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 第42章

作者:2月28日 标签: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孟夜扭头看向那一排排写着名字的牌位。

  孟家祠堂和别家不同,孟家的牌位不是黑色, 而是灰白的颜色, 尺寸也小得惊人,大多高只有2寸2, 宽6分,连成人半个巴掌都不及。

  白得黯淡一些的是骨牌。

  孟家不兴什么全尸这一套, 讲的是人死如灯灭, 如飞沙,留下点什么长久供奉, 让后人瞻仰, 不被遗忘。

  骨牌,一般是取肩胛,也有取头骨、掌骨的,所以外形并不完全一样。逝者的姓名, 则以黄金镶嵌。每张骨牌, 或古朴简单或极尽奢华, 很多人希望自己一生的成就在看到骨牌的第一眼就能被了解, 甚至有一位,用脊椎做成万花筒。

  孟夜小时候企图带出去给同学看, 跪了三天祠堂。

  白得鲜亮一些是玉牌。

  这些都是死于事故或意外, 没有尸骨的人才用的。

  用这种牌的孟家人少, 英女后人多。

  老添灯走到放置渊宅姑姑们牌位的那边,找了半天,才从角落里找出一块玉牌来。

  上面写着‘宁铃’,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关于她这个人的信息。

  这玉牌,不止不是什么好玉,做工也很差,连边角都没有仔细打磨。

  孟家呀,家大业大,人多而杂,上面的人不上心,下面的人就更敷衍。

  “少爷,姑姑们除去那些极其个别的之外,大多数也就是两种死法。一种么,寿终正寝,另一种,埋骨‘魇’地。寿终正寝的,自有骨牌,尸骨找不回来的,就像这样只有玉牌了。”

  孟夜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老添灯年纪大了,会啰嗦一些。

  “宁铃是在入‘魇’后出了事,再没能回来吗?”孟夜想点烟,但左右看看,把手收回来。

  老添灯摇头:“莫约是这般。 ”问:“少爷查这个干什么?”

  在从多姑姑之中,宁铃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如果要说,她有什么特别,大概是她的寿命特别短吧。

  不过宁铃之后最少也过了七十多年,才有再任的主人,是有些奇怪。

  以往,都是一任去了,一任续。中间顶多隔个三五天。

  老添灯拂去玉牌上的灰尘,嘀咕着:“现在的小孩子,做事不怎么精心。说了好多遍,都没有用。”

  把玉牌放回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铃先生在位,那是1920年左右吧,民国没多久,我爸爸二十多岁刚成了婚,刚跟着我爷爷进本家来干活。第一桩事就是去大宅子外头扮成货郎,盯着铃先生。”说着笑起来:“现在也还是这样。”

  “是啊。”孟夜说:“渊宅几十年没动静,渐渐家里也没理了,前几天突然说有了主人,不止我们家有人去,还有受恩于大宅的那些,七七八八的一大堆,什么算命、抓鬼的‘大师’们,都去盯着。”那时候他正忙着别的事,忙完赶着回家祭祖,身上浮尘未去就出了东弯的事。

  不过东弯的事过去第二天,他就把申姜的资料全过了一遍。

  老添灯精神抖擞:“这越说,我也越记起来一些。我小时候,似乎听说,铃先生身世比较特别。”

  “怎么特别?”

  “她母亲是唱评弹的,血脉上据说很偏,本家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号人呢。人丁也不旺,估计早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过这样的事也常有,毕竟几千年了,英女就算只是个种子,种出来的树枝繁叶茂的,哪里还能片片叶子都知道得清楚。”

  “后来呢?”

  “做母亲的,生下她之后就去世了嘛,她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更没个亲人。在保育院长大的,很吃了些苦头。十五岁的时候从保育院跑出去,做了歌女。”

  “她为人怎么样?”

  “为人?她上任后,时不时就跑过来家里要钱要东西。虚荣、市侩之极。后来当时管家奶奶手里抓得严了些,两边闹了好大的不愉快,她还跑到东弯骂街呢。后来她晓得黄金两边可以流通,开始入魇赚钱,就更加不和我们来往了。看到我们家的人,鼻子要朝天的。”

  说着有些唏嘘:“她这个人,爱钱的,不止爱钱又爱买珠宝,还爱赌博,爱买车,骄奢淫逸的,不拼命赚,哪里顶得住?似乎说是,有时候一会儿功夫,赶好几个活。这不要命的搞法,后来出事也不奇怪。虽说人不怎么样,但那么年轻,也是有些可惜。”

  孟夜离开祠堂。站在下山的石径上点了只烟,琢磨,申姜问这个铃先生做什么?

  孟家都不太记得,她从哪里知道有这么个人?

