘礼。我决定与他一道去。鸡鸣的时候就走。”
见申姜四处张望, 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怎么了?”
身为赵家神祇的青年不知所踪, 申姜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形式跟着自己。
是一直蹲在泥巴里, 还是一直漂浮在她附近,只是有时候不想让她看见?
[祭祀者们有没有跟家里人提起什么事?]
英女皱眉:“什么事?”
申姜便不问了。
虽然祭祀者没有叮嘱她,不要把赵家神祇跟她出门的事告诉别人, 但她们也并没有向任何其它人提起。
可以说态度是非常佛系。
但她决定,还是不要说了。
“你是为姑姑的婚事担心?”英女想了想说:“但就算是大凶, 可那位准了。应该没关系的。”
[也许他准的意思不是说‘虽然不是好事, 如何你非要这么做的话, 我也会保护你’]
“那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已经告诉你会怎么样。可你还是决定走向那样的未来。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自去吧’]申姜认真地回答。
英女看着面容还稚气的申姜, 认真地说:“他是家神。”
[也许在他看来, 他再三告诫, 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申姜认真地说[姑姑不能换一个人吗?]这几乎算是垂死挣扎吧。
英女摇头,把大氅塞到百宝袋,想了想才说:“无所谓。”她目光灼灼:“我已经决定要与苏濯清在一起了。”如果畏惧风雨, 就不能吃到最甜果子:“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有代价的。”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展颜笑:“我觉得他好,就不怕风雨了。”
申姜一时无言。
英女看她的样子便笑了:“你还小,所以不懂。”
申姜不是不懂。她懂英女,就像懂京半夏。
情,是人性最羸弱之处。可又是最势不可挡的力量。
谁也无法阻止。
她甚至,有些豁然开朗。
就如同英女‘但尽人事,不问前程’的决绝,她也会以这样的心情,去寻找答案,阻止一切的发生。
这是她欠京半夏的,也是她欠所有人的。
[那姑姑就去吧]她认真地写下这几个字。
英女被申姜大人一样严肃的神态逗得爽朗地笑起来。
还没有收完行李,英女的侍人便匆匆过来:“到了鸡鸣时,济物山主已经在等了。过了时辰,水境门的位置会变。”
英女点点头,起身。
侍人连忙把抱着的大氅给她披上。
英女走时回头看申姜:“我不晓得还能不能回来。若是不能回来,你们也不必为我难过。你要记得,也要谷子与茶茶记得。任何时候,不可屈服,不可随波逐流,不可逃避风雨,不可以走最轻松那条路。”
说完。由侍人帮她紧紧腰带,她低头拍拍挂在腰间的剑:“走了。”便大步出去。
那侍人穿的是外出的衣裳,背着行囊和灵器,回头向申姜行礼,也跟随而去。
申姜跑到门口。
久不见的青年,也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两人站在门边,望着英女去的方向。
“赵氏虽然蝇营狗苟者众,但也总有不错的后嗣。”青年轻声说:“从很早起,就是这样。你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
可这样明艳爽朗一往无前的人,最后却成为了罪人。申姜想到后世事,想对赵家神祇说些什么,可开口才想起来,自己是哑吧。并没有写字的欲望。总之写给他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只转身去和浮桃一道拿起行李,往谷子那边去。
青年见她不理会自己,并不在意,拢袖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大约觉得她孩子气。
几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舅夫人送三个女孩出发的时候,表情明显并不太高兴,一直在抱怨蚩山过于严苛,三个大家娘子却只得一个仆役,难免怪申姜不懂事:“既然只得带一个,你就得带个顶用些的,若是没有,只管来问我。”
浮桃红着脸,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谷子说:“蚩山并不知道是什么章程,既然说不许带仆役,就是想锻人意志。还是不要坏了规矩。我和茶茶都是大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舅夫人生气:“你是不怕的。茶茶日常在家里,连茶都没有自己倒过一盏。”
谷子虽然来了没有多久,但经过了一些事,倒是已经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并不再分辨。由得舅夫人念叨个没完。
但看听了舅夫人的镰刀,茶茶又要哭了。谷子连忙把茶茶拉到鹤车上。又转身,叉起申姜的拔上去。叮嘱浮桃:“跟上”叫送行的陈三七:“走吧。”
车子腾空,一瞬间就把舅夫人那一堆人,都抛在了云端之下。
茶茶从窗户看到家已经消失在云海之下,不见踪影。回过神,‘哇’地一声,便真的蹬着腿大哭了起来:“我不要吃苦!我实在是吃不得苦的。我不想去什么蚩山。叫你们去就罢了,左右你们是不怕吃苦的。叫我做什么?”
谷子斥责她:“好了。不许再说这种话。”
茶茶更恼火了边哭边喊:“你是我什么人,这样和我说话,姑姑不过是随一口说,你还真当你管得了我吗?”
“那你就再高几个调子哭着吧。”谷子大声说。
茶茶大怒:“你在家时不是这样的。现在看我母亲不在,就这样对我说话。姑姑还说你会照顾我呢!你都是演戏!”果然大声哭了好半天。
后来大概是累了。慢慢偃旗息鼓。
再过一会儿,扭头扯谷子的袖子:“我饿了。”似乎全然把刚才的口角忘得一干二净。
好似什么鱼类。
谷子并不和她计较:“你的百宝袋里有吃的。”
“我不知道。”茶茶低头看腰上挂的那几个荷包,也不知道哪个是百宝袋。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阻挡了视线,看什么都窄窄的糊糊的。
“这个。”谷子伸手拿起中间那个有镶嵌珍珠的:“你记好。要找什么东西都在里面。千万不要弄丢。”伸手掏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提点心。
茶茶开始吃东西,果然安静得多了。大约吃着,又想起了家里的好,便边吃边又大哭了一回。
申姜吃着果子,无聊地看着。
真是能折腾的小鬼。
想了想,拿出玉牌出来,问她[那个宣楼令阁外好看的哥哥,不就是蚩山的吗?]
茶茶猛地想起来这件事,点点头,瞬间脸颊红扑扑的:“我很喜欢他。”声音清爽而干脆。
并立刻不哭了,在百宝袋里翻出胭脂来补补。又气侍人没有给自己带上冰,眼睛肿得厉害消不下去。
随后,便施用了几个变冰块的颂法,却弄得车里下了一场雨,不止没能给眼睛消肿,四个人淋得和落汤鸡一样。
雨怎么也停不下来。
谷子责骂了茶茶一路。
茶茶眼睛哭得更肿了。叫嚷着,谷子露出了真面目。又说谷子与申姜姐妹两个合起来孤立她,欺负她,她要和姑姑说。
直到申姜把车门槛卸掉后,被谷子揪着耳朵痛得嗷嗷叫唤阿巴阿巴认错。
她总算是安静如鸡。大约是估摸着,谷子也不是没有打自己的可能。且此处,天高皇帝远,母亲不在,固然可以向姑姑告状,可也不知道谷子在这里,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活到那个时候。所以十分惜命地偃旗息鼓了。
申姜也不是故意的,原本是想,让雨水不要全积在脚下,却没料车身缺了一块之后,外头的风开始猛地从缝隙里向内灌。这到是让她想起来,上次自己把鹿饮溪的车窗扯下来,也是这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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