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彩
第113章
没一会儿, 飞燕公主低眉顺眼地跟着安德公公走了进来,走到冯瑾煜面前屈膝施礼。
“起来吧。”冯瑾煜跟没骨头一般歪在榻上,一手枕在头底下, 一手转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懒洋洋地说道。
“是。”飞燕公主站好,依然低垂着头。
冯瑾煜许久不说话, 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手里的匕首却越转越快, 越转越快,到最后只能看到残影。
安德连同屋内的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都收敛了气息, 颔首垂肩站着,仿佛不存在一般。
室内一片寂静,随着那若有若无的匕首转动的嗖嗖声,气氛无比压抑。
飞燕公主的头越垂越低, 两只手用力攥在了一起,发际线处又开始往出冒汗。
冯瑾煜突然一扬手,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贴着飞燕公主的鬓边飞了过去, 直直地扎在了她身后的博古架上,发出噔的一声闷响, 刀锋整个没入了架子,只留一截手柄在外。
飞燕公主看到一戳头发飘落在了地上, 落在她脚边,这才猛地抬起头来, 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似乎犹在震动的匕首手柄,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让她身体轻微颤抖,眼中满是惊恐地看着那歪在榻上嘴角含笑的少年。
冯瑾煜坐了起来, 似是愉悦地轻声笑了下,对着安德伸出了手,却看着飞燕公主笑着说道:“最近在练手,飞燕公主可是吓到了,你这胆子太小,得多练练。”
安德快步跑去博古架边,攥着手柄往出拔匕首,可试了好几下都没拔动,忙招了门口站着的太监过去帮忙。
两个人一个扶着博古架,一个两手用力攥着匕首手柄,可连脚都蹬在了博古架上借力,也丝毫没拔动。
“没用。”冯瑾煜淡淡地说道,下地穿了鞋走过去,二人忙闪开。
冯瑾煜一手按着博古架的边,一手攥住匕首手柄,轻轻往出一抽,就把匕首抽了出来。
冯瑾煜拿着匕首吹了吹,依然在手里飞快地转着,看着安德和那名太监说道:“日后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儿,孤不养废物。”
二人额头直冒冷汗,忙跪地磕头应是。
冯瑾煜手里转着匕首,走到塌边坐了,一只脚踩在塌边,拿着匕首的那条胳膊撑在膝盖上,姿态说不出地豪放不羁。
“飞燕公主,孤呢,很喜欢这些年年节节什么的,这马上就过年了,孤想过个和和美美的年,你可明白?若是谁敢破坏了孤过年的心情,孤就一刀一刀亲手扒了他的皮……”冯瑾煜语气阴森,捏着匕首指着飞燕公主,一边嘴角勾起,稚嫩的脸上泛着说不出的邪气。
这话从只有十一岁满脸稚气的太子殿下嘴里说出来,可屋内的三人却没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连丝毫质疑都没有。
飞燕公主用颤个不停地手撑着地,磕了一个头说道:“妾身明白。”
冯瑾煜又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安德二人,那二人也忙不迭磕头:“奴才明白。”
冯瑾煜满意地点点头,匕首随意一抛扎在了门上,人又懒洋洋地躺回到榻上:“行了,明白就好,都下去吧。”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飞燕公主走出大门的时候,跨门槛时脚抬得不够一个不慎高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在了地上,却连痛呼都不敢。
强忍着痛从地上往起爬的那一刻,眼神中满是怨恨地快速扫了一眼屋内的方向,随即又立马低下了头,一瘸一拐地朝自己住的厢房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庄诗妍一大早地起来就兴奋不已。
她穿好了衣裳,乐颠颠地跑到门外去看,嘴里哈出了一阵阵白气:“莫苍哥哥怎么还没来?”
今天她过真实的生日呢,可是没敢跟莫苍哥哥说,只是说要过年了,明日她要进宫,所以让莫苍哥哥来陪她一天。可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姑娘,这天寒地冻的,您可得留心些。”雨珍拿了大氅把庄诗妍包裹住,唠叨着。
“雨珍,你这么爱唠叨,日后成了亲谁受得了。”庄诗妍笑着调侃道,“哦,对了雨珍,你也满了十七岁了吧,可有看上哪个,姑娘我给你做主,早早把你嫁了,免得天天唠叨我。”
“姑娘您还是操心操心您自个吧。”雨珍脸一红,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看着雨珍那一脸娇羞扭头就跑的样子,庄诗妍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飞雪啊,这雨珍是不是有状况啊。”
“奴婢不知。”飞雪笑着道。想起什么般,神情顿了一下,随即又微微摇摇头。
庄诗妍见飞雪也一脸高深莫测,拉着她刚想问,就见莫苍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谁有状况?”莫苍手里举着一扎糖葫芦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哥哥,你来了!”庄诗妍眉眼弯弯地笑着跑了过去,伸手就去拿那一扎亮晶晶的糖葫芦:“哥哥,你在哪儿弄来的?”
