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内里翻江倒海,他面上却是不显,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腰背,“怎的突然这般说?”
顾沅没说,只朝他眨了眨眼。
这时,正好轮到她们这儿媳辈的去献礼,顾沅忙提着裙摆起身。
裴元彻表情严肃,抬起手按住胸口。
只有他知道,她看向他时,他的心跳得多么疯狂。
……
顾沅虽为太子妃,献礼却是按照长幼顺序来的。
二皇子妃与三皇子妃先献礼,她们一个送了块亲手绣的天和长泰绣迎手坐褥,一个送了亲自画的寿山福海图。
顺济帝只扫了一眼,和蔼的点了下头,一侧的太监就麻利收下。
下一个,便轮到了顾沅。
她刚一上前,明显感觉到顺济帝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
虽有些不适,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大通的祝福话语,又道,“父皇,儿臣奉上的寿礼是副万寿绣屏。”
话音落,立刻有太监将那副檀木万寿绣屏呈了上来。
顺济帝黏黏糊糊的目光在顾沅脸上流连片刻,才抬眼看向那副绣屏,夸道,“这些寿字写的端正遒劲,绣工也细致精巧,不错不错,太子妃,你用心了啊。”
还没等顾沅说话,一侧的四公主昌月嗤笑了一声,“用心?父皇,这绣屏可是司制房绣娘的手艺,要说用心,也是绣娘们用心,又不是太子妃亲自绣的。”
此言一出,殿内登时静了。
昌月的生母是荣宠不衰的嘉贵妃,爱屋及乌,顺济帝平日也格外宠爱昌月这个女儿。
虽然顾沅早知道嘉贵妃母子一直与东宫暗中较劲,但昌月公主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下,她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一声。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慌不忙的屈膝,从容对顺济帝道,“请父皇恕罪,这副绣屏的刺绣的确不是儿臣绣的。说来惭愧,儿臣的针黹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为了让这份寿礼尽善尽美,儿臣只好让司制房的绣娘代劳。不过这为底的寿字,都是儿臣亲自写的。”
她这般解释了,再加上那轻柔嗓音,恭敬的态度,真是叫人想责怪都不忍。
顺济帝本就是最“怜香惜玉”的人,见着他那绝色的儿媳妇低垂着头,如画的眉眼间是不卑不亢的神情,半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夸道,“快起来快起来,朕又没有怪你。其实,是不是自己绣得也没那么重要,重要是你们这份孝敬的心意。”
其他皇子妃及公主,“......”
待顾沅起身后,顺济帝还扭头,埋怨的看了昌月一眼,“你啊你,都是你母妃平日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下回再这般贸然插话,仔细朕罚你。”
昌月公主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父皇非但没责罚太子妃,反倒呵责自己?
一旁的五公主景阳忍不住笑了,幸灾乐祸的看向昌月:
让你冒坏水,想害我皇嫂倒霉?现在被父皇教训了,没脸了吧,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1]乐府诗《孔雀东南飞》
本来想一口气写完这个大剧情的,高估自己手速了,先虐个小渣,下章虐大渣(加更放下午4点)QAQ
☆、42、晋江文学城首发
献礼结束, 顾沅重新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上。
她刚一坐下,裴元彻在桌面下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心,一层冷汗。
裴元彻看向身侧的人, 她面上还是端着笑,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心头忽的一软, 倒了杯葡萄汁,挪到她跟前, “喝点。”
顾沅喝了一口, 朝裴元彻轻笑道,“殿下,我没事。”
裴元彻沉沉嗯了一声, 视线扫过嘉贵妃、五皇子夫妇, 还有昌月公主, 眼底深处是阴冷的杀意。
很快,宫人们捧着精细的金银杯盏鱼贯而入,先是热菜二十品,其后是冷菜二十品, 汤菜四品,小菜四品, 鲜果四品,瓜果、蜜饯果二十八品, 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九品, 共计一百零九品, 鸡鸭鱼肉自不用说,更有鹿、羊、野鸡、野猪、獐子、狍子等物,丰盛无比。[1]
大殿里笙歌曼舞,觥筹交错, 语笑喧阗。
裴元彻这边忙着与顺济帝及官员们聊天饮酒,便是这样,只要他一瞧见顾沅的碟子是空的,就立马拿筷子给她添菜。
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就惹人注意。
眼见着四面八方投来或讶异、或艳羡、或嫉妒、或轻蔑的目光,顾沅有些不大自在。
她都能猜到旁人会怎么评价她,定是说她矫情、恃宠而骄、不守规矩、不分尊卑……
在裴元彻再一次给她夹菜时,顾沅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殿下,我自己可以添菜的,不用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裴元彻不以为然,“这道炭烤鹿肉不错,你多吃些。”
见她迟疑,他心头了然,眼尾弧度挑起,淡声道,“你个小古板,又在想那些个规矩礼仪了?”