  除非,宁铃留下了什么东西,她很介意。

  这也不是不可能。

  渊宅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大宅无主,外人是不能进的。

  宁铃死后,申姜进去之前,从没有别人进去过。要是真留了什么东西被申姜拿到,也不是不可能。

  孟夜拿出手机,看着微信里申姜沉静的头像。

  她笑得很灿烂,一点也不像不好相处的样子。

  “回来之后给我发个消息。”他删删减减地发出了这么一条之后,又补充:“关于铃先生的事,我帮你问到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回味起来,又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卑微?

  是她求自己帮助,搞得好像自己上赶着找她似的。

  可超时已无法撤回。

  顿时有些烦躁。

  低头和对话框较了半天劲。又补发了一条,心情才好点。

  正要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突然有电话进来。是助理何高元打过来的,语气有些急:“老板,出事了。”

  “什么事?”孟夜蹙眉。

  “秦皮死了。”高元那边的背景音很吵,但又不像是在闹市,更像是一个屋子里挤了不少人那种吵:“邻居闻到臭味报的警。我刚赶到这边来,找熟打听了一下,法医的初步判断是,起码死了三四天了。清理现场的刑警说,家里没有被翻的痕迹,他钱包也还在,跟钱没关系,但他手机不见了。”

  说着有什么人大声喝斥:“你干什么的?”

  “我是来找李队的。”高元连忙应声。

  随后低声对电话这边的孟夜说了一句:“老板,一会儿有进展再跟您说。”就匆匆挂断。

  不一会儿高元那边发来一条视频消息。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蜷缩着,躺在简约装修的客厅地毯上。

  从头顶,到脚底,全身没有皮肤。肌肉、血脉,吃果果地暴露在从落地窗投进来的阳光下。

  整个客厅,甚至是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血。如果不是奋力反抗过,就是在失去皮之后,他处在嫉妒痛苦所导致的疯癫状态,造成了这样的场面。

  一个看上去是法医助手的女孩,边发出干呕的声音,边往外冲去。视频戛然而止。

  孟夜脸色阴沉,打开微信,秦皮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是昨天。去渊宅送东西之前。

  并没什么异样。只是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转告申姜。

  既然秦皮已经死了几天了,那申姜离开渊宅之前,见到的就根本不是秦皮了。

  会是谁?

  更重要的是。

  这个人给申姜的,是原本应该给她的东西吗?

  孟夜站在山径上,看向远方。

  天高气爽,碧蓝如洗。灿烂的阳光下,是生机勃勃的城市。

  但现在,他有一种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块虚假幕布的感觉。

  高元再次打电话过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现场除了他,还有几组指纹,大楼监控警察也拿走了。但都时间,暂时恐怕没有结果。”说着跑到僻静人少一点的地方,小声问:“老板,会不会是哪种神仆?”

  “不是。”孟夜有些烦躁:“如果是神仆,反而更简单。用颂言就能找到痕迹。”

  “要不要,还是试一试稳妥些?我现在就回家去取法器。”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长眼睛不知道年垢吗?刚视频里,他在家里放了‘镇宅’,看上去还十分完整,一点事没有。不可能是神仆。”

  高元对他的臭脾气十分习惯:“您的意思是……”

  “是人干的。”

  高元咽了咽口水……

  人?

  一个人,活生生剥了另一个人的皮?

  被害的秦皮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再说,神仆也进不了渊宅。”孟夜说。

  所以那天中午去见申姜的,也是人。

  是一个穿着秦皮的皮,活生生的人。他与申姜面对面地说过话,申姜显然是并无察觉。

  但披人皮这种事,不是化妆技术好,就可以和活人一样,不被人看出破绽。

  “难道说这个人,会颂言?”高元不寒而颤:“那,那岂不是……我们自己人?”

  -

  申姜表情凝重,睡在四喜的床铺上。

  屋里其它人,都去别的下仆屋子睡觉了。

  她做为一个‘狗都嫌’,当然没有人收留。

  独自躺在又硬又磕骨头的炕上,身上盖满了从其它人柜子里找出来的衣服。

  还是冷。

  并且因为打架,天亮之后还得立刻去小楼领罚。

  孟观鲸太没有人性了!

  人生太难了!

  如果才情生于苦难,她感觉,自己很快会成为一位一日三千首的诗人。

  每首都从赞美一种植物开始,向整个世界发出亲切的问候为止。

  在辗转反侧半天都没有成果之后,申姜终于放弃了,揪身坐起来。

  左右也是睡不着,索性拿起那截玉竹翻看。

  可弄来弄去,半点作用都没看出来。

  眼看天就要亮了。

  她左思右想,最终下定决心,先下山避避风头。

  等这顿打被遗忘了,再回来想出去的办法。

  立刻爬起来,翻了个蓑衣穿好了,便鬼鬼祟祟地冒雨向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