“一早起来去买的,昨日你不是说想吃来着,每种买了两串,尝尝就好,莫吃多了。”莫苍笑着把一扎糖葫芦递给庄诗妍,嘱咐到。
“谢谢哥哥,你真是这天下最好的哥哥了。”庄诗妍捧着糖葫芦,眼睛都快笑没了。她昨天就随意提了一句,莫苍哥哥今天就给她买了这么多回来。
莫苍闷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庄诗妍的头顶,满眼宠溺:“买了几串糖葫芦就成了天下最好的哥哥,嗯?”这标准怕不是太低。
庄诗妍咬了一口糖,抬头看着莫苍,眼睛亮亮的:“那也得是哥哥买才行的,要是别人买也没用的,买多少都不行。”
莫苍看着庄诗妍没说话,嘴角的笑意却渐浓。
一整天莫苍都陪着庄诗妍。中午吃了晌午饭,庄诗妍歪在榻上歇晌午觉,莫苍就坐在她身旁看书,屋内烧了地龙,暖洋洋的。
庄诗妍拉着莫苍的手,嘴角一直弯着,怎么都睡不踏实。
眯一会儿就抬眼看看莫苍,见他笑着看过来,又忙闭上眼睛继续眯着。再眯一会儿再抬头看,和莫苍对视一眼又闭眼眯着。如此往复,一个午觉睡得断断续续,恍惚了几阵,就爬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笑着道:“哥哥,我睡好了。”
莫苍伸手摸了摸庄诗妍压红的脸,笑着问道:“怎么今日如此高兴?”
庄诗妍傻乎乎地笑着,抱着莫苍的胳膊在他肩上蹭了蹭,娇娇软软地说道:“哥哥,明天我就大了一岁了呢。”
莫苍伸手把庄诗妍的脸抬起来,不禁莞尔:“大了一岁就这么高兴,嗯?”
庄诗妍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嗯。”大了一岁就离能嫁给莫苍哥哥的日子更近了些。
“傻姑娘。”莫苍不禁莞尔。心道小姑娘还是年岁小了,再过几年就不会这么盼着长大了。
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庄诗妍特意让人把院子里的积雪留着没扫掉。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庄诗妍就拉着莫苍去院子里玩雪。
堆了好多个小雪人,又打了会儿雪仗,说是打雪仗,其实都是庄诗妍单方面招惹莫苍。
莫苍笑着看庄诗妍跟个小猫一般,拿着雪球围着他撒欢。
莫苍任由庄诗妍砸了两个雪球在他身上之后,再有雪球砸过来,他就轻飘飘一挥手,雪球顿时又变成雪沫洋洋洒洒飘到空中,再落下来。
雪沫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刺眼的光。庄诗妍眯着眼仰起头由着雪沫落在脸上,转瞬即化,凉凉的有些痒,惹得她咯咯咯直笑。
莫苍看着面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星眸含笑。一挥手,又扫起洋洋洒洒的一阵雪沫。
两个人玩了一会儿,见庄诗妍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怕她着凉,莫苍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半抱着强行带回了屋里。
庄诗妍躲到净房换了身衣裳走出来,走到塌边挨着莫苍坐了下去,腻歪地靠在了他肩膀上。
莫苍伸手摸了摸庄诗妍因为刚才玩雪有些发凉的手,帮她捂着,笑着问道:“晚上可想好要玩些什么?要么我带你出去逛逛夜市,夜市有卖……”
“哥哥,”想到晚上太子哥哥要来,庄诗妍打断莫苍,低下头把脸埋在莫苍胳膊上蹭了蹭:“哥哥,我晌午没睡好,待会儿想早些睡呢。”
莫苍点点头:“也好,吃了晚饭我就回去,你早些歇着。明早上我来接你过去府里吃早饭,之后我送你进宫。等过了年你出宫来,正月十五我再带你去看花灯。”
庄诗妍点点头,心中满是愧疚,她抓起莫苍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了亲,亲完脑袋往前一栽,把脸再次埋在了莫苍胳膊上。心中嘀咕着,她这算是用美色弥补愧疚了嘛。
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莫苍身子一僵,喉结滚动。但看向门口的丫鬟们,终是按下心中的那股冲动。只是伸手在庄诗妍头顶上揉了揉。
吃过了晚饭,陪着庄诗妍坐了一会儿,莫苍起身穿过院子从两府之间的后门回了将军府。
庄诗妍扒着门缝往外看着,等莫苍的身影出了院子看不见了,她才低声喃喃地道:“哥哥,对不起,我以后尽量不跟你撒谎。”
庄诗妍拉着汤圆,跟她连比划带解说地让她去做一款糕点,汤圆懵懵懂懂:“公主殿下,这圆圆的大大的,里面放着整块整块的水果,上面还要插着烛火,这、奴婢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糕点,奴婢怕做不好。”
“没事,你就去做吧,按照你的想法随意做,做成什么样我也不怪你,是那个意思就成。”庄诗妍打了个哈欠说道。生日蛋糕什么的,她也只是在以前的大屏幕上看过,具体是个什么味道她也不知道的。
“那好嘞,奴婢这就去做,保证您满意。”汤圆一听可以自由发挥,点点头乐颠颠地走了。
庄诗妍连连打着哈欠,往榻上一歪,闭上眼睛:“雨珍啊,我先睡一会儿,等太子殿下来了叫我起来。”太子哥哥说好了要来陪她过生日的。
之前她过生日哥哥不见得每次都在,太小的时候不记得了,她记事起哥哥也就陪她过了四五个生日,这个生日一定要好好过。哥哥的生日就更没怎么过过,等下次哥哥过生日她也要好好给哥哥张罗张罗。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比哥哥大了几岁。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以和莫苍哥哥还有太子哥哥一起光明正大的过生日,不过,这怕是个奢望了吧。
庄诗妍叹了口气,脑袋里想着事情,慢慢迷糊着睡着了。
庄诗妍是被掐醒的,她捂着发疼的脸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一见是冯瑾煜,咧开嘴笑了。
“怎么这时候睡,晌午没睡?”冯瑾煜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伸手点了点桌上放着的一个食盒:“给你带了点儿东西,起来看看?”