顾沅讪讪的。
裴元彻抬手,动作轻柔的将她一缕发挽到耳后,见她又惊又羞的盯着他,他眸中泛起笑意,带着几分挑逗,低声道,“那么在乎旁人的目光作甚?做人夫君的疼爱自家娘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孤就是要宠着你,爱着你,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孤心尖上的人。”
听到他这话,顾沅面颊一阵发烫,心头却是暖意融融的。
台下众人瞧着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情意绵绵的,都不由得在心头感慨:之前长安城里一直流传太子多么宠爱太子妃,他们还半信半疑的,毕竟太子那冷僻古怪的性子,实在难以想象他如何宠爱一个女人。
现在好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算是见识了,牙也要酸倒了。
瞧太子待太子妃这细致体贴的程度,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回家,分明是供了个祖宗。
哦不对,每年去太庙祭祖,也没见太子这般上心。
永平候夫妇见到太子待自家女儿这么好,心里头也是无比的熨帖。
张韫素和卢娇月瞧着,也忍不住掩着嘴唇偷笑,真心实意为自家小姐妹高兴。
而两座之隔的周明缈,心情却没那么好了。
想到端午那日,裴元彻看向自己时,那冰冷如刀的目光,再一对比他望向顾沅的深情脉脉……
周明缈掐紧了手指,眼底泛起不甘的寒意。
她虽不如顾沅那般姿色,在长安诸多贵女中也是佼佼者,为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神那般冷淡厌恶?
明明,她有自信,她能比顾沅那个空有一张皮囊的女人,更能帮助到他。
就在她陷入愤懑时,上座的裴元彻忽然起身离席,看样子应当是去更衣。
周明缈眸光闪了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跟着站起身来。
一侧的周夫人诧异道,“明缈,你是去哪?”
“母亲,女儿想去方便下。”
“那你快去快回,莫在外乱走,仔细迷路。”
周明缈眼角余光瞥见裴元彻的身影消失在偏门外,便敷衍的嗯了两声,忙提着裙摆,急急跟了上去。
……
宫内各处走廊挂上寿字图案的大明角灯,两溜高照。
裴元彻从侧殿缓步走出,正准备回正殿,就见那长长走廊的柱子旁站着一道盈盈身影。
皎白月色下,那道月青色背影亭亭玉立,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还以为是顾沅出来了。
等那人转过身后,裴元彻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周明缈清清楚楚看到男人那骤然变幻的脸色,心头更是委屈了,他就这么厌恶她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强行压住心头的紧张,她缓步走上前,柔柔弱弱的行了个礼,“臣女拜见殿下。”
裴元彻看着眼前故作娇柔的女人,嗓音冰冷,“你好大的胆子,在这堵着孤?”
周明缈肩膀微颤,忙道,“殿下恕罪,臣女……臣女是想来向陛下致歉赔罪的。”
“端午那回,臣女不是有意为难太子妃的,实在是敏敏脾气上来了,臣女实在拦不住她。事后臣女再回想那事,自责不已,心头始终难安。所以想亲自与殿下解释,表达歉意。”
裴元彻冷嗤一声,“你若真的心中有愧,该去找太子妃道歉,找孤道哪门子歉。”
周明缈脸色白了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裴元彻也懒得与她浪费时间,抬步就要走。
“殿下,殿下……”
周明缈急急地堵在裴元彻面前,突然身子一软,直接朝着他怀中倒去,“啊——”
裴元彻黑眸一冷,见闪躲不及,毫不犹豫抬起手,一把推开她。
周明缈脚下一个不稳,惯性的扑倒了裴元彻身后的李贵怀中。
李贵,“……”
周明缈忙从李贵怀中站起身,一张俏脸青青白白的。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她推开了?!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是,她才站稳,一柄闪着冷光的匕首,破风而来,直直的抵住了她的额心。
周明缈顿时吓得大脑空白,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裴元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镶满了宝石的匕首,神情淡漠至极。
那匕首锋利极了,刀尖一转,再次对准周明缈的眉心——
只要他手上稍微用力,那刀尖就会划破她的肌肤,刺穿她的头颅。
周明缈睁大了眼睛,心肝儿都在颤抖,脸白如纸,哆嗦道,“殿、殿下……殿下……”
他想杀了她。
她切切实实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浓浓的杀意。
可是,这是为什么?
周明缈泪水涟涟,“殿下,臣女做错了什么?臣女刚才只是不小心崴了脚,一时没站稳……”
裴元彻冷哼,“崴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