“金子?银票?”庄诗妍搓了搓手。
“财迷样。”冯瑾煜一脸嫌弃地说道。
庄诗妍傻乎乎笑了下,起身穿鞋下了地,一边走过去一边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打开不就知道了。”冯瑾煜靠在椅子背上,按了按眉心,面露疲色。
庄诗妍收回去掀食盒的手,摸了摸冯瑾煜的额头,一脸忧色:“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这么白?”
“无妨,这几日没怎么睡好觉,有些累罢了。”冯瑾煜挥开庄诗妍的手,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丫鬟们说道。
庄诗妍心里又暖又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么累,那你就别跑出来了呀,我明天就进宫了,不差那一个晚上的。”
冯瑾煜笑了笑:“那不一样。别担心,我待会儿回去的马车上可以睡。”
“那你现在就回去吧,回去早点儿歇着。”庄诗妍伸手就去扯冯瑾煜的手,想把他拉起来。
“不急,你先打开看看。”冯瑾煜躲开,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食盒。
庄诗妍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听话地掀开了食盒的盖子,一打开,眼泪就差点儿掉下来。
食盒里面装了一个小小的圆形蛋糕,白白的不知什么做的蛋糕上面撒着红色的不知道什么粉,撒成了“诗诗生日快乐”几个小字。
庄诗妍眼眶红了,小心翼翼地把那蛋糕捧出来放在桌子上,哽咽着小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冯瑾煜笑着道:“行了,哭什么,出息样。”伸出手去想揉揉庄诗妍的脑袋,可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人,又把手收了回来。
“太子殿下您来了。”汤圆手里捧着个圆形带盖的盘子走了进来,先跟冯瑾煜见了礼,又乐颠颠地跟庄诗妍说道:“公主殿下,您要的糕点我做好了。”
可当她看到桌上冯瑾煜带来的那个蛋糕,一脸惊讶:“公主殿下,这是哪来的,怎么和奴婢做的这个这么像。”
庄诗妍没回答,乐呵呵地道:“放这,放这。”
两个蛋糕摆在了一起,一大一小,模样差不多,只不过汤圆做的那个上面插了两支胡萝卜削成的蜡烛状。庄诗妍一阵默然,随即笑了。
庄诗妍吩咐雨珍去拿了把刀过来,自己动手把那个大的蛋糕切了三个小块下来,把剩下的递给汤圆:“你们拿出去分着吃了吧。”
汤圆乐呵呵地道谢,捧着蛋糕去了外间,招呼飞雪雨珍,还有安德一起吃。
庄诗妍又把冯瑾煜带来的那个也切成了三块,和先前的三块分着放在三个盘子里,递了一个盘子给冯瑾煜,低声说着:“哥哥,你陪我过生日,我真的好开心,也好感动。我们都要活到八十岁,希望以后每一年的生日你都陪我过,我也会陪着你过。”说着说着,庄诗妍颇有些动容,嗓音哽咽了。
冯瑾煜看了看放到旁边明显是留给谁的那个盘子,就见里面的两块蛋糕明显比自己盘子里的大上许多,冷哼一声,拿勺子敲了敲手里的盘子,又敲了敲旁边的那个盘子:“你就是这么开心的,这么感动的?良心呢,被你那傻狗吃了吧?”
庄诗妍眼中还含着泪,一看太子哥哥那不满的神情,再一听他那哀怨的语调,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撒着娇说道:“太子哥哥,别生气嘛!你最好了,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
屋外,院子中,莫苍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静静地站在阴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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